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她不会再回来,高处突然跳下两个黑影,跪在男人面前请罪:“陛下恕罪。”
“萧汾”,哦,不是,萧凌慢慢伸直腰,如果路瑶还在这她就会发现,男人脸上的神情,压根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挣扎。他面色平静,原先的笑意早已消逝,一张脸阴沉下来,月光,树下阴影,各落一半在他身上,明暗分界线里,那张不似凡人的脸说不出的阴森,这哪里还是她第一眼看到的月下仙人,分明就是罪孽缠身的恶鬼。
萧凌并未理会地上的人,他盯着路瑶离去的方向,目光沉沉,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继续盯着她,如有异常立马上报。”
他下了命令,两人应声立马又跳上高处消失不见,空荡荡的破败宫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萧凌看了会门外便收回目光,他转过身,抬头看面前的槐树。
想着路瑶今晚的表现,这可不是以前的她能做出的事,所以这是改性了?又或是,换了种方式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萧凌嗤笑了声,拳头却握紧,要不是,要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早该亲手掐死了那人,怎么可能容忍她活到现在。
等着,他想,终有一日,他一定会等到那一日,等到他如偿所愿时!
第006章
大概是解决了一大.麻烦,路瑶这一夜睡得特别好,呃,除了做了个难以描述的梦。
她梦到了萧汾。
不像之前,出现的人脸都是模糊的,这次,她看得清楚,男人顶着萧汾那张盛世美颜,一模一样,但又比他更加稚嫩些,看起来更容易接近。
她就高高坐在榻上,垂眸看脚下的人,看他用那张脸做出幅可怜的表情,一步步跪行到她边上。
他仰着头,洁白的脖颈暴露在视线下,那双凤眼脆弱又渗着孤注一掷,他在祈求:“姐姐,别离开我。”
梦里故事进展到这,路瑶忽然惊醒,意识归位同时,那些混乱的梦境也一同涌入了她的大脑,她捏着手心,已经全是汗水。
她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那种濡湿的触感似乎还在,稍闭眼,大脑已经自动补充了空白的画面,潮湿粘腻,如影随形,她下意识往后甩胳膊,打到牵绳,外头的铃铛细细簌簌响起来。
早已在位的宫女们齐齐排列等候,一夜未见的夏花挂笑迎面走来。
路瑶看见她,才有如临现实的真实感,她慢半拍随着夏花的动作,换衣服洗漱。
夏花帮她梳发,歪头看镜子里的人:“主子今日气色真好。”
气色好?
路瑶闻言摸自己的脸,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又往青铜镜里瞧,模糊的镜像里只有大致的轮廓,但那神采奕奕的姿态却明摆在现前。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莫名浮现了几个大字——采!阳!补!阴!
路瑶:“......”
呸呸呸,什么采阳补阴。
她连把自己脑子那些黄.色废料清除掉,至于那个梦,路瑶也为自己想好了理由。她是气他做的蠢事,可不代表就厌了他的脸,没办法,谁叫他那脸太出色了,对于她这种深度颜控来说,都是极极品,再有昨夜的事,难免就多遐想了下。
不过再多,也就打住,路瑶再怎么喜欢对方的颜,也清楚孰轻孰重,要不是这样,她昨日也没必要和萧汾断干净。
路瑶晃晃头,试图把那些画面驱除脑袋。正巧,夏花也为她梳妆完毕,今日她梳得是朝天髻,在一众头饰里挑了许久,才选定一套金钿戴好。
路瑶视线被吸引过去,以前她只能在影视里看到这种打扮,小时候不懂事还跟着其他小孩一起模仿过,长大后忙于赚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就再没有过心思,也就在街上发传单时,偶尔看到那些穿着汉服出来游街的女孩们,心中会生出几分艳羡,不过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压过,在生计面前,这些想法都足以忽略。
现在,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情复杂。
不过,她也不得不说一句,夏花的手是真的巧,路瑶左看右看都觉得满意,她现在也算是明白,原身器重她的原因。这不就相当于现代的独家造型师,每次都能找到最合适自己又漂亮的造型,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抵抗的。
简单用完早膳,路瑶就继续逛,顺带多打探点消息。这么大的皇宫,除了她这个皇后后,再无别的女人,哪怕她早已知道,可真见到时,还是忍不住惊叹了句。
别的不说,就她能叫得出来名字的皇帝,哪个不是佳丽三千。
而男主萧凌,说“独宠”皇后就真独宠,就她所了解的,是真没有与其他女人有过一点交际,就差把洁身自好四个字印在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行。
路瑶脑海里一下冒出了这个念头,也不是她恶意揣度,一个尚未及冠的男子,正值盛年,换成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还处在青春期。
这个年纪的男孩,路瑶清楚的很,荷尔蒙分泌旺盛,对于异性有着极强的探索欲,随时随刻可能躁动起来。她当家教时带过几个高中男生,其中就有一个还试图对她做些什么,只不过被她一拳打没了念头,这事后来还闹大了,当然她也付出了代价。
不过路瑶并不后悔,对于这种乱发.情的人,只打一拳她都觉得便宜了对方,这也是她,随便换个内敛害羞的大学生,估计就得逞了。
而且对别的女人没想法也就算了,哪怕对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一幅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当然,这点是她从宫女口里套出来的。
除了不行,路瑶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而且一旦套入这样的设定,之前无法解释的所有事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要像外界塑造一个深情皇后的形象,不就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体上的缺陷嘛?原身深爱他,自然不会把真相告诉其他人,而这同时也解释了原身成婚三年还没有孩子,以及作为一国之母的她为什么出轨。
路瑶越想越觉得合理,对于那个尚未见过面的皇帝,她报以深深的同情......
