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雁归雪——铁板香菇【完结+番外】
时间:2023-11-06 23:05:40

  沈磊笑脸顿住,他原是定了亲的,只是两年前他的准岳父突然病逝,家中子女皆要守孝三年,所以沈磊才迟迟未娶。他长叹一声,说道:“倒是我耽误了你。”
  沈嫣见他误会了,绞着帕子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你别管我了,我不给你拖后腿就是。”
  说完便要走,沈磊拉住她,这回他收了嬉闹,正色道:“沅西镇不比章州,你既要留下就不许到处乱跑,如果闷了,就去找面摊找春花吧!”
  沈嫣听他如此说,了然一笑:“沅西镇这么多人,干什么非要我去找她,你是不是对她――”
  沈磊白她一眼,说道:“满脑子想着情情爱爱,你不听话我把你送回家便是。”
  沈嫣听他说得正经,也就不敢多问了,想起那李春花,虽只打了个照面,但她行止得宜,的确不像沅西小镇养出来的女子,眼下她想留在沅西镇,只有满口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花不是春花,狗蛋也不是狗蛋
第56章 午夜梦回
  天色渐晚,沅西镇的店铺也都渐渐打了烊, 萧霈云将碗碟收拾好, 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树影中的张大娘。
  这张大娘家开了个包子铺, 就住在街尾,年前的时候,张家托媒人向慧儿提了亲。
  那张家独子张阿福, 萧霈云见过, 长得随他父亲, 老实巴交的一张脸, 为人有些木讷, 两家相距不足百步,慧儿一听便同意了。萧霈云见到张大娘, 格外热络的迎了上来:“嫂子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张大娘站在树影中踟蹰不前, 思索再三这才开口道:“春花妹子, 我……”
  萧霈云见她满口支吾, 笑道:“嫂子有话不妨直说。”
  张大娘支吾许久,才横下心道:“我……我们还是把这婚给退了吧!”
  萧霈云不料她说的竟是这事, 当即怔住了, 她怕慧儿听见, 拉着张大娘走远了些,这才低声道:“嫂子何出此言,慧儿下个月就要及笄了,咱们不是说好今年冬天办事的么?”
  话既已出口, 张大娘也不再犹豫了,她挺直腰身,气道:“还办什么事,我先前瞧着慧儿乖巧,这才来提亲的,可你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街跟婆子打架,这等凶悍,谁还敢要。”
  萧霈云急了,拉着张大娘的手,忙道:“嫂子莫气,慧儿她年纪小,一时冲动……”
  张大娘用力一挣,甩开了萧霈云,打断道:“别说了,我不管什么冲动不冲动,你把定亲的玉佩还回来,咱们就当没有这回事。”
  “嫂子,您听我说,事出有因,今天全是因为我……”
  “你也知道是因为你,春花啊,你一个寡妇,就该洁身自好,你弄出这些破事,不是我说,慧儿的名声全都被你连累了,以后……”张大娘还没说完,一个黑影箭步冲过来向她撞去,张大娘“哎哟”一声,打了趔趄,才刚站稳,一枚玉佩便砸在她身上:“快滚!”
  张大娘被撞得浑身都疼,她恼怒不已,刚想说几句难听话,却见慧儿冷着一张脸正瞪着她,想起今日她大战刘媒婆时的凶悍,到嘴的恶言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既得了玉佩,也不再纠缠,揣进怀中便走了。
  慧儿僵着身子杵在原地,看着张大娘头也不回地进了门,气得转身便往内院跑。
  萧霈云进来的时候,慧儿卷了被子,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伏天盖被子,你不嫌热啊。”萧霈云故作轻松说道。
  慧儿听了却无动于衷,她活泼外向,眼下却这般安静,显然是真的伤了心。
  萧霈云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她缓缓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幽幽叹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慧儿转身抱住萧霈云,将头靠在她的双腿上,瓮声瓮气地说道:“阿姐,别这么说,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气我自己。”
  萧霈云一只手插入慧儿的发丝,轻柔地替她梳理头发:“你放心,阿姐保证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比张家还要好!”
