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暗卫送过来的信息在脑子再过了遍,确定毫无遗漏,男人闭眼休息,自三年前那事过后,他就变得不易入睡,哪怕睡着,没一会也会惊醒。
所以躺床上半天,他依旧清醒,起初,路瑶的手伸过来,他并没在意,抓着她的手甩回原处,便继续闭目养神。
一瞬间,房间里安静下来,在旁边人平稳呼吸的感染下,他的睡意也难得冒出,眼见着就要睡着,一条腿突然伸了过来,刚刚好就架在他的腹部上。
瞬间被惊醒的萧凌:“......”
他快速把对方的腿推开,黑暗里,就听到咚的一声,萧凌原以为这下会把路瑶弄醒,可没想到等了半天,那人熟悉的声音都不曾响起。
他半坐起来,手撑着床,趁着微弱月光,忍不住朝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看去。
女人此时双手紧握蚕丝被,一只脚勾起,另一只脚往后翘,像是感觉到热,没一会就甩手把身上缠绕的被子踹开,没一会,就又换了个姿势。
就短短的一刻钟,她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姿势,整合一块都够凑成一部武功秘籍。
萧凌看着她,心里再次升起微弱的希望:难道......?
他陷入自己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是一只脚正中他脑门打来。
萧凌面无表情,快准狠抓住,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是一只脚踢过来,角度刁钻,出乎意料,正中他侧腰。
寂静的屋里,只听到男人闷哼了声。
许久过后,终于把人和自己隔开,确定她再不会挨到他的一边一脚,萧凌才躺下,闭眼那刻,他脑子里只浮现了一个念头:他怎么会把这人和她联系在一起,绝无可能。
习惯了萧凌的早起,只要没吵到她,路瑶就不会有一点感觉,她刚起床,就听见春桃进来禀告,说是曹公公在外候着。
?
来这么早?
所以路淑华那又有何事?
路瑶心里想着曹公公此次的目的,又想起萧凌交给她的另个任务,本神清气爽的人又开始头疼。
这怎么一个个的,就不让她过一天安心日子是吧,天天不是他,就是她。
再头疼,路淑华都派出曹公公来请人了,路瑶也没法不去。她快速洗漱完,就让春桃给自己弄头发。
简单弄了个简单的发髻,不等她发问,路瑶就唰唰唰点了几个头饰,要她插上去就算完了。
反正也不是见旁人,能看就行。
她换好衣服就带人随曹公公走了。
此次进永宁殿,曹公公却没带着她到上次的厅殿,而是绕到另边偏房。
门口有两宫女守着,无声给路瑶行礼后,她们打开门,她才看见路淑华竟然跪在佛堂前还在默诵经文。
曹公公没通报,路瑶也没出声,她就随着他在一边等着。
路淑华停下时,路瑶的脚都快站麻了,她小心在裙角下扭动着自己的脚踝,余光一瞥见曹公公动了,就立马站直了身体。
曹公公伸出手,路淑华把手放上去,借力站起来,她扭头看路瑶,说道:“还没用膳吧?”
刚醒就过来了,哪有时间吃,路瑶点点头。
“那就在姑母这吃吧。”
路瑶能说什么,自然是听话。
路淑华年纪上来了,就不爱追求口腹之欲,平日吃食都是怎么清淡怎么来,路瑶喝着白粥,再看小菜,那可真是青青白白,一点油水都没有。
吃得那叫一个折磨。
所以当路淑华问她吃没吃好,路瑶回答得那叫一个快。
她看着宫女把那些菜撤下去,再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打定主意等回去了必须再吃一顿。
不过前提,是得应付完路淑华。
想到这,路瑶看向正座的人。路淑华用膳后,曹公公为她又端来一碗散发着奇香的汤水,等她喝完,她才缓缓开口。
路淑华先提起上次赏花宴的事,她问起后续,后续一直是路瑶在处理,安抚完受伤的贵女们,她还得把消息递出去,安抚好那些大臣。
也亏得有人帮,路瑶头一回做这些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路瑶把事一一道来,路淑华听着点头,她赞赏的目光落在路瑶身上:“不错。”
路瑶就装不好意思低头:“也不是淼淼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身边几个大宫女。”
提起这个,路淑华倒想起件事:“听说那晚有个宫女为你挡了一刀?”
路瑶顿了下,才道:“是,是夏花那丫头。”
她一说起夏花,路淑华还有点印象:“这不就是那个你从宫外带来的人嘛?”
路瑶点头:“是。”
“那得好好奖赏她。”路淑华没问对方是否还活着,她眼里,这群人的性命并不重要,她所做的也不过是在向外人彰显自己的仁慈,“来人,从我库房里拨些好东西赐下去。”
吩咐完,路淑华才谈起今日喊她过来的目的:“祭祀下月初就要开始了吧?”