路瑶慢慢逛过去,一路上,她只见到宫女和太监,都忙着手头的事,在看到她时,便行个礼,然后继续干活。
等她到御花园时,她们一行人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看到御花园中的亭子,路瑶当即决定先在那休息会。
她寻了个位置坐下,其他人散开,收拾石桌的收拾石桌,上茶的上茶,井井有条,情况特殊,路瑶也不好开口说让她们别弄,她并不需要,短短两天时间,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封建社会,身份阶级已经死死框住了所有人。
这个亭子位于湖边上,位置有些隐蔽,为了避暑,四周还挂满了纱幔,单单从外面看,一点都发现不了里面的人。
路瑶歪着身子,把头架栏杆上,她欣赏着湖边的风景,正闭眼享受迎面吹来的凉风,倏然,外头多了点动静。
有人正往这边走来,听谈话声音,应该是两个宫女,春桃她们原本想要出去拦住,可路瑶却摇摇头,叫她们不必声张。
其中一个边走边问:“听说太后是要办什么赏花宴?”
“是啊,今日刚从永宁殿传出的消息。”
“怎么突然想起办赏花宴了?”
“主子们的想法,我们怎么猜得透,不过——”
说到这里,那人下意识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听说,说是赏花,实则是准备给皇上挑选妃子。”
“选妃!”另个人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那人被吓得立马捂住她的嘴:“小声点,你是想让其他人听到嘛?”
另个人立马摇头,那人才拿开自己的手:“不是说皇上对皇后一往情深,要做一世一双人嘛?”
“那不是皇后......”那人做了个手势,才小声继续说下去,“三年还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她们说到这里,春桃和夏花按捺不住了,怒上心头,也顾不得路瑶的命令,直接领着人出去打断了她们。
“大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这议论主子!”
她们站在亭外,纱幔被掀开,之前说着闲话的宫女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头的路瑶,顿时被吓得跪了下来,路瑶隔着几米远,都听得到膝盖与地面的碰撞声。
嘶,听着就疼。
她真心为那两宫女的膝盖感到担心。
宫女们跪下后就一直在求饶,春桃与夏花瞪着眼,在边上虎视眈眈,一等路瑶发话,就立马把这两人扭送到掌刑姑姑那受罚。
但路瑶却没有处罚这两人的想法,太后举行这个赏花宴确实是为了选妃,她们说得没错,至于后面有关于她的那些内容,她都直接忽略了,不过是谣言,算不得什么,她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她看了眼春桃和夏花,示意她们回来。
春桃与夏花再不情愿,也还是听从了命令,她们放开了这两名宫女。
发生了这种事,路瑶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她带着人往别处去。
路上,春桃和夏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不时还飘来个眼神落到她身上,那眼中的担忧太过明显,路瑶想装不知道都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寻了个安静地方,让除去春桃和夏花的其他人退下,她才透底:“我早就知道了这事。”
夏花跟路瑶去的永宁殿,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春桃听到这话,立马慌了,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后只敢嘟囔抱怨了句:“太后怎么这样?主子你可是她亲侄女。”
路瑶暗暗郁闷,这边刚出宫女说闲话被抓,这春桃又犯,她算是明白了,她那几个大宫女可不可靠不清楚,但确实性格鲜明。夏花心思通透,人还算稳妥,可其他三人就不好说了,春桃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一眼就能看透,至于秋兰,爱掐尖,争强好胜,剩下的冬雪,话少,就是个闷头做事的闷葫芦。
见路瑶和夏花都不搭话,春桃自己也反应过来,她忙低头,闭上嘴,脸上的懊悔一闪而过。
路瑶看着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正太阳也大了起来,她索性带着人回了寝宫。
刚休息没多久,就来了宫女传信,说是荣安县主求见。
路瑶听到荣安县主愣神了片刻,她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这荣安县主不就是原身她妈魏淑穆嘛?
