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接过,她没急着拆,放在了一边。她让夏花坐下,她还有事要问她,只是想了半天,路瑶都没想好怎么开口。
还是夏花会看眼色,注意到她纠结的模样,主动开启了话题,她先是隐晦扫了眼屋内其他人,才说道:“主子可是在为什么事忧心?”
路瑶回道:“是。”
夏花刚才那一眼,也提醒了她,她让屋内其他人先退下,夏花才继续往下说。
她语气迟疑,听在路瑶耳旁竟察觉到几分不知所措。
真是难得。
路瑶少见夏花这般模样,还觉得有几分趣味,结果下一秒,夏花的话就把她刚升起的趣味给打得破碎,她差点被吓得从贵妃榻上摔下来。
“主子,你与魏将军的事已过去了。”夏花是真心实意说的,其实以她的身份来和路瑶说这些已是越矩,她能开口也是仗着与路瑶多年的主仆情。
她说得诚恳,可路瑶却听得心惊胆战,在夏花说之前,她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不过在夏花这落实了自己的猜想,她心还是忍不住暂停了瞬,可很快,便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当中。
没办法,有了萧汾两兄弟的前例,她的心脏已经锻炼得够强大了,虱子多了,再多一只也就无关紧要。
在夏花的话中,路瑶算是拼凑出原身与这个男人的故事。
此人名为魏冀,与魏淑穆同家,是她堂兄之子,算起来与路瑶还是表兄妹,两人年纪相差两岁,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典型的青梅竹马,最开始与路瑶定亲的人也是他,如果不是萧凌横插一脚,路瑶现在该是将军夫人,而不是这劳什子皇后。
弄清楚对方身份后的路瑶已经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她只能说,原身的情感经历出乎她想象的丰富,她从穿书以来,见到的仅有几个部位健全的男人,都与她有关系。有时候她都怀疑,她不是现代人,原身才是。
夏花劝诫完就住嘴了,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如若不是自家主子表现出来的异常,打一开始她都不会提及魏冀,两人从前再如何,可现在身份有别,再无可能,最好的选择便是两不相见。
夏花哪怕没说她的担忧,可路瑶从她表情中也看出了她的意思,她想了想,本不想多说,可也不愿夏花一身病体还要为她的事情操心,最后还是开口向她保证:“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做蠢事。”
夏花的伤口虽然恢复得好,但奔波了一天,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了,脸色隐见苍白,路瑶看着忧心,连忙赶她下去休息。
等人走了,她放空思绪神游了会,脑子里闪过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最终叹了口气,一扭头又看见桌上放的信封,路瑶干脆趁着这会没人拆了看。
信封摸着薄,实际拆开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就只有一张签文,正面写着善一字,反面则是一副小图。
路瑶举着它到烛火旁,透光看上面图案,是一只欲要翱翔的祥鸟,图虽然不大,但画得非常细致,就连鸟上面的羽毛纹路都非常清晰。
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路瑶捏着签文,盯着那个善字想了半天,也猜不出守真想要传达给她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正巧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索性把它扔到了一边,摇铃喊人传膳。
按照这几天她观察到的规律,她估摸着萧凌差不多该到了,所以直接让人先准备好了两副碗筷。
果不其然,她刚上桌,外面太监通报声就传来了。没一会,萧凌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客套走过流程,两人默不作声坐回位置用膳。
路瑶今天累惨了,胃口大开,她已经顾不上看萧凌的脸色,指挥着宫女给她夹了一堆的菜,唰唰唰没几分钟就干完一碗大米饭。
她把碗往旁一递,示意宫女再给自己盛一碗来。这时候,一直在看她的萧凌张嘴说话了:“皇后今日胃口不错。”
路瑶手中动作顿了下,她答道:“是啊。”
原以为萧凌不过客套寒暄句,没想到等她说完,这人还在继续:“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喜事,什么喜事?
她今天有什么喜事?
PanPan 路瑶一头雾水,她抬起头,眼睛里有着不解,但一对上萧凌暗含嘲讽的目光时,她顿时领悟到什么。
路瑶:“......”
萧凌话中意味太强,很难不让人深想,再有他那副堪比“怨夫”的表情,路瑶立马明白过来,他口中好事为何物。
她今日将近一天的时间都在寒山寺消磨,寺庙里全是出家的和尚,萧凌提前也知道她的行踪,自然不会对此发表意见。
那就只剩在宫门口发生的事了——
她与原身初恋情人,魏冀碰面的事了。
弄清楚萧凌反常的原因过后,路瑶不免觉得意外,意外之余甚至还颇为无语。不说别的,就原身招惹的萧汾萧洲两兄弟,同样都是牵牵扯扯,给萧凌头上染绿,也没见着他有何反应。
如今她与魏冀,别说牵扯了,两人也就见了一面,还是隔着马车,隔着老远。
再说两人的事,那也是与萧凌成婚前,都快三年了,而且要真细究,还是萧凌先干得好事,毕竟当初,路瑶与魏冀两人都到请期那一步。
而且她没看出来,萧凌对于自己这个妻子有什么感情,吃这个飞醋过于莫名巧妙了。
所以萧凌因魏冀摆脸子,路瑶是不理解,她打心里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今天又累了一天,自然没有心情哄人,因此她睁着眼与萧凌对视了会,然后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干脆顺着他的话回道:“是啊,这都被皇上发现了。”
说完后,她也没看萧凌越发难看的脸,继续扒饭。
等她心满意足放下筷子时,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本应该还在用膳的人早走了。
被气走了?
