姑娘们对林红娜有意见,靠山山倒,孙家良不知道是听了林家的事觉得丢脸,还是腻歪她了,这半拉月对林红娜爱答不理。
林红娜打扮好送上门去,孙家良都不碰她。
李爱凤还天天喊着让林红娜快点怀上娃儿,好母凭子贵嫁到孙家当少奶奶,顺便帮帮林红武。
这段时间受的冷落加上车间工友的排挤,林红娜在车间里受了好几回窝囊气,她又不能去找孙家良告状,照了也没用。
去了自取其辱,不去心里憋闷,林红娜在宿舍砸了一通又哭了场睡了一场在缓过来。
第二天她一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用冷毛巾敷了也不管用,偏偏还要一早去上班,现在孙家良不宠爱她了,车间组长见风使舵,对她态度也冷了。
林红娜愤愤丢了手里的毛巾,随便扒拉两下头发,编了辫子背着装空饭盒的网兜,围上唯一一条毛巾,脚步匆匆往车间走去。
十一点半,灯泡厂下工的锣声总算响了起来。
林红娜错开人群,打了份素菜和两个窝窝头,揣在往兜里拎着回宿舍吃,一出食堂,刚走了几步,就见李爱凤裹着个破头巾扮成个老太太在门口守着。
李爱凤也是胆子大,看门的老大爷就在传达室坐着,厂门口还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厂兵,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在那挥手,也不怕给厂里人认出来,拉着批d去。
林红娜眼皮子重重跳了跳,连饭都不没来得及吃,猛地跑过去把李爱凤扯到一边。
幸亏林红娜穿着厂里的工装工裤,拿枪的厂兵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林红娜拉着李爱风在胡同里绕来绕去,总算找到了处偏僻的角落,她冷冷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没事别来厂里找我,出了事我可担不住。”
“丧良心的死丫头,还教训你亲妈来了,别忘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李爱凤一开口就是些陈腔滥调,林红娜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立马打断她的话,让她长话短说。
“我下午还要上班!”
李爱凤这才住了嘴,探过来打量她的肚子,“丫头啊,你肚子咋还没动静?”
说起来林红娜跟孙家良好了不是一两天了,李爱凤每次都给孙家良下猛药,那可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一次两次就能让婆娘怀上娃儿。
自家闺女跟孙家良睡了好几个月,咋肚子就是起不来呢,难不成孙家良是个软脚虾,那方面不行?
也不对啊,以前她也偷偷摸摸问了闺女了,孙家良明显不是不行,反而闺女话里意思挺滋润的。
那是……
李爱凤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林红娜就愈加烦躁,“你问这个干什么,是我不想怀吗?就是怀不上怎么办!”
李爱凤到底是过来人,她没跟以前一样开口骂人,而是想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下手,“哎哟喂,闺女啊,别是你俩身体有毛病,不能生吧。”
一席话如天雷滚滚,震的林红娜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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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凤想起什么就做什么,急赤白来就要拉着她去找老中医,还喋喋不休跟她描绘着日后怀上胖小子,嫁进孙家的好日子。
“嫁到孙家你就是干部家的儿媳妇,要什么有什么,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用过现在的苦日子,唉,你哥随了你爹,父子俩都是偷奸耍滑的玩意,连个媳妇也娶不到手,他这辈子没指望了,妈可就指望你了,现在吃点苦怕什么,等你嫁到孙家,别的啥都不用管,一口气生上几个大小子,一准儿哄得你公婆和自家男人高兴,等着两个老的一蹬腿儿,孙家的财政大权不就在你手上了,到时候我闺女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羡慕死村里那些碎嘴老婆子!女人不能生娃,喝点药就行了。”
亲妈喂着大饼,林红娜眼神里渐渐有了光彩,是啊,现在吃苦算什么,以后享福不就行了。
于是,林红娜心甘情愿请了假,给李爱凤凰忽悠着找江湖郎中开药方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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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几场细雨过后,云水县街上湿冷湿冷的,到处雾蒙蒙一片。
