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得有些难以呼吸,恍然以为回到三个月前出车祸的那一刻。
那时他肋骨全断,四肢骨折,躺在残破的座椅上吐血,满脑子都是他不可以死,他还没有见到知知,他还不知道知知过得好还是不好,这些年有想过他吗?还爱他吗?
他的手机号一直没有换,知知为什么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为什么她当初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把他丢下?他解决了家事,满怀希望地奔赴他们未来,却发现她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为什么再见时,她成了别人的女朋友,看到他时,眼里再也没有了炽热爱意……
“苏又黎,你冷静点,”从知知抬手轻抚着他的后背,“我和喻复之间的事,你就别插手了。”
你看,她现在多冷静,被人嘲讽还能淡然反击,哪像三年前,但凡从哪儿听到看到有关她的一句重话,都能红着鼻子眼泪汪汪。
她长大了,但长大的代价,让苏又黎有些难以承受。
最终,他松开了从知知,看着他的女孩完全不需要他,就可以带着蒋世三人,去靶场解决她自己的恩怨。
他感到宽慰,又有几分怅然所失。
几分钟之前。
张修看着紧抱在一起的苏又黎和从知知,抬手戳了戳身边脸黑如墨的喻复。
“瞧瞧,他们多般配,大学的时候,他们俩就是有名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谁不羡慕呢!”
喻复额角爆出青筋:“阁下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未免见长,我明明听说从知知苦追苏又黎四年无果,大败而归……苏又黎可真有意思,以前眼睛长在天上不肯低头看一眼,现在却回头吃起了曾经看不上的地上草,我说他贱你们还不承认。”
“可惜,知知很清醒,还特别记仇,她一看到苏又黎就会想起曾经追求苏又黎的伤痛,是不可能和苏又黎在一起的,苏又黎注定白费功夫。”
喻复双腿夹了夹马腹,追了上去,迎风喊道:“从知知只会是我的!”
张修颇为不爽,低唾一口道:“这狗德行,从知知又不是个物件,还只会是你的……真尼玛的,根本不懂苏又黎和从知知之间的事,听风就是雨……”
说完,他也跟了过去。
*
听说有人开了射击比赛,赌注搞得很大,靶场上聚集了很多人,连孙书曼和苏小慕也来看热闹了。
只是当她们看到主人翁是苏又黎和从知知时,脸色都开始奇怪。
苏小慕奇怪的是,从知知怎么会和蒋世这样的二代起矛盾?
孙书曼奇怪的点就多了:“那个从知知不是刚和喻复分手吗?她无缝衔接和你堂哥好了?”
苏小慕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我堂哥应该还在追求……”
又若有所思道:“其实我堂哥这三年一直在找他的初恋女友,我现在想起来,好像就是叫从知知……”
“啧,三年前就是为了从知知,你堂哥才忍着厌恶和我演戏啊?”
想起过往,孙书曼的脸色很差:“当初我还没嫌弃他呢,他倒是先给我摆上脸色了。”
此事因苏小慕而起,她颇为心虚地转移了话题:“哈哈,我们还是看比赛吧,听说从知知以前练过枪击。”
何止练过1。
当从知知戴上护目镜,单手举起枪,一击就正中十环时,观众席为这漂亮干脆的动作,爆发了小小的欢呼声。
蒋世阴着脸,但还只是觉得从知知走了狗屎运而已,可当他连发几枪都是八环七环,从知知却枪枪都是十环时,他的额头冒出冷汗。
这怎么可能呢?
他和罗耀李意对视几眼,抬手作势打断比赛进程。
“我怀疑从知知作弊!”
第39章 赛马(四)
现场一片哗然。
当然, 大部分人都是1不信的,临时起意开始的比赛,怎么作弊?
从知知的眉眼淡下来:“所有枪支器械都是俱乐部的原装, 我们也是一起到的靶场, 连试枪都没有,就直接开打了, 请问我如何作弊?”
蒋世自然清楚从知知没有作弊的时间, 但他是不可能认输,也不可能当众跪下给从知知道歉的, 所以从知知没有作弊也必须作弊。
他走过去, 抬手握住从知知手里的枪管, 仔细看了看瞄准器,笑道:“从小姐一开始就说要比射击, 甚至连苛刻的输赢条件都愿意答应,原来是有备而来。”
从知知眯了眯眼:“我怎么有备而来?”
