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阳黑沉的眼眸仿佛带着无尽的诱惑:“所以,你一定可以成为亲传,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们才会安心。”
“这无异于送死。”
站在眼皮子底下,生命安危都不在将由自己定,她的兄长就是这样无缘无故消失的。
邬阳的声音始终和缓:“你不想知道你兄长到底经历了什么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菡,你敢不敢与我赌这一场。”
于菡咽了咽口水:“你,你连灵力都不能用,怎么敢的。”
她就是没有隐藏修为也只是金丹期的符师,天乩阁掌门长老等等不是化神就是元婴,随便一个都能将她俩一起捏死。
她怎么敢的?
邬阳笑开,在这张如此普通的面容上,她的笑也依然增添了不少神采。
“所以才问你,要不要赌一场,既然是赌,自然是要拿最小的赌注去搏最大的赢面。我向来是如此。”
于菡莫名想到了刚捡到邬阳的那一天,雨冲刷了无数次,都没能将她身上的血液冲干净,有别人的,更多的是自己的。
几乎没有一点温度,连呼吸都几乎探不到,她原本是不做理会要走的。
却在要走的那一刻被一只手捏住了脚踝,一只冰凉的手,也是那一刻她发现了七星盘的波动,也是那一刻,她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将人带了回来。
从来不是她救的邬阳,是邬阳自己救的自己。
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自身如何就改变了行事风格,所以无论有没有修为,能不能用灵力她都会这么做。
就如她所言,赌徒向来如此。
于菡被这双眼眸牵引着,心底的情绪炸开,念头将起,便已一发不可收拾。
她下意识走前一步,如此坚定的一步:“好,那就赌一场,死生由命。”
第36章 36天乩内乱(三)
七日时间晃眼而过, 天乩阁迎来了一年一次的内部宗门大比,外门内门亲传,几个字的简单差别却是是资源的天差地别。
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场恶战, 所有人都想赢。
日头正高,邬阳跟着于菡来到场内, 此处辽阔, 将近有十五个结界生成的斗场,许多人在缠斗中已经分出胜负。
上空一块悬空的巨大石板,石板上有名字不断流转着, 外门要是想要进入内门, 需得进入前十, 而外门有上千弟子。
唯有内门前五十的战斗有长老观看, 才有几率成为亲传, 内门弟子亦有上千。
而亲传弟子之间争出一二, 便有进入七星盘核心和藏金阁的机会, 七星盘具体能获得什么无人得知, 只知晓五年前有一师兄进入七星盘时是三灵根, 出来便变成了单灵根,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垮了一整个小阶段。
若是增加修为, 有可直接提升修为的珍稀丹药,若是顿悟,也有天赋佳者能随时随地顿悟。可是提升灵根, 前所未闻。
从那之后, 便不断有弟子在七星阁中提升了灵根品质,七星阁也从此一战成名, 无数人趋之若鹜。
在于菡细细讲述这些时,邬阳下意识想到无殊门, 她问:“有与人换了灵根的可能吗?”
于菡是这样回答:“不可能,凡人不可进入七星阁,换灵根一事我也查到过,我也曾怀疑兄长被人换去了灵根,后来我才得知,换灵根的前提是双方都是筑基以下,能进入七星阁的至少是金丹期。”
竟是如此。
若这七星阁正有能让人提升灵根的能力,确实有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本。
其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需得进去瞧瞧才能一探究竟。
于菡的目光在此时投过来,那双灰蒙蒙的眼眸里有了一丝光亮,她许久没有走在人前了,险些忘了开始修道的初衷。
她从前一直都想成为一个耀眼的人,想用符篆告诉所有人她即便身量不足,生得柔弱,也很强,比所有人都要强。
邬阳拍了拍于菡的肩:“准备好了吗,让所有人都败在你的符篆之下。”
于菡回神:“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赢?”
邬阳笑开:“我就是知道。”
因为负重的人,不敢输,所以只会拼命去赢。她是如此,于菡也是如此。
于菡被这笑感染,跟着不太熟练扯动嘴角,她很久没有笑过了:“那我就去打打看。”
话音刚落,她已然落在最中间的斗场上,上面的人已经连胜十五场,此时无人敢迎。
随着于菡的落地,周围不断有议论入耳。
“那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是外门弟子吗?”
