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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楼宫中,哪吒手掌下的石桌与桌上琳琅满目的宝石,彻底的化为齑粉,消散于空气云霭之中。
头戴莲花金冠身穿朱红色锦澜衣袍嚣张狂傲的哪吒三太子,三坛海会大神,神识归位。
在听到容白那一句:“地涌夫人,至今已等五百余年”时候怒极反笑。
没有其他任何一个生灵更知道容白这个地涌夫人的尊号是在什么时候取下的。
那时候他想妖族起名简单直白,容白不会起法号,也是理所当然堪堪选了一个会打洞的意思。
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妖能够在他面前卧薪尝胆,一面说着要给他立排位巧言令色的哄着他,一面却将尊号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伪装成现在这个样子。
——地涌夫人?
——金蝉子夫人!
如此明晃又直白的问号,竟然是丝毫不给他留下任何的缓冲,就让他在这个小妖面前被骗了数百年。
他以为的两心相许,竟然那个妖精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在骗他,都只不过是为了为自己在等待金蝉子转世的时候寻一个靠山。
一个靠山。
可笑自己竟然还问容白与金蝉子有没有旧?
罡气肆意,威压降临,哪吒所处的宫室所有器物消散在空气当中,连天庭正在飘浮的祥云都瞬间停滞在原地,不敢妄动。
走在路上,正准备踏入云楼宫,回到宫殿的托塔李天王感受到哪吒暴露的这般威压,瞬间心脏一跳,从前刻意遗忘的阴影,重回心间。
他下意识紧紧的握住了手上的宝塔,驾着云赶紧的朝着凌霄宝殿而去,逃之夭夭。
哪吒平静了数百年的火山出现了裂痕里面压抑了多年的岩浆瞬间迸发,带着滚烫和炙热,滚烫的岩浆烫的周围寸草不生。
气宇轩昂的麒麟子身形缓慢,走出云楼宫中,那些带着控诉的绵绵情话,在他耳中无尽的循环,他被迎面炙热的阳光好似刺伤了眼睛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等待良久,这才松开了紧握成拳的双手,靴下踩着风火轮,眼睛微微眯起,朝着一方向飞驰而去,带着延绵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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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不信邪的跟着容白进了无底洞,没有想到走出无底洞的时候就跟中了邪一样的失魂落魄。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灵山的佛子竟然还有未了情缘。
而现在这个等待多年的债主找上门来,孙悟空若是早就愿意直接将容白打杀,何必听她的缘由呢。
现如今更是不行。
思绪像一张巨网将他紧紧的网住,找不到半分头绪,孙悟空飞起朝着猪八戒和沙悟净安置的地方而去。
“大师兄,那妖怪究竟是什么妖怪?你可探查清楚没有?师父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被煮了还是进洞房了呀?”
“大师兄,你说句话呀。”
孙悟空刚一落地,猪八戒就赶紧围上七嘴八舌的这样问道。
沙悟净也上前一步,虽然未曾开口,但显然猪八戒问的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孙悟空心情不佳,一路上骂了玄奘和金蝉子八百句,刚一落地就被猪八戒围住,心里想起了猪八戒,一直在说的“师娘师娘”,心里更加烦闷。
暗叹一声,这取经路上竟然真的只有他一个聪明人。
“闭嘴,呆子。”
孙悟空挠了挠脸颊上的猴毛,在原地急的打转:“让俺老孙想想,让俺老孙想想,这究竟该要如何是好。”
猪八戒沙悟净。对视一眼也不敢打扰孙悟空。
只在心里暗暗记下,连大师兄都急成这样,恐怕这妖怪来路不小啊。
不知道究竟是哪位佛祖菩萨的坐骑,还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娥,竟然这般难以招惹。
就连对直来直去的大师兄,现在都急成这样了。
许久,孙悟空的视线落在还显得有几分泥泞的土地上召唤出硕大的金箍棒往地上敲了一敲,大喊一声:“土地何在?”
