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单方面这么以为而已，”李道却断然反驳，“你不是因为我活着的。你喜欢的是公司包装、你自己幻想修饰过的人。”
回到餐厅之前，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其实，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关系。”
罗惠妮久久地伫立在原地。
仿佛失去了一切，又好像从未拥有过。
李道为常达美穿上外套，确认了一次冷藏的温度，然后才一起离开餐厅。
她冷得哆哆嗦嗦，心里还纳闷刚刚的事，搓着手加快脚步。他忽然把她的手拿过来，揣进自己口袋里，十指相扣，手腕勒得有点疼，可谁都没先放开。
两个人对视，这才都傻乎乎地笑起来。
“道可道说的是真的吗？”常达美问。
“嗯？”李道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道可道是谁，他大概猜测了一下，回答，“嗯。就是之前昆叔去见的那个朋友。”
之前李昆为了见朋友休业了一段时间。
那位朋友就是之前他在法国学习时的同僚。
当初大家都是一起学做法国菜，李昆有点吊儿郎当，但在工作上还是很有想法，加上乐于助人，朋友很多。
那位朋友和李道也匆匆见了一面。
之后就动了挖墙脚的心思。
常达美握着他的手用了用力：“你不去吗？巴黎。”
“我干嘛要去？”李道一脸不想理她的表情，“我去了然后把女朋友一个人撂这？”
她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直笑。
“你不怕道可道把你的事泄露出去吗？”常达美问。
“其实无所谓啊，”这一次，李道给出更为切实的答复，“本来也影响不了什么。再说了，热度渐渐消退，最后他们会没兴趣的。”
经过感冒和回家这一番折腾，常达美一下瘦了很多。两个人顺路去买烤红薯吃。
李道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
常达美晃来晃去等老板给他们包好。
红薯的味道香香甜甜，和着热气一块儿冒出来。
老板乐呵呵的，挺和蔼一老头，来回看着他俩说：“好朋友约出来玩呢？”
常达美刚要回应，就被李道抢答。
他忽然抬起两个人扣在一起的手，炫耀似的说：“是女朋友。”
刚刚还像麻雀叽叽喳喳的常达美顿时安静了。
被塞了红薯到怀里也默不作声，只皱着眉头瞪这局面的始作俑者。可惜李道一点也不在乎，牵着她掉头就走。
常达美被他拽着走，起初有点不舒服，到后来适应了，倒也很省力。她望着他的侧脸，倏忽间说：“我可以叫你阿道吗？”
“嗯。”他闷闷地回答。
“那阿道，”第一次就得到肯定的答复，常达美胆子放大了些，“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啊？”
李道头也不回地说：“是啊。”
常达美突然有点想哭。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她又问。
他猛地刹车，站在空荡荡的巷道里，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
常达美也停下脚步，与他对视，觉察到压迫感，所以尽可能表现得无害，暖融融地微笑。
猝不及防，他捏她脸颊。
“啊好痛——”常达美痛得叫出声来，拿开李道的手，整个人踉踉跄跄向后退。
他却突然抱住她。
常达美踮起脚，靠在他颈窝里眨眨眼：“又抱抱？”
“本来想亲你的。”李道罕见的有点不好意思。
各自回去走廊尽头两端的家以前，李道忽然问了一件事：“为什么我看不到你朋友圈？”
被踩到痛脚，常达美结结巴巴地说：“我没发过啊……”稍稍往前翻，朋友圈就全都是关于李道的内容，这怎么好意思给本人看到。她暗暗做决定，等会儿回去就删除。
然而，李道却好像看穿了一般，径自朝她走过来，伸出手说：“给我看看。”
“这……”她苦笑着想要蒙混过关。
然而，李道忽然说：“麻烦你了。”
附带上一个营业的微笑。
在失去意识的几秒钟过后，常达美已经自动把手机解锁交了出去。
他倒是没说什么，随便看看就还给了她。
常达美有所不知的是，李道把她通讯录里的道可道非常道加入了黑名单。
接下去，他又掏出自己手机，看了看，霍地主动问她：“要不要检查一下？”
“可以吗？”常达美霎时有些受宠若惊。
“嗯，”李道说，“女朋友的特权。”
常达美接过来，还有点不确定，但李道却忽然自己接过来，打开相册，给她看之前在上班路上拍的猫、鸡和树。