顾时安早上送林瑶上班,要在车头挂个手电筒照明,才不至于撞到人。
天一冷下来,林瑶就换上新织好的厚毛衣,厚毛裤,外头裹着围巾手套,脚上穿着厚厚的毛线袜,就这样在家里也觉得冷。
今年冬天来的比往年早,又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气温骤降大杂院又不供暖,不冷才怪呢。
顾时东也把自己缩成小老头,围着嫂子给织的大围巾,头上戴着狗皮帽子,手里再拿把马鞭子,就活脱脱一个赶驴车的小老头。
张翠兰看俩孩子冻成这样,一个劲儿自责,跟顾满仓商量着,赶紧去煤站买蜂窝拉回家把屋里蜂窝炉烧起来取暖。
顾满仓也是叹气,城里又不能跟乡下一样,在屋里烧个暖炕或者生个火盆就能取暖。
这年头要么国家集体供暖,要么自家去煤站拉煤回来烧炉子,可是蜂窝煤一拉就是好几车,一吨一吨往回拉,单靠着他们老两口也拉不动啊。
顾满仓常年在车间上班,膝盖落下毛病,一到刮风下雨阴雨天,腿就走不动路,吃止疼药才能去上班。
张翠兰腰间盘突出,挑着猪食喂猪喂出来的,老两口拉扯几个孩子长大不容易,这也是顾时安为什么选择转业回乡的原因之一。
好在顾副局长贴心,在下乡前几天拉了两车煤炭回来,堆在厨房里,顾家各屋里烧了蜂窝炉,立马就暖和了。
这阵子县里要去乡下驻扎一周操练民兵,县公安局跟武装部也在其中。
顾时安作为公安局副局长,自然要带队前往。
徐向前也不例外。
说起来,这还是林瑶嫁过来和顾副局长头次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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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格外重视这次下乡,乡下吃不好穿不好的,她可操心了,担心顾时安饿到胡子拉碴,回来搂着睡觉都不舒服。
平时顾时安在家都穿小姑娘给做的棉布睡衣裤,林瑶做了两套,都给洗干净晒干捆扎好,跟平时常穿的军装警服放在行李包里,毛巾,肥皂牙刷杯子也一并放进去,贴身内衣裤什么的就让这家伙自己准备。
林瑶自己洗了手,把从周晓雪那里“托”人开来的五花肉拿回来,洗干净切碎了熬了一锅香辣肉酱,装了满满一罐头瓶子。
顾时安就喜欢吃辣辣的肉酱,越辣人家越爱吃,林瑶自己口味清淡,也不是不喜欢吃辣,她真是吃不了辣,一吃辣脖子上就长小痘痘,小脸还发红。
张翠兰给大儿子烙了锅煎饼,煮了五六个鸡蛋,加上苹果什么的装了满满一网兜。
顾时安回家来拿行李,后面跟着一群晒的黝黑的年轻人,见了林瑶就“啪”的双腿一并,异口同声喊了声,“嫂子好!”
林瑶了愣了愣,妈呀,这怎么整得跟□□觐见大嫂一样。
有点吓人呢。
第54章
云水县这次民兵下乡,下头公社里都安排好住宿和食堂了。
县革委会专门拨了一批粮食下去,有白面玉米面,还有一车萝卜大白菜,就算是外头闹灾,县里该拿出来的粮食还是有的,别的不说,二合面馒头窝头饼子是管够的。
一般单身小伙子拎个包就上车了,有媳妇的可不一样,一个个都是大包小包,徐向前脖子上还挂了个水壶,里头是顾春梅给他煮的红枣姜糖水,湿冷的天气喝一口暖胃又暖身。
顾副局长更不得了,又是嫂子给熬的香辣肉酱,又是织的围巾毛衣裤,厚毛绒手套、换洗衣物什么的装了满满一大包。
一群小伙子眼巴巴瞅着,心道要赶紧加把劲儿娶个媳妇回来。
林瑶送走顾时安,看着一群背包拎抢的小伙子浩浩荡荡排着队离开,一辆接一辆的装甲车往外开,感慨了下大冷天的真不容易,外头冷风刮的她打了个寒颤。
想起今天不用上班,顾副局长一去就是大半月,重回美好的独居生活,林瑶又美滋滋回屋补了个觉。
这一觉再醒过来,冬日轻薄的晨光已经洒满院落,前几天外头湿冷湿冷的,连带着天也阴沉沉的,冷得紧。
今天是个大好天,不过到底是冬天了,一推开窗户外面寒气就往屋里冒,林瑶给冻的一激灵,歇了呼吸新鲜空气的心思,裹着碎花薄袄出了门跑到厨房烧水刷牙洗脸。
平时都是顾时安在家给烧水打洗脸水的,人家一走,林瑶只能自力更生。
顾家厨房里有一口铁水壶,烧一壶水够林瑶洗两回脸了,她往水壶里添了水,拿铁钳子给蜂窝炉勾勾灰,拿扫帚把勾出来的蜂窝渣子扫到一块儿,堆在墙根儿上给腊梅当花肥。
前头隔壁大富叔从老家挪了两棵腊梅树回来,说这腊梅花开起来特别好看,白雪皑皑,红梅灼灼,折几枝腊梅插在花瓶里也是一番意境。
意境不意境的大富婶子不懂,也不想懂,就是觉得这腊梅树在院子里着实碍眼,不如砍了当柴烧。
大富叔一听差点儿炸了,对着大富婶子会胡子瞪眼发了好大一通火,整天拿着个小板凳守在那里,看护他的宝贝腊梅。
这会儿轧钢厂有事,第三车间的起重设备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能运转了,大富叔让厂里人火急火燎请到厂里去了。
大富婶子昨天闹了个大红脸,这会儿自家老头子不在家,她就端着一簸箕火柴盒来老顾家,找张翠兰一边糊火柴盒一边发牢骚。
“这个糟老头子,整天在院里闹洋相,一个大杂院住着,种什么腊梅树,那腊梅开了花能卖钱咋地,我说砍了当柴烧就跟我急了,那个大嗓门吵的我耳朵嗡嗡叫,觉都没睡好,一早上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臭德行。”
张翠兰笑她,“昨晚你睡闺女那屋了?”
