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敢对外放出风声,就是为了让她知道。
她了解他,同样的,他也了解她。
容白听了侧抬起头看着一身浅黄色衣的花满楼,嫩白的指尖下意识握着他的袖子,伸手晃了晃。
即使知道花满楼的态度,但她依旧想要挣得花满楼肯定的陪伴。
在她学听声辨位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他的嗓音,为她拨开黑暗,带来生机。
花满楼低下头,衣袖边的力道已经消失,他什么都看不见,却依旧记得她希望他在。
唇边笑容清浅,秋日阳光灿烂。
他跟上脚步,只提高了警惕性。
对于......西门吹雪。
这个容白一直想要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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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西门吹雪的第一眼,容白直视着那位白衣的剑客,觉得他和叶孤城并不一样。
听见他冷冽的嗓音开口说:“你会剑?”
话中无情,好似一切都是为了剑一样,亦或者说,他就如同一柄锋刃的利剑一般逼人。
而叶孤城为一岛之主,他孤独,却又爱着他的子民。
白衣长身玉立,花满楼也穿过白衣,但两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像是两面。
相同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都是不同的感觉。
这世间每一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容白面对着锐利的眼神,勇敢无畏地迎了上去:“是,我用剑。”
“偏门左道,三心二意。”
“而且,女人不该用剑。”
万梅山庄种了很多梅花,虽然现在还没有开但其他的草木长得十分旺盛,所以容白对西门吹雪的第一印象很好。
叶孤城不喜欢花,不喜欢酒,财富唾手可得,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可惜的。
现如今的飞仙岛的百花,不过是因为她喜欢。
“那比试一次?”
“你说女人不该用剑,那我还说男人不该用剑。”
“西门吹雪,不是你厉害,就可以胡说八道的。”
西门吹雪顿了顿,第一次碰上这样听了没有任何负面影响,也不怕与他对决的人,他这才抬起眸子郑重地看着容白。
刚才只是看到了她的剑,如今他的眼中才出现了容白这个人。
容白明艳扬眉,自从离开小楼之后她就没有穿广袖的裙装,今日穿了一件绛色的窄袖劲装,领口用金银线勾勒绣出了暗纹,配上她明艳的容貌显得格外有气势。
她站在这,就是无畏的王者。
陆小凤正想要开口,就先被西门吹雪阻拦,然后他就看着往日里除了剑之外没有其他感兴趣剑神现在十分有兴致地恐吓一个小姑娘。
而花满楼侧身护在容白身前,留出来的空间让容白视线并不遮挡,又第一时间可以护住他。
“你知道和我对招必定只能活下一个吗?”
“剑刃会划过肌肤,血液会渗透出来,像炸开了一朵烟火一样绚丽,然后生命开始终结。”
西门吹雪饶有兴趣注视着容白,想要看着她漆黑像是葡萄一般的眼眸之中出现不赞同或者恐惧同其他人一样的反应。
但等到的是容白抿了抿唇,那双殷红的唇瓣的如同凝露的花朵,然后吞咽了一下:“我也觉得这个场景应该十分壮丽。”
她不喜欢那一日鲜血凝聚在手指上脏兮兮的感觉,花满楼擦得十分细致。
但是吸收血液之后那种满足的感觉她却还一直记得。
用鲜血浇灌出来的花朵,才更加艳丽。
骨血血肉,最能助花草生长。
若不是,她告诉自己因果有定数,她也生之弱小所以同担苦难,但凡有人和她同样的感受,一定会大开杀戒。
“不过你说的对,用剑才能不脏手,我该像你看齐。”
美人眼波流转,清澈的眼眸之中并未有一丝想要见到的恐惧,还有着绵绵斗志,一点都不怕他。
“双股剑又如何,长剑又如何?”
她带了自己的两个布带,里面是自己的三柄佩剑。
她懂叶孤城爱剑,所以便用这种办法想要同西门吹雪比试一场。
——但,这个前提,是西门吹雪不能侮辱她。
——而且容白更生气的是,在西门吹雪心里这还不算是侮辱,因为他一直觉得这是说了一句实话。
陆小凤左看看容白煞有其事认真的样子,右看看西门吹雪,右看看挡在容白身前的花满楼。
心里不由地摇起头起来:花满楼啊花满楼,你知道你呵护这一朵娇花,可能是一朵食人花吗?