路瑶眨眨眼,却没去管,这些日子她慢慢试探,也算是摸到了与萧凌相处的秘诀,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线,其他都无事。
当初两人谈判时,萧凌说了会保她性命,这次寒山寺出行,她也看出了对方的言出必行。
所以路瑶压根不担忧,她反而还开心。走了好,正好不用和萧凌挤一张床了,睡得不舒坦不说,就连睡觉的地方还要被强制规定在某一块区域,实在是太憋屈了。
路瑶摸了摸自己吃撑的肚子,眼看这天色还早,索性带着春桃出去散步消食,她们在御花园溜达了一圈,才慢悠悠回皇后寝殿。
宫女们已经备好热水,路瑶在浴池里痛痛快快洗了一顿,把身上的汗尘都洗净后,才披着寝衣走向寝房。
冰鉴里化掉的冰块早被换了新的,屋子里凉飕飕的,路瑶刚进屋时,还觉得热,等过会,便感受到那股凉意了。
冬雪伺候着她擦干头发,又疏通了头,才领着人从屋里退到门外。
没人打搅,不出一刻,路瑶便睡了过去。
半夜,冰鉴里的冰块化了大半,炎热又重卷袭来,她被热醒,满头大汗,又觉得口干舌燥,迷蒙着眼爬起来倒水喝。
桌上还有凉透的茶水,在冰凉的屋子里浸了半夜,喝在嘴里都凉滋滋的,这一口下去,路瑶清醒了许多。
她摸着木凳坐下,刚醒过来的脑袋呆呆的,无神的眼睛也不知道聚焦在哪,她散发着思绪,不知为何,突然又想到了白天守真拿来的签文。
路瑶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摸黑往某个方向走去,她记得自己好像放在榻旁的桌上。
第018章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路瑶慢慢摸过去,先触碰到的是紫檀木的榻,冰凉的触感,空气里还夹杂着清香,她鼻子动了下,却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这股熟悉的香味里像是侵入了一股气息,虽然清淡,但存在感强烈,而且似曾相识。
未等她探寻出出处,一直在摸索的手掌,被人掐住,紧接着,一股力度传来,她身子往前跌,整个人瞬间落空。
路瑶手忙脚乱挥舞着双臂,妄图抓住什么制止倒下的趋势,眼见着她的脸马上要与地面贴近,那双手搂过她的腰,一把将人提了上来。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感觉到一道推力,瞬间将她压到墙上,而那人的胳膊也从腰间移到了脖颈。
短时间被人拎着从地上再到塌上,路瑶飞快呼吸着,残留的睡意早就消失已尽。
她睁大眼,脖子处的手臂已经换成掌心,纤长的五指张开,正巧卡在下颚处,让她头动弹不得,只得仰起下巴眼皮耷拉,被迫低垂着眼。
命脉被人控住,说话都费劲,一张嘴就能清晰感到对方手指的力度。不知道是不是路瑶错觉,脖颈处施加的力度好似在加大。
要说之前只是控制行动,现在却已经让她感受到紧扼的难受了,像是随时都可能陷入窒息。
这个认知一下就唤醒了尘封的记忆,就将路瑶拉回到最开始的那天晚上,濒死的痛苦还残留在记忆深处,身体不受控制先颤了下。
“别别别,是我!”这点时间,她也反应过来对方是谁,连忙发声,甚至都忘记自称了。
对方听到了,怔了下,随即立马松开手,下一秒,黑暗的屋子也随之亮了起来。
路瑶瘫坐在塌上,光亮起来的那一刻,她下意识撇过眼,等缓过这阵,她抬眼看去,就看见萧凌居高临下站在面前,面上已经不见怒火的存在。他垂着眼皮,低垂的视线背光有些看不清晰,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打量她。
随后就听到他问道:“皇后这么晚不睡,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想干.死你。
路瑶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萧凌怎么好意思问她,这是她的房间,她怎么做都不为过,反倒是他,用膳的时候生气走了,怎么大半夜又突然跑过来,也不点灯也不喊人,就这么抹黑坐在榻上。
刚才要不是她喊得及时,差点就被他当成刺客掐死了。
阴晴不定,脾气古怪。
路瑶在心里给萧凌贴上了两个标签。
心里又骂了他一顿,路瑶好受多了,她扬起假笑,指向萧凌身后的桌子,说道:“太渴了,起来喝口水。”
萧凌哦了声,他慢慢坐下,也不再说话了。
路瑶还想着签文的事,她眼珠子转动,视线绕着榻旁的方桌转了一圈,却没在上面看到任何东西。
她眼里升起疑惑,没记错啊,她记得自己就是把签文放这,这怎么不见了?