大富婶子瞅了她一眼,“你这双眼睛啊啥的瞒不过你,死老头子嘴里嘟囔个没完,我把他赶外屋睡了,臭老头子跟腊梅树过去吧。”
“我看行,等大富回来,你别给他吃也别给他喝,让他饿肚子。”
“这哪行啊,万一饿坏了咋整?”
“这都分房睡了,还管这个。”
“到底老夫老妻几十年了,说不过去。”
“哎哟,这就心疼上了,嘴硬心软的毛病得治治。”
“去你的。”
“.......”
大富婶子在老顾家待到十点多,大富叔回来累的呲牙咧嘴,满身的机油味,回来就盼着吃一口老婆子下的热汤面。
“老不朽的脸皮忒厚了。”
大富婶子嘴上硬气,还是露出一脸笑回家去了。
林瑶吃了一嘴的狗粮,生怕一会儿大富婶子再出门给她塞狗粮,赶紧搓搓吹红的脸蛋溜回屋。
前几天外头阴天,县里儿童团暂停训练,学校也放了假,顾时东在家睡到日头晒屁股,张翠兰给屋里的老座钟上了弦,一看十点半了,兔崽子还没起呢,顺手就抄起了旁边的扫帚,进了小偏房。
没一会儿光着脚丫子的顾时东就给亲妈揍的满床乱跳。
“妈,我起了,这就起!”
“起个屁,整天在家懒吃懒喝,长大了能干啥!”
“翠兰打孩子别打脑袋瓜,打屁股就行。”
“对,抽屁股,老儿子屁股撅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顾家鸡飞狗跳了一上午,晌午时分总算是安静下来。
今个儿是县里粮站发粮食的日子,顾家厨房里那口大铁锅已经焖上了,下头煮着米粥,上头篦上热着窝窝头。
林瑶从咸菜缸里捞了碗酸笋疙瘩,切成细细的丝儿,放在两个小碟子里,一个浇上辣子,一个什么也不放就这么吃。
等锅里的小米粥滚了起来发出米香,老顾家的午饭就上桌了。
张翠兰心疼林瑶,上班上的小脸瘦巴巴,给她格外煮了个水煮蛋。
这待遇老顾家谁也没有。
家里一家四口子呢,林瑶吃独食吃的也不安心。
一个小小的水煮蛋分成四份,一家子一人一块,那滋味儿香的,往后数十年,顾时东再也没吃过这么香的鸡蛋。
吃了饭,林瑶把早准备好的一块棉绒布拿出来给家里人比了比。
“妈,这块棉绒布有十五尺,够做三年棉袄的,您跟爸一人做一件,剩下的给东子做一件,听说今年冬天可冷了,咱穿着新棉袄暖暖和和过冬。“
说起来,张翠兰老两口也有两三年没做过新棉袄了,顾满仓那件旧棉袄,拆了又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里头的棉花也跟毡子一样硬梆的不保暖。
儿媳妇孝顺,老两口心里熨贴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翠兰摸摸手上的棉绒布,笑容满满道,“行,就听瑶瑶的,咱们老两口也享享闺女的福。”
顾满仓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他一冬天只有一件棉袄,在厂子里穿工装,回到家里换来换去除了件夹袄,也没什么穿的了。
前院郑大成见了就笑话他,“五级钳工大干部咋不换身好衣裳。”
顾满仓听了笑笑也不当回事。
不是老婆子不给他做新棉袄,实在是棉布棉花什么的不好兑换,上头一年才给那么点布票,家里春梅又快出嫁了,东子年纪小长身体的时候,不穿暖和冻坏身子骨是一辈子的事,家里那些布票都紧着一双儿女,父母苦一些也没什么。
今年瑶瑶进了门,闺女也出嫁了。
顾满仓真是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快五十的老头子了,也是该听孩子的话,尽量多吃点好的,多享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