路瑶偶尔也听过宫女们谈这些事,她从模糊的记忆里扒拉了许久,确定时间确如路淑华所说,她应和是。
“那这几日,那祭天的人应该要选出来了。”
路淑华笑,她看着吃点心的路瑶,她默不作声填着肚子,她今日穿得是大袖,一抬手,衣袖顺着腕子往下滑,露出细滑的手,上头带着手镯以及上次魏淑穆带来的佛珠,而路淑华的视线便停驻在那上头。
她突然换了个话题:“这是你母亲上次带来的?”
路瑶喝了口茶,回道:“是,说是寒山寺主持给的。”
她隐约从路淑华的话里察觉到什么,说话期间默默放下手,遮住了那串佛珠,可这会,已经迟了。
路淑华揪着它不放:“这可是好东西,淼淼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寒山寺住过一段时间,主持对你可是另眼相待,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他还记得你。”
路瑶只想呵呵笑,路淑华的本意绝对不是要说这些,她默不作声,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句,路淑华便挥手让其他人推下,她拉着路瑶到身边来:“你这几日去趟寒山寺还愿,正好好好感谢下主持......”
她慢慢压低嗓子,将后面一句压低到最小音量,路瑶听着,无语又无奈。
她不知道路淑华为什么这么看得起她,竟然认为她可以干扰人家主持选人,可路淑华还在盯着她,她当着她的面,不能撕破脸,只能回道:“淼淼试试看。”
路淑华得了她的答案,这才放人,关怀了她最近的生活后,便没留她了,也亏得她这会没再说选妃的事,原本令路瑶头疼的问题顿时消失。
每次与路淑华待一块,脑细胞都得死成千上万,路瑶木着脸出永宁殿,越发觉得萧凌与路淑华两人一个比一个为难她。
一个个,要求这么多,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立马,马上逃离两人,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她就求个安心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路瑶一路苦着张脸回到了自己寝殿,与此同时,太后的赏赐也到了,夏花被冬雪扶着出房领赏。
路瑶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抬到夏花房间去,等人走了,夏花默默来到她身边:“主子,这是怎么了?”
路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些惊讶,怎么,她的情绪这么明显嘛。
“没什么。”她不好与她们说那些事,只摇头,她又抬头看天,摸着自己的肚子惆怅,“就是饿了。”
夏花笑笑:“早膳备着呢,奴婢这就让人端上来。”
路瑶阻止她:“没事,你还有伤在身,去休息,这些事让秋兰她们去做。”
夏花也不争,路瑶看着她进去了,自己也回房,过会,春桃领人把早膳端来。
路瑶拿着筷子正准备吃时,就见春桃这丫头偷偷摸摸溜到她身边,一副做了大事的得意模样。
没等她问,春桃自己先憋不住了:“主子,奴婢把丽嘉你生辰八字也递上去了。”
递哪里去了?
路瑶忙着吃东西,用眼神询问。
春桃摇头晃脑:“祭天舞的选人,如此大事,怎么能少得了主子你呢,你才是一国之母,本朝最为尊贵的女子......”
她还说了一堆,路瑶已经听不见了,她满脑子回荡着春桃前面的话。
路瑶:“......”
第015章
路瑶紧盯着春桃,真的很想说一句话:你真的不是路淑华派来的奸细嘛?
怎么她才说起这事,你就去干了。
春桃说了半天,也没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她停下一看,这才发现路瑶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幽幽,哪怕再迟钝,她也意识到不对劲,及时闭嘴。
名单已经上交给礼司,路瑶这时再去阻拦也来不及,对于春桃擅作主张的事,最后她还是重拿轻放了,只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
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路瑶做不出体罚别人的事,只是该教训的她还是要教训。
春桃是她的大宫女,她的一举一动在外都代表着她,现在只是擅自主张往礼司递了她的生辰八字,等后面就是别的了,路瑶可不想在未来某一天,因为春桃的贸然之举,而被人背刺一刀。
这么多天了,春桃是个什么性子,她也看在眼里,性格是有些冒失,但心思纯粹,她只是掰开道理说,又假设了几种情况,就把人给镇住了,很快向她认错,保证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胡乱做决定。
“那——”春桃想到这次的事,她心虚低下头,用余光看路瑶,语气慌乱,“现在怎么办?”