  慧儿轻笑出声,拢紧了抱萧霈云的手,喃喃道:“可是阿姐,我不想嫁人了。”
  萧霈云手上一顿,嗔道:“别胡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慧儿抬起头,月色映照在她脸上,双眼如宝石一般晶亮剔透:“我说真的,阿姐,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气张家来退婚,自打您从牙婆手上救了我,您就是我的亲姐姐,我原先是看张家离得近,这才同意了的,现在他们退了婚,附近的人八成也不会再要我了,我不想远嫁,不想跟你分开。”
  萧霈云听这话,既感动又心疼,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柔声道:“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啊。”
  “能的,你去哪我就去哪。”慧儿执拗说道。
  “净说孩子话,你若舍不得阿福,明天我再去找张大娘说说好话,这事还没传开,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慧儿忙坐直了身子,急道:“阿姐你可千万别去,我没有舍不得他,今日我同那老虔婆打架,他不出来帮我也就算了,但退亲这么大的事他都不肯亲自来与我说,足见是个懦弱没主见的,我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萧霈云见她恢复了神气,心下稍安,顺着她的话说道:“也对,我瞧他以后也护不住你,我也不放心,不嫁便不嫁吧,咱们另寻一门好亲事便是。不过我倒想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慧儿三两下被萧霈云套了进去,自己却未察觉,她想了想说道:“我喜欢……唔……像长健哥那么好看的,不过他性子太冷,不爱说话,过日子肯定很无趣,论性格还是沈大人那样的好,风趣幽默,招人喜欢,但他长得又不如长健哥好看……”
  慧儿自个儿比较起来,两个男人她都觉得很好,一时难以抉择。萧霈云见她发愁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可惹恼了慧儿,慧儿恨恨转过身,说道:“阿姐你笑话我,我不跟你说了。”
  萧霈云见她不再为退婚的事不高兴,这才终于安下心。她忍了又忍,才将笑意忍下去,她拍着慧儿的背,柔声道:“你的婚事我来想办法,阿姐手上还有些钱,嫁妆丰厚些,总不至于找不到好人家,你就别操心了。”
  她好说歹说,慧儿才打消了不嫁人的念头。慧儿心情一好,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萧霈云走了,身子往里一挪,便要萧霈云上床一起睡,萧霈云只好陪她躺着,慧儿猫着身子,依偎着萧霈云,呢喃道:“阿姐,我听说城里的小姐出嫁,光嫁妆都有几大箱,是不是真的啊?”
  到底是小丫头,嘴上说着不想嫁人,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向往的。
  萧霈云点点头,回道:“家中富裕的话,几箱子嫁妆也不算多。”
  慧儿一听来了精神,兴奋地缠着萧霈云追问道:“真的吗?在我们那只要盖了盖头吃顿酒席就算嫁了,嫁妆顶多是一对烂银镯子。阿姐你快跟我说说,你见过最盛大的婚礼是什么样的?”
  最盛大的婚礼?还有什么比皇帝嫁女更隆重盛大的。
  萧霈云想起十年前,自己出嫁那一日,群臣朝贺,百官送嫁,当朝太子亲率三千羽林军在前开路,夹道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她的嫁妆整车整车地送往公主府,足足送了一日,喜色横贯满京,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红妆,彼时他喜袍玉带,站在人群中无比耀眼,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迎她进门……
  心口传来一阵钝痛,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他了,她曾刻意去忘记他,每当觉得自己成功的时候,他总会不经意的出现,提醒自己从没有忘却……
  “阿姐,你睡着了么?”慧儿见她不说话,有些好奇。
  “没有。”萧霈云忍着情绪淡淡回道。
  “那你快跟我说说啊,究竟是什么样的?”
  慧儿越是追问,胸口那钝痛越清晰,她不敢再回想下去,轻呼一口气,缓解胸中郁结,回道:“其实我也没见过,只是听别人说的……”
  慧儿大失所望,不过她也没失望多久,缠着萧霈云说了会儿话,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萧霈云在一片漆黑中睁着眼,她恐惧夜幕降临,更恐惧入睡。
  她半生顺遂,也曾万千宠爱加身,那时即便她被刺客掳走,或是后来守了寡,都不曾有人敢说她半句不是。可失去了公主的身份,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自问算个好人,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可依旧免不了生出些闲言碎语,受了冤枉也不敢与人对簿公堂,她不敢出现在任何和朝廷有关的地方,她顶着别人的名字活了这么些年,却时常觉得这些平静安宁都是偷来的,就像躲进旮旯里的老鼠,一辈子只能自卑而绝望的活着。
  夜渐深……
  萧霈云迷迷糊糊地,好似到了一处花园,那无人的廊檐下,她张开双臂拦着那人,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可愿意娶我。”
  即便她素来胆大,这样明目张胆的追着一个男子还是第一次。
  那人沉默许久,才道:“以我的身份,配不起公主。”
  那时她说了什么,梦里她却记不清了,紧接着,她站在城楼上,看到了父皇愤怒而扭曲的脸。
  “灾星,你引狼入室,毁了祖宗基业……”
  “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没有朕你就是军营里最下.贱的娼.妓……”
  “皇后因你而死,太子因你而死,阿禹因你而死,就连朕都要被你害死……”
  “我没有,我不是,父皇饶了我吧……”
  “咯咯咯――”鸡鸣声响起。
  萧霈云猛地睁开眼,纵然是三伏天,冷汗依然浸湿了她全身,身旁的慧儿依然酣睡,不时的磨牙翻身。
  又做噩梦了,萧霈云蜷缩起身子,抱住自己。
  这些年,父皇无数次在梦里指责她向她索命,每次她都魇着醒不来,好几次她都想随父皇去吧,她就不该苟且偷生的活着,可偏偏每当她放弃挣扎的时候,梦就醒了,这种非人的折磨持续了七年,依然不肯放过她。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她想起梦中那个场景,梦里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可现在脑子清醒了,她想起来了,她说:“只要你肯,其他都不是问题。”
  真的是她,亲手为他打开复仇的大门,她想起他沉默的那许久,有没有一瞬间,他是想拒绝她的。
  眼泪不断地冲刷着她的脸,心口的疼仿佛要撕碎她,她真怕自己熬不住折磨而崩溃。她无数次想大声质问那个人,他要报仇为什么要利用她,她宁愿两人从无交集,无爱亦无恨地死在那场宫变里。
  屋外响起一阵沙沙声,紧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萧霈云擦了眼泪起身出来,轻轻地合上房门。
  院中,一男子裸着上身,正打了井水自头顶浇下。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头:“吵醒你了?”