“此方土地快些出来。”
下一瞬,地上一缕青烟冒出,带着道家清正的法力,一位长须及地,面相和蔼慈祥的老者恭敬的朝着三人一马行了一礼:“见过各位,见过大圣,不知大圣宣召小老儿在此有何指教。”
土地脸上笑容全是苦涩,显然他早就被容白知会过,在这方土地之中也知道容白究竟做了些什么。
孙悟空神色一凛,脸上全是凝重之色,问道眼前的土地公。
“俺老孙问你,这地涌夫人究竟是何身份。”
土地公苦笑,他这个正神被容白拴在同一条船上已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
这几百年,他享受着和容白一样的供奉和香火,占尽了便宜,现如今果然就是他该付出代价的时候。
只希望这位胆大包天的地涌夫人,真的能够如同几百年前她承诺的香火一般,再一次做到。
孙悟空与猪八戒,沙悟净三人神色凝重,显然都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微风吹动着林间树叶,树叶走出美妙的乐章。
只听眼前这位福禄正神摇摇头轻叹一声,对着三人说道:“大圣有所不知,这位地涌夫人后台......不可说。”
——后台不可说啊。
孙悟空想起他在那间倒坐儿看见的三个神位,轻哼一声。
见猪八戒听了这话要吱吱歪歪,伸手拽住了他的猪耳朵。
第29章 西游
西天灵山,大雄宝殿。
来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也并非完全意想不到,毕竟哪咤太子乃是君吒护法的亲生兄弟。
但大雄宝殿前的将士也是第1次见这位传说之中的坛海会大神气势是如此的骇人。
连他的威压都不需外泄,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只淡淡的在凝视着他们的时候,精致无匹的面轮廓与那双带有着高山之巅,火山之口睥睨,只一眼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了惧怕之意,不敢再看。
将士们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想着幸好大太子和太子一点也不像,不然只要一想到若是要和太子日日共事,岂不吓的胆都要破了。
“兄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君吒有些怔愣,他在外修行之时,哪吒刚刚出生。
又因为哪吒小时候那时候闹出来的那些事,即使知道并不是哪吒的错,但因为后来哪吒与父亲闹得不可开交,父子成仇,身为长子的君吒心里仍然有几分别扭与怪罪。
兄弟之间,只能说的上比旁人亲近几分,但要是说,让他这匆匆忙忙的赶来见他,这倒是头一次。
但看着现在弟弟凝重的神色,想起前些时日他隐瞒小白罪过,将小白托付给哪吒之时,他也直接应下了,心中不免有所愧疚,直接点头。
“好。”
就在君吒应下之时,哪吒薄唇轻抿,御着风火轮边超远处飞去,只给留下了一个逐渐变成黑点的背影与风火轮那一团熊熊的火光。
衣袍与金光折射成一团烈火,消失在眼前,灼的人眼睛疼。
君吒温润的脸上轻轻皱起眉头,然后这才御风飞行跟随身后。
西天灵山脚下,在越过山门,便来到了接引渡。
接引渡潺潺流水,围绕整个灵山脚下,山下郁郁葱葱,遍地都是灵物。
只看着山脚之下,便知这里便是西方极乐世界。
君吒虽然脾性温和,但仍有好胜之力,见哪咤这般,也用尽全力,但还是落后哪吒几步。
待他平稳落下,还未曾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着前方背对着他的幼弟慢慢回首,年幼时期锋芒毕露的顽皮孩童早已变成了顶天立地威慑四方的元帅战神,君吒只听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兄长,我只问你,昔日你向我托付容白,说她是因为偷吃如来佛祖大雄宝殿内的香花宝烛犯下了忌讳,让我救下一救。”
哪吒亲眼见着君吒神色微变,一直压抑的理智竭尽全力的问出最后一句话。
——“他因为此事沾染了轻慢佛法的名义被贬下凡,而我听了他的话,主动背下了偷吃大雄宝殿香花宝烛的罪名,走下灵山就在此地等他。”
容白与玄奘的对话在耳中不断响起,哪吒听着自己问道。
——“容白是否是因为与金蝉子有情,这才让金蝉子被贬轮回,容白也只能用这种借口逃之夭夭?”
君吒轻叹一一口气,以为哪吒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自己也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再为这件事情继续隐瞒:“哪吒,为兄并非刻意隐瞒,只是这件事情兹事体大,灵山上下知情的人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至于小白......”君吒这才轻哼一声,泄露出他的情绪。
“小白一直被养在佛祖身边,性情稚嫩淳朴单纯无害,哪里懂得这个,定然是那金蝉子知法犯法,这才引诱了小白。”
“小白那一日见金蝉子事发,急着跑来求救,我无奈之下正好见你来.......”
剩下的话哪吒已经不愿意再听,转身便离开。
兄长说容白性情稚嫩,淳朴无害,这几个字眼从未和容白有过关联。
他第一眼就知晓,可笑竟被骗了这么久。
数千年岁月,他早已经不是幼时翻江倒海也要报一时之仇,凭一己意气要还陈塘关百姓一个公理的哪吒了。
但在此时此刻,在他知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数千年的理智,全部烟消云散。
还怀揣着一丝侥幸,要到灵山来验证容白那些话是真是假,连累着他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500多年的记忆到脑海中不停的翻转。
到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容白,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拿我的情意,来当做你和金蝉子相遇的跳板?
