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为所动,又道:“你若不放心,就抱着那把刀睡。”
萧霈云这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她躺在一堆干稻草上,浓烈的困意席卷全身,她觉得这是这辈子过得最刺激的一天,什么叫死去活来,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萧霈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那人递了些果子过来,催促她吃完好继续赶路。
两人都没再提昨晚的事,可此人阴晴不定,实在不宜久待。
招安不成,硬来也不成,萧霈云一时没了主意,只希望温君彦能来得快些,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什么叫惊魂未定。
正想着,一旁的马儿引颈嘶鸣,焦躁地在原地踏来踏去,似乎很是不安。那人忽然俯身趴下,耳朵贴在地上聆听,萧霈云还没来得及多问,他便一把抓住她,沉声道:“走。”
他浇灭了火堆,松了马儿的缰绳,让它独自往一个方向跑,他则带着萧霈云往密林深处钻去。
这密林深处草盛木繁,根本没有路,萧霈云小心翼翼地踩着他踩过的地方。山中露重,不多时,她的裙摆和鞋袜便已浸得透湿,与泥土混在一处,每迈一步都沉重不堪,萧霈云暗自叫苦,再看那人,穿梭在草丛中却似不费吹灰之力,他脚步轻快,腿脚虽也沾了露水,却干净许多。
萧霈云边走边思索:他伏地而听之后,脸色骤变,想必听到了什么,莫不是温君┐人找来了,想必人数不少,不然也不至于惊得马儿长鸣,好在刚进密林,走得不远,再往深处,恐怕不易搜寻。
萧霈云大喜,她索性停下来,决定拖延下时间。
那人听到身后没有脚步声,回头寻她,见她站在深草中一动不动,皱眉道:“怎么不走。”
萧霈云指着自己的鞋袜道:“走不动了。”
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她衣着华丽繁复,不似他的黑衣轻便,逃起命来确实累赘,那层叠的裙摆上更是泥土斑驳,不辨颜色。
萧霈云幽怨地看着他,一副我尽力了,我也没辙的模样。他自是晓得她的那点小心思,他原本有一万种方法让她顺从,但看她模样乖巧可爱,心中的不耐烦顿消一半,想到惯用的那些粗爆手段,竟生出几分不忍。
萧霈云想说自己实在走不动了,你快自个儿逃命去吧。
但那人却返身折回,对她说道:“得罪了。”
说着他一把抓住萧霈云的手臂,一个翻身便将她背在身上。
萧霈云轻呼一声,没看清他的动作,便被他撂上了背,萧霈云叫苦连天,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那人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施展轻功在林间穿梭,走的又疾又稳妥,俩人反而跑的比先前更快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树木越来越稀,好似出了那片密林,前方有大片的空地。
他刚踩上那片空地,却听到耳边劲风忽至,他本能的翻身一跃,差点把背上的萧霈云掀翻在地。
萧霈云惊呼一声,只听耳边“嗖嗖嗖――”
三支断箭正砸在他们先前所在的空地上,砸出三个洞。
他将萧霈云放下站稳,寒声道:“你干什么?”
萧霈云疑惑,却看他正微微抬头看着前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树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生得美貌,却不像大兴人,眼珠是淡淡的琥珀色,此时她手中正拿着一个精巧的弩,短箭正是由她射来。
她见一击未中,便将弩.箭收起别至腰间,答道:“杀人。”
那姑娘双腿凌空垂下,俏生生地坐在树干上,声音恰如出谷黄莺一般,就连“杀人”二字也不带半分杀气。
萧霈云瞅这姑娘神情,心想:莫不是他欠了姑娘什么情债?
她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游移,却见那姑娘带着审视的目光向她看来,她勾起唇轻蔑一笑,语气骤变,冷声道:“原来就是你。”
萧霈云闻言一愣,听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冲她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见那红衣女子跳下树头,手持短剑向她刺来,她速度极快,萧霈云躲闪不及,眼见那剑尖近在眼前,她慌忙闭起了眼,心想这下完了。
不过却没感受到想象中的刺痛,只听“咣当”一声。
萧霈云睁开眼,那黑衣刺客正挡在她面前,红衣女子已被逼退几步,站在不远处怒目而视。
先前是谁说她柔柔弱弱不带杀气的。
那女子再击未中,蛾眉倒蹙,骂道:“滚开。”
“别乱来。”黑衣人却不让,他将萧霈云护在身后,语气中却满是警告。
那红衣女子握着匕首冷笑一声:“你想护她,你护的住么?”
萧霈云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那女子语气间,分明是三分杀气带着七分醋意,莫非是一对情人,她以为自己和他有什么苟且?