她怎么来了?路瑶抱着疑问还是让宫女把人请了进来。
第007章
魏淑穆是个很典型的世家女,一举一动皆有章程,哪怕是来求见自己女儿,也不愿落人口舌。
路瑶就看着她行完所有礼后,才肯落座,她忙让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魏淑穆只浅浅喝了口茶水,其他的就不愿再动,路瑶也强求不了,虽说底下坐着的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可毕竟她与对方才算得上第一次见面。
而且她总感觉魏淑穆在她面前有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不太明显,却很好将两人的关系拉开了。
亏得她在人进来之前,就在心里打了几次草稿。她想了好几个对魏淑穆的称呼,你说喊娘,关系没错,但在路瑶眼里看来,两人也不过才见面的陌生人,她是喊不出口,那按照规矩称呼荣安县主或者路夫人,是不是又太客气了?
得,现在见这场景,路瑶也没什么纠结的,她低头学着对方浅浅喝了口水,微凉的茶水入喉,缓解了干涩,再开口,也就顺畅了。
“夫人此番求见可有事?”
魏淑穆的目光落在路瑶脖颈处许久:“娘娘近来身体可还好?”
路瑶原本想说这有啥不好的,就她现在这日子,未免不要太舒坦,可话要出口之际,她突然领会到对方问的另层含义。
魏淑穆哪里是真询问她的身体,这是接着话在问前晚的事,当即话头一转:“太医看过,并无大碍。”
魏淑穆颔首,却不再开口,路瑶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一时之间,房间内突然陷入安静,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她接着喝水的机会眼睛小心打探女人。
路瑶生得好,从她脸上也看得出来父母的优异相貌,不过当看到魏淑穆的第一眼,她还是惊了瞬。
这怎么到处都是美人!
而且都各有特色,这要换在现实,随便拉个去都可以当大明星。
心里再怎么想,路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平静,无尽的沉默里,她已经开始阿巴阿巴起来,边欣赏着魏淑穆的脸,心里继续跑马。
就在她快要放空时,魏淑穆冷不丁提起赏花宴的事。
“听说太后要举办赏花宴?”
赏花宴,赏花宴,怎么又是它。
路瑶是真的不理解,这才多久,不仅宫里面的人都知道了,就连宫外的人都收到了消息,它就这么重要?
作为“局外人”的路瑶,当然不清楚,此次的赏花宴到底代表什么,在她心里,赏花宴不过就是为了选妃,而她对那个至今未见过面的皇帝没感情,自然不会产生太多波动。
路瑶心中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不过对于魏淑穆的问题,她还是老实回复了。
“是。”
从她口中确定这消息后,魏淑穆的脸色稍变,她的嘴唇翕动着,平静的面具似乎在一瞬就破裂了。
路瑶观察到这点,心里更加疑惑,不过她没说话,对于不了解的事情,多说就是多错,主打就是一个谨慎为上。
她不说话,少顷,她能感觉到魏淑穆落到自己身上复杂的目光,她很难言说那种情绪是什么,因为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探究和疑惑,迟迟都未移开。
路瑶都被她看得心提了起来,她眼睛眨得飞快,靠,不会就被发现异常了吧?
她强撑着身体,并不躲避对方的视线,直直回望过去,能看到魏淑穆眼中明显的意外,然后听到她微不可见的一声轻叹。
“淼淼。”她突然喊了原身的小名,路瑶一激灵,不知为何,她大声回了一句:“到!”
这一声到下,路瑶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特别是当她看到魏淑穆呆住的脸。
啊!她到底在发啥癫!
不过出乎意外的是,这一插曲过去,魏淑穆的态度反而更亲近些,估计是看气氛过于沉闷,她直接跳过了赏花宴,与路瑶说起了家里。
“前几天子明定亲了。”
原身有两个嫡亲弟弟,路瑶是清楚,一个叫路子明,一个叫路子轩,三个人年纪相差得不多,真算过来,路子明今年也有十六,按现在风俗,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路瑶刻意让自己忽略刚才闹得笑话,她顺着魏淑穆的话问:“哦?是哪家姑娘?”
“是宋将军家的小女。”魏淑穆笑了下,“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他们一块玩的时候,子明还经常被她打哭,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两冤家竟然看对眼了。”
路瑶没有这部分记忆,她只能随着魏淑穆尴尬笑笑。
好在魏淑穆没在这留太长时间,她还要去一趟永宁殿,两人聊了会闲话,等路瑶问过路家人情况后,就打住了。
魏淑穆离开前,从袖子里拿出串佛珠,她说:“这是寒山寺主持要我转交给娘娘的,娘娘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