一场比试。
容白一定要比。
她还一定要用双股剑。
容白和西门吹雪对视,寒芒一闪,随着动作,陆小凤这才看清这一路之上,包在布袋当中的剑刃。
落单的那把剑落在了花满楼手中,花满楼抿唇不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双股剑使两柄长短不一样的鸳鸯剑,以灵巧著称。
真正的高手若是生死比试,不必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需要对面人的性命,那么胜利,就已经默认。
但西门吹雪再怎么不留情面,也知道陆小凤是他的朋友,而陆小凤的朋友他不能当面杀人。
而容白要的就是要让西门吹雪彻底颠覆他从前的所有观念。
绛红和雪白的衣衫交织在一处,分不出究竟是谁的衣衫,一寸一寸剑刃的格挡,争鸣,天花乱坠。
容白快得让人分不清她究竟在何处。
陆小凤神色凝重,他显然已经确信自己当时是多管闲事。
容白当时......是不是也是设局引诱他们上钩了?
而容白不愿意袒露底细,却有这般高深的剑法,实在是让人更加好奇。
最后,容白发丝被西门吹雪的剑锋削下来一缕。
若西门吹雪再低一些就可削断她的脖颈。
而陆小凤瞪大了眼睛,觉得容白处处给他惊喜。
容白......容白用剑刃破开了西门吹雪的腰带!
初入江湖之时,他也用这种招数想要引起喜欢的姑娘注意。
可......这个被挑断腰带的人,算得上被轻薄的人是西门吹雪呀。
西门吹雪一瞬间的呆愣,但转念他看向对面他剑刃所指之处的人缓缓笑了起来。
“只需一年,你就可以成为我的对手。”
他找到了一个比用满仓的火油燃烧出最绚烂的火光,更有意思的东西。
陆小凤,给他送来了一个绝妙的礼物。
“未见生死,生死难料。”
容白没有错过西门吹雪的兴味,她知道她已经成为西门吹雪认可的对手。
而且......她没觉得她输给了西门吹雪。
她其实忽然觉得,她比西门吹雪还要厉害。
或许是她太过骄傲所以才有这种想法。
但这一次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
不过......追逐的人要换西门吹雪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不一样,叶孤城会对她心软,而西门吹雪只看得见,他想看见的人。
西门吹雪捡起地上的腰带,中衣显露出几分他的苍劲身形,陆小凤扬了扬眉十分有兴致西门吹雪有了一个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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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小凤被迫剃了“两条眉毛”的情况下,没有怎么劝说,西门吹雪就愿意与他们同行,牵扯进金鹏王朝这个局中局当中来了。
还让人惊喜莫过于万梅山庄的管家对着容白一见如故,硬拉着容白让她有空再来万梅山庄玩儿。
让容白想起了花家老夫人。
花满楼和对西门吹雪并没有什么波澜,就如同点头之交一样点点头,然后问道面前的容白:“开心吗?”
容白忍俊不禁,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花满楼低头,悄悄在他耳边但用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嗓音说道:“亲眼见到了陆小凤剃眉毛,确实很开心。”
狡黠得意的样子,正是因为她也出了一份力。
西门吹雪让陆小凤剃一个,容白出主意说要凑个整。
然后发丝就被人轻轻抚了一下,容白现在已经习惯花满楼的亲近甚至觉得是理所应当。
“出发吧。”
花满楼将人带上惟帽之后率先上马,然后俯身将手递给下边的人,这一次他并未让容白独自一骑。
他对西门吹雪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容白仰起头来看着他的手,没有多少迟疑就握住了那双如玉的手。
绛色和月白的衣袖交织在一起,那人被抱在身前,十足的保护姿态。
坐稳之后容白挥手驾马前行,先走一步不等他们。
待二人走远,容白嗅着花满楼身上她的香味儿,轻轻说道:“花公子......应当记得我说过的话吧。”
她不想让花满楼伤心,她想要维护花满楼。
但,她始终还是执着于天下第一的。
她有些后悔刻意逗弄花满楼了。
飞出的几缕发丝轻蹭在花满楼的下颚处,带来几分痒意。
握着缰绳的手攥紧了几分。
容白以为不会听到的回答,伴随着秋日的风声,花满楼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记得。”
“但你......”不需寻找借口。
容白袖中的藤蔓有些活跃,她不知为什么花满楼欲言又止,捂着袖子被转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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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亲密的样子,有些奇怪地问着陆小凤:“容姑娘是不会骑马吗?”