  是萧霈廷。
  “没有。”萧霈云拿了干净的汗巾递给他,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与他们多日不见,就多说了会儿话。”他不以为意,转而又叮嘱道:“柴都劈好了,水缸也添满了,就是灶下那个窟窿还来不及补,等我下次来再帮你弄完。”
  萧霈云疑惑:“下次?你又要走么?”
  萧霈廷点点头,说道:“要早些赶回书院,有些杂事需要处理,所以休假就提前结束了,最近都会比较忙。”
  说完便自顾进了屋子。萧霈云觉得奇怪,书院里向来没什么事,怎么忽然忙了起来。她心里虽这么想,却也不好阻拦,只将他换下的长袍收起,忽见他背后又多了道破口,但眼下光线太暗,只得等天亮再做修补。
  萧霈廷回屋换了件衣服,又吃了碗白面,便匆匆忙忙走了。
  他如今在镇上的万鸿书院做教书先生,说来相距并不远,只是萧霈廷说懒得跑路,大多时候便宿在书院里,偶尔休假才回来。
  萧霈云早上虽不用出摊,活儿却多得很,待那些辅料一一备齐,已是日上三竿。
  想起萧霈廷留下的那件破衣裳,她这才去寻了针线为他修补起来。
  萧霈云从前并不会女红,在沅西镇这几年,什么活计都学了个边边角角,补起衣服来也像模像样。她收了针,咬断余线,里里外外的查看,倒是没发现其他破处,只是衣摆处发现一大片干涸的暗红色,萧霈云凑近一闻,一股淡淡的腥甜味,似乎是血迹,萧霈云心中只觉不安,各种念头在脑中闪过,她仔细回想起萧霈廷冲凉时,好像并未发现他身上有任何伤口,瞧他模样也不似受伤,她才稍稍安心。
  “春花姐姐,你在吗?”是隔壁新婚的小娘子叫她,两家原先并无交集,这小娘子过门后,时不时来借点盐蒜,这才慢慢才熟悉起来。
  “来了。”萧霈云顾不上多想,匆忙把那衣服塞进屋子里,便起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一章肥的!么么哒!
第57章 重蹈覆辙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家果真没有再来寻过她的麻烦, 后来萧霈云才知道, 赵家出事了, 他们家的嫡长子夜宿妓.馆,被人杀了,赵员外白发人送黑发人, 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可这个档口出这种事, 实在太惹人注目, 萧霈云想起萧霈廷那件染血的长袍, 又担惊受怕了好几日。
  好在这个案子破的也快,赵家家大业大, 免不了遭人眼红,听说杀赵公子的是生意上的仇家, 不是萧霈廷, 她也就放心了。
  再说那刘媒婆被收监后, 沈磊曾着人传唤过赵家,赵员外拒不承认此事, 声称一切与他们无关, 官府传了几回, 也是这套说辞。
  刘媒婆起先反抗得厉害,后来不知赵家用了什么手段,她竟愿意揽下所有事,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做了冤大头, 可没有切实的证据,沈磊也不能拿赵家怎么样,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贪墨信物一事,萧霈云总算沉冤得雪,她本就担心太过引人注意,如此结局她也甚是满意,她只望这些风波快些过去,还她清净,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这天夜里,萧霈云正准备打烊,面摊上来了位贵客,正是沈磊。
  他双颊酡红,步履蹒跚,似醉得不浅。
  萧霈云见他独自一人,身边再无其他随从,不禁皱起了眉,此时天色已晚,瞧他醉醺醺的模样,万一一会儿回不了家可怎么办。
  他们到底非亲非故,若他醉酒不能自理,以她如今的境况,是不便留他过夜的,可前些日子人家毕竟才帮了她大忙,要出言赶客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沈磊坐在长凳上,只觉头痛欲裂,他自个儿揉着太阳穴,心中暗骂这帮孙子可真能灌,要不是赵四那桩案子苦无进展,他又何必玩命似的陪他们喝。
  他酒量向来不错,此刻也并非醉的走不动路,只是方才路过此处,他不由地想起了那对和沅西镇格格不入的兄妹,脚便似不受控制一般,可等真正坐了下来,他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正想着,一只粗瓷碗出现在他眼前,碗中的汤面还腾腾地冒着热气,他没有抬头,语气中带了几分揶揄的笑意:“我今天身上可没带钱。”
  萧霈云见他话还说得清楚明白,应当不至醉得厉害,待他喝下这碗酸汤面解解酒,或许便不会给她出难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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