“于菡?这个名字好陌生啊,她是什么修为?”
“那人赢了十五场,他筑基巅峰,在外门弟子中修为最高,据说为了这次宗门大比,还闭关了三月苦练剑术,她看着柔弱弱弱的,怎么敢的。”
“莫不是去送人头的吧?这人的剑可是从不留情面的。”
……
这些于菡都听不见,她与对手相互见礼,裁判一声令下,她霎时间引出数十道符篆环绕在身侧,对方持剑而来,她自岿然不动。
只在这剑将要入体的那一瞬,手轻轻向前,将一枚符贴在对手执剑的手上。
那一刻,空气凝滞了一瞬,不到一秒的时间,于菡身后显出巨大的符篆虚影,虚影一成,于菡的对手被乍然崩开的灵力猛地击落,落地时已不省人事。
于菡将手缓缓收回,背于身后,自有风范。
邬阳说,如果可以,要引起足够大的轰动,她想,她应该是做到了。
只一道符,只一击,就将连胜十五次,外门无人敢上前弟子击落,如何不算轰动?
此前讨论的人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持续了一刻钟,才有一人缓缓出声。
“我是不是瞎了,我方才看到了符魂。”
符魂,是化神期符师都不一定拥有的东西,而于菡身后的虚影就是符魂,她修出了符魂,符之一道,前途无可限量。
这一声呢喃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众人的议论声再起,比方才更盛。
“这是哪里来的天才?她在外门干什么?疯了吧?她有符魂留在外门图什么啊?”
“难道是为了体察民情?”
“莫不是什么隐世的天才吧?隐世的天才该直接拜入做亲传啊,留在外门算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此同时,石板上属于外门弟子一列出现了于菡二字,显眼到所有人都看得见。
裁判才反应过来,上前宣布于菡的胜利,他太过惊讶忍不住问一句:“还请问这位于师妹,如今是何修为?”
于菡抬手一挥,将符篆收回:“金丹后期。”
这话说的轻,但所有人都听进了耳里。
就连邬阳都惊了惊,金丹后期,于菡看着二十出头的骨龄,她以为只是金丹初期。
此时石板附近一道一直隐藏着的屏障消失,那一边是亲传弟子和三日后前五十名内门弟子才能去的地方。
在那一方的上空有数名长老坐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亲传穿着的弟子飞身前来,他很是温和:“敢问这位于师妹多大年纪?”
长老凝滞在于菡身上的的视线宛若实质,与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不同,这其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审视。
让于菡如芒在背,她克制着自己回头去看邬阳的举动:“今年二十有三。”
那亲传弟子一副恍然的模样:“师妹看着面熟,年龄好似也对得上,我有一位至今不知消息的师兄也姓于,不是师妹与这位于师兄是何关系?”
于菡背在身后的手霎时间握拳,这人是清晰记得兄长的人。六年前她来过,来过很多回,无一人记得她兄长,怎的此时就记得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抬头,灰蒙蒙的眼眸直直看向那一群长老:“师兄想的不差,那是我的兄长于清。”
这亲传弟子面色不变,只点点头:“原是故人之妹,师妹既然已是金丹后期,我师尊看师妹有缘,想直接收师妹做门下弟子,不知师妹意下如何?”
于菡心中一惊,这与邬阳所料一般无二,等她在此大放异彩时便会有人来盘问身份,随后便会有长老欲收她为亲传。
随后便是在亲传中继续争斗,获得前去七星盘核心的资格。
她心中意动正准备应下,一道灵力传音入耳,她面上一僵,就要回头。
将要回头的那一刻她生生克制住动作,她垂着头行下弟子礼:“如此恐不能服众,于菡愿在内门继续争斗,等我进入内门前五十,再拜入长老门下。”
那亲传弟子很是诧异,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以为,这是天大的机会,应立时应下才是。
竟还要再打,如此再看,倒是几分人物了。
他声音仍是温和的:“既如此,那便等师妹的好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罢便飞身离去,那道屏障再次出现,另一方的场景又重新便会原样。
于菡耐着心绪走下来,大步走出人群,邬阳不着痕迹从人群中脱离跟上于菡。
等两人行至无人的地方时,于菡翻手一道隔音符篆将一方空间笼罩,声音随后而来:“你什么意思?按照计划我此时已然是亲传了。”
邬阳面色沉沉,方才看见的身影始终不能从脑海里离去。
“我看到了故人,计划有变。”
“是什么人?能让我们的计划直接搁浅?你知道内门斗争有多激烈吗,如果我不能挤到前五十就是功亏一篑!”