“很可爱吧。这个猫，”李道扶住她的肩膀，带着笑翻给她看，“拍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给你看看就好了。”
常达美看呆了，止不住地想，是错觉吗？为什么李道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李道边笑边翻照片，与此同时开口道：“说实话，我今天想和你睡。”
突然间被这样说，常达美难免有点被吓到。
所幸他及时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很想跟你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呀？”她仰起头，去看他专注的神情。
他说：“但是我很怕你觉得腻。”
因为喜欢，所以才感到忧虑。
喜欢的时间太短激情易散，喜欢的时间长了又担心腻味。
到最后，李道也只垂下头，在常达美耳畔用力蹭了蹭。
等她充满羞耻心地回到家，一个人在自己交到男朋友的惊喜中回味了一会儿，再回过神，原本没添加任何备注的联系人已经修改了用户名。
常达美的用户名叫“阿道的宝宝”。
李道修改的用户名叫“阿道”。
常达美怀疑自己出现幻视。
她恍恍惚惚地盯着已经黑下去的屏幕，一动不动。
有箭从梦幻的云端射过来，击中她胸口，害她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明明动都动不了，可是却又感觉轻飘飘的。
她怀疑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能跟阿道分开了。
常达美也是这样回李道微信的。
他给她发了“晚安”，她却说：“我怀疑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跟你分开了。”
结果李道说：“那不挺好吗？”
常达美觉得跟他说也是白说，索性把手机压下去。
还好他们只是邻居。
住在隔壁的感觉真奇妙啊。她想。
洗完澡后，李道又发来新的消息。
他说：“有时候又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什么？”常达美问。
“想帮到你。想为你做些什么。想给你很多东西。”他说，“跟追星一样。”
第29章 Chapter 31 站姐的爱豆
谈恋爱和追星还是有区别的吧？
Dinosaures的营业遇上新的障碍。
这次跟菜好不好吃没关系。
从某一天晚上开始,邮箱里就堆满了询问李道的邮件，电话也一直响个不停，与其是来预约,倒不如全都是打听李道。李昆就住在餐厅阁楼,一早醒来,就发觉附近有陌生人蹲守，而且大部分是年轻女生。
他第一时间通知李道，不用来上班了。
李道光明正大旷工。
常达美却还是要上班。
她先到他家,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餐,随即，常达美才去单位。
路上她也有点紧张。
毕竟谁都不清楚下定决心鱼死网破的罗惠妮会做到什么地步。
搞不好连她一起捅了出去。
虽然李道早就退团,不再需要遵守圈内那一套条条框框，同时也受法律和道德保护,然而,小心点总没坏处。
而且，饭圈有一部分人疯起来就没完。另一部分没什么主见的则只知道瞎跟风。
其实,每天上班做的事都大同小异。
但是一旦想到回去就能见到李道,心情顿时变得很不一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分心的缘故,又犯了好几次平时绝不会有的失误。
上完班之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先到超市买点东西，又刚刚好遇到来找李道的李昆。
“来买东西？”常达美打招呼。
“嗯，”李昆，“买包烟。”
进门以后，常达美想跟馨慧打招呼,却没听到预期那声脆生生的“达美朋友”。馨慧牢牢盯着李昆，稚嫩的脸颊上是难以分辨的表情。
常达美望了望李昆，又看了看馨慧,随即催促：“结账了。”
馨慧痴痴地把视线拽回来，对着常达美呆了好几秒钟。
“哎呀！”馨慧好像猛地回过神似的，这才给她扫条形码，“对不起啦！”
而没找到喜欢的牌子的李昆则两手空空，夹着包回到超市门口。
拎着购物袋，常达美也走出去。
她看到李昆还站在那里。
向外看，地上已经斑斑点点像是洒满了芝麻——下雨了。
“要去楼上再坐坐吗？”常达美索性发出邀请。
却看到李昆摇头。
他：“李道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叔叔替你教训他。”
“哈哈哈，应该不至于吧？”常达美笑起来。
他打开手提包，翻找起什么东西。首先拿出的是他套了恐龙手机壳的iphone11，然后才抽出折叠好的雨伞来。