她觉得这个解释合理,更肯定了两人有情债纠缠,她觉得自己属实冤枉,正要开口解释,却听一声鹰唳,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雄鹰盘旋在上空,不住鸣叫。
萧霈云一眼就认出是昨晚跟她大眼瞪小眼的那头,只是此刻它全身的羽毛炸开,口中发出尖锐的叫声,不似昨日温顺模样。
那红衣女子惊道:“这畜生怎么在这儿?”
黑衣刺客未答话,那女子却似受了极大的刺激,她大叫一声,飞身跃起,再向萧霈云袭来,只是这次她来没来得及靠近她,那飞鹰已向她攻去。
那雄鹰双翅大展,身姿矫健,灵活地躲避着女子的攻击,并用爪子抓散她的头发、衣裙,那女子大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松懈,一把短剑被她挥出了幻影,她边打边骂道:“你个杀千刀的畜生,又跟老娘作对,总有一天把你抓起来煲汤。”
那老鹰也不时叫两声,像在回应她。
一人一鹰仿佛积怨已久,下手皆不留情,不消一会儿,那女子头发便全散开了,身上也留了许多伤痕。她见讨不到什么便宜,挥剑逼开雄鹰,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最好一辈子都跟着她,否则……”
否则之后的话还没说出口,那雄鹰便又向她发起进攻,她纵身跳上树头,恨恨地看了一眼,便转身跑了,那雄鹰振翅而起,紧追而上。
终于清净了。
那姑娘仓皇逃窜间,不曾留意腰间的弩.箭掉在了地上,萧霈云走过去,弯腰欲捡,黑衣刺客喝止道:“别碰,当心有毒。”
萧霈云蓦地收回手,疑惑道:“有毒?”
她朝那弩看去,那弩造的精巧,周身打磨的光滑细致,机括处刻着一个大大的“满”字,旁边附有一行小字,却不是大兴通用的文字,萧霈云不认识,她轻易不敢碰,只能任由这玩意躺在原地。
黑衣刺客收起剑,见萧霈云唇角牵起,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有些不解,随口问道:“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萧霈云秀眉一轩,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寻仇的方式挺特别的。”
他淡淡说道:“你误会了,我与她之间并无仇恨。”
萧霈云原是满心好奇,但碍于情面,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试探,见他并不抗拒多说,她也乐得打破沙锅问到底,遂又道:“可我听那姑娘言语间满是醋意,分明是因爱生恨啊,她的剑虽是冲着我来的,可她的爱与恨总不会也是冲着我吧?”
她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可那人的眼中却平静无波,竟无一丝闪躲,萧霈云心下疑惑,难不成是自己搞错了。
那刺客笑道:“的确是因爱生恨,不过却不是因为我。”
萧霈云疑道:“那是为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个好奇宝宝!爱看小说爱胡思乱想还爱脑补!山里获取“沙雕”一只!
谢谢小可爱们支持!!!
和谐的二字为弩.箭!
第33章 驿站重逢
他不再接话,低头看着萧霈云脏污的裙摆和绣鞋, 皱眉道:“穿这种衣服出门, 不是活受罪么, 里里外外这么多层,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萧霈云恼怒道:“谁知道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会遇到你啊,我又不干活怎么就不能穿了。”
那人顿时失言, 不再与她争辩。就地捡了一根树枝, 让萧霈云坐在地上, 小心地为她刮去鞋上的泥, 那黄泥一除, 萧霈云顿觉身轻如燕,一时竟忘了继续追问他与那红衣女子的事。
两人原地休息片刻, 又继续往前走。
他带着她在山中兜兜转转两日,一路再没什么波折, 唯有一件奇事, 便是那雄鹰又飞回来了, 还一路紧跟着他们。
萧霈云原先以为这雄鹰是山林野生的,但听那女子的语气, 似乎认得它, 那便是有人豢养的。
既是豢养, 主人家又怎肯放它流连山林呢,或者它的主人也在附近……
这老鹰在头顶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既不飞走,也不落下与他亲近, 应该不是他养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到这老鹰时,他说去将它赶走,可等他回来她都睡醒一觉了,真的只是去驱赶么?还是跟着它去了什么地方,或者瞒着她做了什么事……
他回来之后,因为过往的事发疯,被人用石头打晕,紧接着这老鹰又出现了,莫不是这老鹰的主人?
萧霈云自个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如试他一试。
她用袖子抹去额间的细汗,随口问道:“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他倒也答得干脆:“应是快到涂州了。”
萧霈云闻言轻呼一声,道:“都这么远了?那你是不打算放我回家了么?”