邬阳的声音带着涩:“于菡,我看到了我兄长。一个本该死去六年的人。”
第37章 37天乩内乱(四)
于菡愣了愣, 理智告诉她应该问一问是不是看错了,死去六年的人怎么可能回来,或许也该说一句, 该以大局为重。见到兄长计划就不继续了吗?
可她尝试着张嘴无数次,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她的兄长生死不明, 失踪了六年,此时好似无论说什么,都不行。
于菡别过脸:“那我们的计划该如何?”
邬阳直视于菡:“不必怀疑我, 那确实是我兄长, 就如同你因为你兄长的画便确认你的兄长在七星盘, 我也有自己的确认方式, 我与兄长流淌着一样的血脉, 能给我如此强烈感应的人, 只有他。”
邬氏这一代, 邬阳血脉最盛, 其次是邬阳的兄长邬遇白, 就算面容变了,身形变了, 血脉也不会变,她不可能认错。更何况……
邬阳捏住于菡的手腕:“更何况,我的兄长告诉我。”
于菡眸色一凝:“告诉你什么?”
邬阳脑海里再次浮现方才的场景, 那神色总是一派温和的少年少见的面色凝重, 是邬阳从未见过的凝重,他无声地告诉她。
阿阳, 跑,赶紧跑!离开这里, 永远不要再来!
邬阳看着于菡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黑:“他让我立刻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于菡下意识吞咽,此时她才发现邬阳捏着她手的力道过于大了些,她的手腕上的一圈红格外明显。
“那,”她垂着眼,“那你要走吗?”
邬阳手下力道一松放开于菡后背在身后,指尖微微颤抖着,仍想要下意识用力。
“当然不走。”
怎么可能走?邬遇白为什么没有死?一直活着却没有来见她,莫不是自身难保,身陷囫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又是谁?让他六年一点消息都放不出来?背后的人到底在筹谋着什么?
即便将这些都抛之脑后,她也不可能离开,无论如何,都要救他的。她已有六年,未曾听过那一声阿阳了。
于菡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痕,许久之后才将手放下,衣袖滑落,将红痕遮掩。
“那现下该如何?”
“即便不知我兄长如此言语的缘由,也可推测七星盘内凶险远超你我想象,若你贸然做了亲传,你性命安危难以保障,不如你且去打内门吸引视线,我去探一探这七星盘。”
于菡面色一变:“不可,你如今灵力才能用到几层?最多筑基的修为,孤身一人去七星盘?你的性命安危又如何算?”
邬阳抿了抿唇:“你在明我在暗,不可一概而论。”
于菡眼眸坚定:“那也不可,你兄长唤你离开,说不定这七星盘对你的威胁要更大些,你不可一人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邬阳深吸一口气,从方才便一直叫嚣着的情绪始终无法压下,体内的金乌火跟随心绪波动不断跳动着,她的体温逐渐上升。
她下意识摸左手,摸上去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赤绫不在身侧。
她垂下眼眸,将其中神色尽数遮掩:“所以才一定要去。倘若今天是你看到了自己的兄长你该如何?”
于菡霎时没了言语。能如何?自然是前路凶险如何危机如何,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那是兄长,是仅剩的亲人。
另一方斗场中的声音此起彼伏,已经不断有视线落在这边,她如今收到的关注不同于往日,内门斗争激烈,也不会等她片刻。
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无力感袭来,于菡想了又想,从怀里拿出符篆递到邬阳跟前。
“这是我前段时间才画的符篆,三日内应该都是有效的,不过,也只是一些简单攻击的符篆,不知有没有用。”
邬阳看着符篆,很有些厚度,她再次深呼吸,将符篆接过。
“我会回来的,这一路上,我还没有输过。”
“没有输过,我也希望我们可以赢得轻松些。”邬阳浑身浴血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于菡又将一张传音符篆放在这一打符篆的最上方:“这是传音符篆,若是遇到生命危险即刻喊我,我虽只是金丹,也能为你我挣一份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