“没事。”
春桃做没做这事,对于整体并无太大影响,哪怕名单里有她,也不一定会选上,据路瑶了解,之前都是从未婚女子里选择,所以说,她被选中的可能性更加小了。
不过,不管有没有这事,她终究还得先跑一趟寒山寺。
路淑华的目的很简单,她想要选中的贵女是她们能够掌握的人,先帝的那则预言,她也有所耳闻,虽说不清楚内幕,可提前做好防备才是路淑华的习惯。
路瑶握着自己的手腕,手指无意识拨动着那串佛珠,她仔细想了想后,马上传话下去,她打算明日就去,一方面也是为了路淑华以及魏淑穆的话,还有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这串佛珠带给她的帮助着实明显,她能很明确感觉到自己之前浮躁的气息在慢慢平缓下来。
一天照常过去,刚过戌时,萧凌又来了,路瑶和宫女们在门口迎接他。
今日萧凌像是刚忙完,他身上的龙袍都没换,黑红的衣袍上是金线绣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气势又威严,硬是将他过盛的样貌压下,到此时此刻,路瑶才有他是一国之君的概念。
他伸手扶起路瑶,两人对视一笑,好一派感情甚笃的场面。
背后的春桃等宫女捂着嘴偷笑,按照规矩上茶伺候,等照例忙完,路瑶早早就上了床,明日还得去寒山寺,也就意味着要出宫去。
穿书这么久来,路瑶陷在这皇宫里,一天就只能在皇后宫殿以及御花园转悠,哪怕再好看的风景,也该腻了。
想到明天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兴奋不已,也顾不上萧凌还在这,裹着被子打滚了几圈,才躺回自己的位置,美滋滋闭上眼,打算睡觉,结果下一秒,落在身上的光线被人挡住。
她睁开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萧凌站在了她面前,面无表情垂眸看向她。
路瑶:“?”
怎么这么一副比样,她今天好像也没惹他吧?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萧凌伸手指向床的另一侧:“你睡那。”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紧挨着墙壁一侧的空间,左右还都是架子,睡在那,人就像是被困住一般。
路瑶打心底不乐意,那么大张床,她睡哪都不碍着萧凌,凭啥要去那,再说了,又不是她强求着他来她房间睡觉,怎得占了她的位置还这么多屁事。
她装作没听到萧凌的话,转过身不理会。
萧凌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床上的人动,他忍了又忍,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还是没能忍住,他拿起被子把人一卷,直接丢到边上去。
路瑶从被子里摔出来,都是懵的,瞪着双眼睛茫然看着床顶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靠,萧凌扔她!
叔可忍婶不可忍,她就睡个觉碍着谁了?
火气蹭蹭蹭冒上来,路瑶闭眼又睁眼几次,最后还是爬了起来,她站在床上,难得俯视对方。
路瑶憋着气,问他:“你干什么!”
萧凌拍了拍手:“说了让你睡那边。”
“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床。”
萧凌却扯扯嘴角,眼睛里的恶劣几乎掩盖不住:“皇后才要搞清楚的是,整个梁国都属于朕,更别提这个床。”
路瑶:“......”
路瑶无话反驳,她打也打不过对方,说也说不过他,再计较下去,不爽的人只有她。
想到这,路瑶忍不住瞪了眼面前嚣张的人。
她忍!
她抱着自己的被子,老老实实到萧凌之前指定的地方睡下,等着烛火熄灭,原以为可以安心入睡了,某人却没放过她。
“皇后明日要去寒山寺?”
你不都知道了,还在这问问。
路瑶在心里疯狂戳着小人骂,真当她傻嘛,不知道他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她平静回道:“是。”
她还在等着萧凌的后话,结果没想到对方真的就只问了这一句,就熄火了。
路瑶在黑暗里悄悄给对方竖了中指。
皇后出宫,可不是路瑶想得那么简单,她怎么吩咐简单出行,可等随行人员到面前,依旧洋洋洒洒一堆人。
赵统领给她行了礼后,留下一队人员,路瑶原要拒绝,可他一句皇上命令给堵回来。
路瑶想想,她身份确实不一般,有人保护还是保险些,就没再推辞,扶着春桃的手上了马车。
夏花也在,听说她们要去寒山寺,她说什么非得跟过来,路瑶想用她伤未好的理由拒绝,可夏花一听,立马把宫服掀开,让她看伤口:“主子,这点伤不碍事,就让奴婢去吧。”
被夏花诚恳的目光看着,路瑶无奈,只得同意,不过她和夏花事先就说好了,中途感觉到不舒服,得立马提出,她到时派人送她回来。
为了方便今天的出行,今天路瑶的打扮一切从简,她没让春桃搞太复杂的发髻,简单编了个发,绑上金丝银铃就好了,衣裳也是选的宽松舒适,花样不出挑,要不是浑身气度不一般,单看旁人无人会把她和皇后联系在一起。
她换好一套出来,夏花还楞了下,才小声说道:“好久没见过主子这样打扮了。”
语气中有怀念,路瑶整理衣裳的动作顿住,随即若无其事接上:“是啊。”
夏花就笑着点头,一伙人从宫门出去后,直接驾着马车往寒山寺赶。
走了没多久,马车外就传来了热闹的喧嚣声,路瑶听着有些坐不住了,她掀开车帘,探头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