看了逐渐远去身影的陆小凤翻身上马,想过什么之后眼中意味深长,故作暧昧说着:“当然不是。”
“情人之间的小情趣罢了。”
“西门吹雪,花满楼喜欢容白。”
西门吹雪换了一个崭新的腰带,手上是他。那一瓶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剑。
他比陆小凤几人出来得晚了几步。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捡起了在地上的那一缕发丝,还放置在了胸前的夹层中。
一直带着他们从小楼出来,陆小凤将一切都尽收在眼底之中。
他对容白的感情十分微妙,现下更是觉得容白不是他可以喜欢的人。
容白让他产生了一种惧怕。
他害怕再沉迷下去,他会放弃自己是个浪子,选择不再流浪,而是在一个地方安稳地生活。
他害怕这些从未想过的事,也害怕容白本身对他的诱惑。
他提醒着西门吹雪。
为了花满楼,也更是为了西门吹雪。
为了所有人都好。
他可不想最好的几个朋友全部爱上了一个人。
西门吹雪点点头,好似这句话他从未开口问过也从未产生过好奇一样,眸中如同未化开的浓墨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白衣随风而起翻身上马,手中执剑,往前方而。
迎着日光,西门吹雪想起刚才朝他劈来的那一个寒芒,呢喃自语道:“陆小凤说花满楼喜欢容白,却未说容白是不是喜欢花满楼。”
拥有如此潜力之人,岂能沉醉于儿女情长。
不过这种想法消散在空中,两人打马前行不一会就追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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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星辉月朗,玄月像一把弯刀,驱散了夜晚的乌云密布。
四人找到一家客栈便停下不再赶路,客栈名字普通,挂着的灯笼忽明忽暗,但伙计很热情地迎上来:“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咱们这儿的客房十里八乡可是数得着的。”
陆小凤最先翻身下马,他们四个人一个剑神、一个从小不缺钱的少爷,一个又厉害又会抬杠的,交际这事儿只能够他来。
“要四间上房,再弄些好酒好菜来。”
伙计点头应下,但转眼有些怔愣地看着从被搀扶下来的容白,即使有着面纱也难以阻挡她的绝世荣华。
客栈内只有楼上有两个客人,所以大堂内只略略点了两个蜡烛,光线昏暗。
伙计本一直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在见到容白的那一刹那便已经觉得自惭形秽,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足以被最珍贵的所有娇养。
容白在跟着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帷帽还有面纱,所有恶心的眼神已经被花满楼尽数挡下,不让她受到片刻觊觎。
“累吗?”
“不累。”容白摇摇头。
这个伙计没有说错,这里的环境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伙计虽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带着他们上楼开始张罗。
正当他们走过有些陈旧的二楼木板的时候,有个亮灯的客房从里面打开,一个做小厮打扮的人对着伙计直接开口:
“小二,我们公子要一桶热水,快些给送过来。”
容白的视线本就有些好奇地在打量着有些陌生的环境,这里没有长什么花草,她直觉上就有些别扭,但说不出什么只能勾着花满楼的掌心。
随着那个小厮的一声叫喊,伙计躬身应着话儿,容白也随着声源往屋内看去。
屋内一人玄黑色衣袍坐在桌前,整个人像是融在了黑暗之中一样,容白正打算收回视线,却听着里面那人开口说道:“请留步。”
“容姑娘。”
容白也这才发现,原来里头那人并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轮椅上。
无情。
随着他一开口,木轮与地板发出声响,在这个空寂的客栈之中来得格外刺耳。
陆小凤很显然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心下凝重但还是勾出一个笑问道:“不知道四大神捕之首在这,倒是我们无礼了,敢问无情大人到底所为何事?”
神侯府在京中赫赫有名,四大神捕非大案不出,在这里遇到无情并非一个好事。
陆小凤虽然同无情没有交情,但和六扇门的金九龄是好友,这样开口应答也不算突兀。
四大名捕当时有两位出现在江南,他透露了几分消息给金九龄这个好友,是为何路上,现在遇到的竟然是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
无情来到门口看着他们,陆小凤一脸郑重,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对他并无兴趣所以一直敛着眸子。
而应当是江南花家的花满楼只他开口之时就已经下意识的挡在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身前,似乎已经将这个动作刻入骨髓之中。
亦如上一次,直接在他面前带走了人。
屋内点燃着烛光,随着微风轻轻摇晃,月光清冷,照耀在一身绛红色的人影身上。
无情摇了摇头,先回答了陆小凤的问题:“目的一样。”
说罢,也一双锐利的眼眸越过花满楼看着身后的容白,目光化作实质,好似要把她的面纱刺穿一样。
“只是觉得容姑娘......该要注意一些男女之间的距离。”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