“他有点太喜欢你了。”李昆。
他撑起伞，紧接着冲进雨中。
那把伞的伞骨折了好几根。
都烂成这样了……常达美站在原地默默地想。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常达美机械性地缓缓回过头，看到馨慧正凝视着李昆的背影，满脸通红。
“不是吧？！”她不由得发出难以置信的感慨。
等回到家，常达美先把买的东西放到桌上，该加热的东西放进微波炉，随即坐到李道身后，很沉重地：“你能想象馨慧当你的婶婶吗？”
李道正在看分离蛋白的视频，头也不回地给出答复：“不可能的。昆叔还没丧心病狂到那地步。”
“也是。”常达美松了一口气。
只可怜馨慧初恋要无疾而终。
但谁没有因感情受挫过呢。
况且，恋爱这回事，也许她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吧。
就连正处于恋爱中的常达美也是一知半解。
这么想着，她径自倒在李道背上。
李道也任由她靠着。
她忽然：“阿道。”
“在。”他回应着，继而转过身来。面对面认真地听她话，可却不问“怎么了”，只是无意识地摆弄起她的手。
“你知道我的站子为什么叫‘老虎变成黄油’吗？”
“……”李道专注地看着她，“不是因为《挪威的森林》？”
常达美微笑着摇摇头。
小时候她在绘本里读到一个童话。
故事里，小孩桑波在森林里遇到了几只老虎。老虎互不相让，于是你追我赶，开始围着椰树转圈。它们争夺得难舍难分，跑得越来越快，最后全部变成了黄油。
就是这样的故事。
“也不是完全没考虑《挪威的森林》啦。”常达美着，慢慢把头低下去，“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许许多多老虎都变成了黄油。但是——”
他看着她，默不作声，伸手把她的脸捞起来。
李道不偏不倚落到常达美的视野中。
她看着他，只看着他。
“但是，”她下去，“其实我不想变成黄油。”
他在等她继续。
她却停顿了。
只有微波炉发出响声。
李道先一步起身，走到厨房里，把加热过后的食物取出来。手指被烫到，但他仍然一声不吭，打开通风扇，然后到柜子里翻橄榄油，轻车熟路。
常达美光着脚走到他身后，手臂环住李道的腰，贴在他身上，别扭地跟着他移动。
她：“我不想因为喜欢你变得软趴趴的，变得不像我自己。追星是这样，谈恋爱也是。阿道。”
随着人气逐渐升温，李昆被邀请出演地方电视台的美食频道。
作为侍者，李道的工作场景也会被拍。但好不容易最近才避开风波，实在不想有新的麻烦，叔侄二人商量半天，最终决定让李道戴头套出镜。
头套当然是之前恐龙的毛绒服饰。
李道提出过抗议：“戴着这个看不到客人的表情啊。”
李昆非常熟练地驳回：“没事的，我对自己做的菜有信心！”
“要把客人放在第一位啊！”
“知道了知道了。”李昆想法设法，最终给恐龙头套多开了几个观察外界的孔，让李道能在保证工作水平的前提下戴着头套服务。
知道以后常达美几乎笑得呛到自己。
李道觉得丢脸，伸手去捂她的嘴，没好气地抱怨：“别笑了，不许笑。”
她偏要躲开他，继续嘲笑：“行了行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恐龙就恐龙呗，你跳舞肯定比你叔叔好，好歹是学过的——”
他瞥见她那副龇牙咧嘴嘚瑟的样子，心里懒得理睬，却又按捺不住也笑。
李道佯装收手，却趁常达美不注意靠近，一把将她压住，挠着她的腰：“再笑啊。你挺得意是吧？”
常达美上气不接下气：“你就知道耍流氓！”
她咬他耳朵，他掐她的下巴。他们摩挲着对方，像小动物一样闹了几分钟，假如两个人都有尾巴的话，此时此刻一定晃个不停。笑声渐渐停歇时，才觉察到姿势的异常。
李道居高临下。常达美长发散乱，心和脸颊都在发烫。
他们对视。
良久，李道小心翼翼地俯身，常达美慌张地闭上眼。
来电铃声显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吵闹。
李道只能翻身下去接通，是李昆，毫无意义地让他打开电视机收看节目。李道强忍住没骂脏话，挂断后再回头，常达美已经在调频道。
侍者根本没露几面。
主厨倒是疯狂刷着存在感，用普通话、英语、粤语、法语四种语言介绍餐厅，各种抢镜。
李道和常达美面无表情地看完。
意味不明地看向对方，沉默好久，最终都笑出声来。
“他原本是开餐厅打发时间来着，结果越做越认真了……”
“那个舞蹈算啥啊！笑死了。”
“真的能吸引客人吗？”
“哈哈哈哈哈！”
等待李道做晚餐途中，常达美把以前站子的照片整理了一下，打包存到硬盘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