你怎么敢...一直都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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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连连几声叫喊,黄风眼看着太子殿下到了灵山,他们两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想问询一下他那妹子和太子现在究竟如何也解开误会。
他现在可是清白之身,跟着灵吉菩萨修行了。
没想到从飘渺州刚到灵山就见着了太子。
可他越叫喊,就见太子殿下这刚开始还是龙行虎步,紧接着随着他的叫喊便驾驭风火轮飞入苍穹之中,还顺手劈散了眼前一朵好看的云彩。
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黄风想了想,觉得哪吒太子应当是太过思念小白,这才脚步匆忙了些。
这个靠山寻的,小白有眼光的嘞。
就是不知道金蝉子的转世现在到底在哪儿了,小白什么时候能够同他一样回到灵山。
黄风回头就见接引渡前长身玉立的君吒大太子面色凝重,不知所谓何事,他行一礼之后心里暗暗想着这兄弟俩怎么怪到一起来了。
“见过大太子殿下。”
君吒回神,挤了一个仓促的笑意:“黄风,你回来了。”
“这些时日跟着灵吉菩萨在飘渺中过得还好吗?”
“好好好,一切都好。”黄风脸上满是开心。
本来都以为只能在下界稀里糊涂的做一个妖王,没有想到还能成为帮助金蝉子转世回到灵山的功臣,收获大功一件,正式拜在灵吉菩萨麾下,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野妖精。
这还不好,那什么才叫好?
君吒反应慢了几下,还停留在刚才哪咤的反常之中,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些许真相。
“对了,黄风你认识哪咤?”
若非熟识,他还真没见过有几人能够着急忙慌的主动要凑在他这位弟弟的身边。
黄风想起什么,遮遮掩掩的回答道:“启禀大太子,在下界见小白的时候见过太子的几面,我认识太子,太子不认识我。”
黄风嘿嘿一笑,留了个心眼儿。
没直接说出容白和哪吒有情一事,心理暗暗感叹万一大太子知道了,要拆散他们怎么办?
他也已经成长了,就这回话的文化水平不得让小白谢死他?
那双股剑打他怪疼的。
以后就凭这次回话,都必须得让小白收着点力气。
君吒如同魂失了七魄,连黄风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忘记了。
心里一直盘算着。
小白、哪吒、金蝉子、黄风......就是哪里错漏了呢?
一阵微风吹过,君吒灵光乍现。
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该不会小白...对正在取经的金蝉子转世起了邪念,想要将他一直留在取经途中?
想起他将小白托付给哪吒时候的隐瞒,君吒暗叹一声这下他彻底的欠了哪吒这样一个天大的人情。
小白...你糊涂啊。
偷吃香花宝烛遮掩了与灵山佛子的私情。
可阻拦取经之人到达灵山,对于灵山来说是天大的罪过。
想起之前他窥探的几分真相,君吒越发摇头叹息。
小白,这下咱俩的隐瞒惹怒了哪吒,可关键是...金蝉子...他不会回来了呀。
小白,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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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白正在无底洞中等待着她所布置的最后一步棋。
土地。
这方土地,一个天庭正神。
从他因为香火而和她成为共谋的时候,这张船就由不得他下了,所以土地是最期盼她能够按照计划成功之人。
不然她若有几分罪,土地身上也会有几分。
“大王,您真的要留下那个和尚吗?可郎君......”锦红并不知晓内情,他所看到的只是容白为了一个和尚而失去了理智,甚至诓骗哪吒。
容白步履不停,打开钥匙,走进那间倒坐儿,看着个神位之中那个唯一她亲手雕刻的神牌。
指尖拂过上头斑驳痕迹,经历了无数次的触摸之后,木料上的痕迹也变得圆润起来。
“无妨。”
“只要时间够快...”
她这样说着,像是说给锦红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敞开的门折射进外面的烛光,灯下美人犹如冬日之中最稚嫩的一抹新雪。
带着无边的哀愁,却也象征着延绵不断的生机。
只要时间够快,那在哪吒忙完公务之时,早就已经尘埃落定,那时候她在向他好好解释,好好赔罪。
不论如何他都得给同僚已个颜面,不是吗?
陷空山内。
土地看着眼前位神通广大的师兄弟人说道:“大圣啊,你有所不知,这位地涌夫人后台......不可说呀。”
土地努力平息住他的心慌,按照容白给的交代,一五一十的将这出戏给演完。
“据说这位地涌夫人,原先一直在灵山修行,不知因为何事突然下界到了陷空山此地。”
“外头都说这位夫人是因为偷吃了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这才偷跑下凡,可小老儿却知道,这位夫人完全不像带罪之身,也并未有过任何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