见他不为所动,又道:“我的家人会着急的,而且你看这几日我乖巧听话,再没有哪个人质像我这般配合了。”
他抬头看天,眼见天又要黑了,叹息道:“再多一日,若明日依然这般平静,我便放你走,现下天色已黑,冒然出山也不安全。”
萧霈云本来也没指望他保证什么,乍得此言,意外之余更觉惊喜,她已有两日未回家,对欧伯卿的思念日渐浓烈。
她装作不满,低声嘟哝了一句。
那人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萧霈云说道:“我说我饿了。”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几日他待她极好,不再让她吃干粮,净抓些山中的野味给她,口腹上倒是没受什么委屈。
他有些无奈,说道:“再忍忍,一会儿寻个安全的地方,我再去帮你找吃的。”
萧霈云拢起眉头,咬着下唇,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真的忍不住了,要不是饿急了,我不会开这个口的,再说眼下不是就有现成的嘛。”
她使了个眼色,扬起下巴指了指那天上的老鹰,神情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他心中了然,当即摇头道:“老鹰肉不好吃。”
萧霈云又道:“我又没吃过,说不定我觉得好吃呢?”
那人依然摇头。
“我偏要吃。”萧霈云强硬道,这几天她摸准了他的脾气,倒是一点也不怕了,索性耍起了无赖。
他收回目光,自顾迈步往前走:“你若捉的到,就尽管吃。”
这两日他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现下看他神情,萧霈云心中笃定这老鹰来历不凡,或者说他背后的主人不凡,若真如此,自己被掳走恐怕也不是偶然,她只觉自己仿佛正身处一桩阴谋中,纵然心中疑问万千,此时却也只能见好就收。
第三日傍晚,他将萧霈云带至一条山道上,双手抱拳说道:“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约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看到官道,这一路多谢了,我俩就此分道扬镳吧。”
萧霈云坦然受之,说道:“先前我与你说的谋官一事,仍然作数,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那人不假思索地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霈云见他去意已决,不再多说,她用手将头发理好,搓掉衣裙上的泥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些。
她沿途一路走,在官道口竟碰上了公主府的守卫,一路将她引至镇上的驿站。
一进驿站,便看到门口那道清隽的身影,萧霈云愣怔一下,鼻头一酸,疾跑扑进欧伯卿怀中。
“你怎么来了?”萧霈云猫在他怀里,轻声问道。
“我夫人被人掳走,我怎能不来?”
他轻声回应,将萧霈云从怀中拉出些许,看她一身脏污,皱眉道:“怎么搞成这样。”
萧霈云见他皱眉,自己也忍不住皱起来,就算她收拾过,但还是那般凌乱不整,也不知他心里会怎么想,她心中烦躁,吩咐下人准备沐浴。
坐在浴桶中,萧霈云松了全身筋骨,才倚着浴桶胡思乱想起来。
她与陌生男人在山里待了三天,虽不是她的过错,但伯卿会怎么想,她要解释吗?若解释了,会不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在山里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可真的对上他的双眼,看到他眉头一皱,自己却莫名的心虚起来……
欧伯卿进来时,她正坐在浴桶中自顾发呆。
“想什么呢?这般入神。”说着他将手伸进水里,又道:“要再添些热水么?”
萧霈云回神,正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目光,脸上一红,便将身子往下沉了沉,道:“刚好,不用。”
欧伯卿拿起搭在浴桶上的浴巾,沾湿了便要给她擦身,萧霈云忙道:“我自己来。”
欧伯卿避开她的手,道:“后面你够不着。”
“那就叫丫鬟来吧!”
欧伯卿笑道:“我出门时可没带丫鬟,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哪里我没看过,现在害羞什么?”
萧霈云争不过他,索性背对着他,趴在木桶上,以此遮盖自己的羞怯。
浴室中薄雾笼罩,仿佛蒙上一层轻纱,水雾中整片香脊通透如玉,竟无一丝瑕疵。
欧伯卿细细为她擦拭,他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一块绝世珍宝。
萧霈云被他摩挲的心痒,忍不住转头看他,却见他正盯着她的身体发呆,他鲜少这样失态,看得她脸更红了。
她抢过他手中的浴巾,盖住自己的身体,道:“别看了,我有话同你说。”
欧伯卿对上她的双眼,笑道:“阿云想说什么?”
萧霈云打了无数腹稿,小心措辞,说道:“我和那个刺客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欧伯卿笑开了眼,嗯了一声,以示应答。
萧霈云见他反应平淡,有些急了,抓着他的手,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她这一伸手,身上的浴巾却没了束缚,顺着她的曲线滑下,漂在水里,她窘态毕露,脸红的像能滴出血。
萧霈云生怕他不信,一五一十将这几天的事全说了出来,她细致入微,就怕哪个环节说的太少,他不相信。
一边说一边小心查看欧伯卿神态,见他神色始终如常,才稍稍放心。
欧伯卿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连吃喝都要一一交代,安抚她道:“欧伯卿轻抚她的发丝,柔声道:“我知道,我只要你平安归来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