她还在奋力思考,搜刮着记忆,确定没有错,会不会掉哪缝隙去了?
路瑶想着,默默移动着身体往那边去,她开始弯腰在小方桌附近寻找,可找来找去,也没见到签文的影子。
正当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后面又无意把它扔去哪了,萧凌在她背后又问:“皇后这是在找什么?”
路瑶顿了下,她犹豫几秒便还是如实说了:“守真大师给的签文,就是上面写着一个善字,背面画着花纹的。”
话音刚落,她想到什么,顿时转过身,拧眉看向萧凌,只见男人手指间夹着张薄片,正是她找了许久的签文。
路瑶:“......”
感情是被萧凌拿走了,怪不得她找半天没看见,不过,他拿走了也不说一声,还在那干看着她找。
连带着刚才掐脖子的事,路瑶一带都记录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她伸手向萧凌讨要,萧凌却避开了她的手,他手掌翻了个面,路瑶还没看清动作,就见签文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拿着它在两人之间挥动了下:“皇后可知这签文背后含义?”
路瑶楞住,她当然不知,要知道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事,萧凌问得莫名奇妙,可也引发了她的思考。
众多思绪在脑海里飞速过了遍,路瑶觉得自己好似抓住了某根隐秘的细线,只是过于模糊,一时半会难以抽丝剥茧。
最后她还是摇头道:“不知。”
萧凌为她解了惑:“这是祭祀人选的凭证。”他说着把手中签文扔了过来,路瑶忙接住,就听到他的后句话,“明日会有人过来教你祭天舞。”
她睁着眼,看着自己手中的签文,有些难以置信。不是说祭天舞的人都是从尚未婚嫁的贵女中挑选,怎么到了她头上。
想到还要被迫学舞,路瑶打心底不愿意,她肢体不协调,以前班级里排练群体舞,就她左右脚不听使唤,被人笑了好一会。
她尝试着与萧凌商量:“要不把这个签文给其他人?”
她看着萧凌的眼神慢慢变化,忙补上,“好歹我也是皇后,代表一国脸面,这么抛头露面也不方便吧?”
“无妨。”萧凌果断拒绝,“既然方丈选择了你,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夜深了,皇后尽早安歇。”
萧凌说完,没有像之前留下过夜,直接转身离去了。
还想要再抢救一下的路瑶:“......”
她捏着签文,恨恨爬上床,闭眼前,她心中大声呐喊:春桃,害她太惨!
萧凌的话说到做到,隔天路瑶还没起床,他派来的人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传唤。
路瑶看着底下跪着的人,没忍住又幽怨看向春桃,直把小宫女看得心慌后,才挪开眼。
她端起微笑,让跪着的人起身。
来的是两个宫女,都是礼司的人,往年也是她们负责传授祭天舞,但今年特殊点,因为她们要教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一国之后。
两人来之前还揣揣不安,不确定这位主子怎样的性子,可现在见她这般和气,原本担忧的心也少了大半。
严明她们此次的目的后,路瑶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其实说实话,祭天舞并不复杂,掺杂了不少祭祀的礼仪,只是动作繁多,一时半会想要记住并不容易。
路瑶学得困难,换了具身体,她照样四肢不协调,两名宫女在前面教,她在后面学,学了大半天,也没学出个样子。
最后两名宫女走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她记忆深刻,她相信,如果不是顾及她的身份,那句愚钝恐怕早就骂出了口。
路瑶觉得羞愧,这情绪一直影响着她,直到晚上见到萧凌,这点羞愧都还未消失。
她半靠在高椅上,双腿搭在边缘,手臂撑住脸,眼神呆呆,任由春桃她们如何吹捧,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着就很无精打采。
萧凌一进来就看到这么幅画面,他轻挑眉,眼中闪过意外。实在是她现在这样子与平时太过于不同,之前无论是假笑或是生气,或是恼火,她脸上表情都非常鲜活,一双灵动的眼睛看向人时,万般言语像是要从中跳跃出来。
这点倒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本想忽视,可一进来,皇后那几个宫女便投来求救的视线,好似他一来便能解决一样。
萧凌竟不知,自己何时给她们留下了这种印象,他心里嗤笑,嘴里却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上前坐下,立马有人沏好茶送面前,他喝了口,才看向一旁的人,“皇后看见朕来,怎得这幅表情?”
路瑶不回复,却有着人抢先答。春桃冒着胆子,说了白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