“瞄准器是新换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次次十环,是你在瞄准镜做了手脚,你作弊了。”
从知知被逗笑了:“技不如人就开始污蔑我?”
苏又黎见势不对,刚要过去, 就听到“啪——”的一声。
从知知对准蒋世开了枪。
子弹擦过蒋世的脸颊, 划出一道轻微伤痕, 往后方的靶子上打去。
正中九环。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下意识后仰身体, 还有没反应过来的人左右问着发生了什么?
蒋世也吓得呆住, 有那么几秒,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后背瞬间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好一会儿,他惊恐地喊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 我用瞄准镜作弊了吗?”从知知把瞄准镜拆卸下来,抬眸看了蒋世一眼,轻笑道,“你看,我面对面都没有打中你,怎么能说我用瞄准镜作弊?”
蒋世精神都有点崩溃:“疯子!枪怎么能拿来对准人!”
从知知没有当回事:“你怕什么,这种子弹又没有杀伤力。”
说完,她拿着没有瞄准镜的枪,再次转向靶子,砰砰两枪。
一个八环一个九环。
蒋世望着靶子上的孔洞,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从知知“啧”了一声:“虽然没有瞄准镜会影响发挥,但我觉得也足够赢你们了。”
蒋世身边的小弟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他们今天踢到了铁板,从知知不是好惹的。
“还要继续吗?”
从知知把枪放回桌子上,摘下护目镜:“我也懒得计较你们那些拙劣的污蔑借口,但显然,无论怎么比,你们都输定了。”
她的头发被护目镜勾起,又在正午的阳光中丝丝散落,整个人好似被各种打光板和各种笼罩,只是瞬间的冷眼旁观般的艳色,就足以让人铭记终身。
苏又黎的嘴慢慢浮起笑容,突然想起大学时,他是校篮球队队长,从知知为了追他加入了拉拉队,自此,他的每场篮球赛都能看到从知知穿着超短裙在跳舞。
她实在不是一个有天赋的舞者,但胜在肤白貌美、腰细腿长,随便扭两下都是全场最吸睛的。
苏又黎在球场上奔跑时,表面八风不动,实际上和他的队员一样,眼尾都时不时朝从知知那里扫去。
一如既往。
她从来耀眼,未曾褪色。
观众席上,有人大声说着:“牛B!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见识到这样的枪法!”“真是速战速决,比赛输了的惩罚是什么?”“跪下道歉!”
苏小慕率先吹起了口哨,随之爆发了一阵阵欢呼声。
“跪下道歉!”
今天来马术俱乐部的都是A城有头有脸的人。蒋世抬眼望去,聚集在靶场的人虽然不多,但熟人不少,只是这些熟人都是关键时刻捅刀子的。
蒋世颇为骑虎难下,和他两个小弟在原地踌躇片刻,准备赖账了。
从知知忽而笑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既然你们是在偏僻处议论的我,也去偏僻处向我跪地道歉吧。”
蒋世攥紧拳头,沉默不语。
罗耀看了他一眼,赔笑道:“从小姐,都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你,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地这种事……”
“你们也算男儿?”从知知挑眉嘲讽道,“背地里碎嘴议论女人也是男儿所为?”
苏又黎走过来站在从知知身后,虽然一言不发,但保护式的姿态无疑是从知知最大的支持。
罗耀讪讪退后。
“如果是我输了,你们肯定不允许我赖账,我不过是做了你们会做的事,你们又在生什么气?……究竟做好决定没有?难道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我跪地道歉吗?”
从知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如果蒋世他们不愿意道歉,她就拿枪打他们的膝盖让他们不得不愿意好了。
几秒后,蒋世憋了句:“好。”
*
喻复又被张修纠缠了一会儿,等他到了靶场,从知知和蒋世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他随即拽住一个人,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告知后,又竖起大拇指将比赛结果一起说了。
“从小姐恐怕是什么神枪手,几乎每枪能正中靶心。”
喻复与有荣焉:“知知是学画画的,观察力很强,手腕也特别稳,射击对她来说是比较轻易。”
张修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他们走着问着,总算搞明白从知知他们去了哪里。
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只看到蒋世他们三个一脸屈辱地从地上爬起身的场景,没能看到全程。
一看见喻复,苏又黎的脸就冷下来:“今日之事,还要数喻总魅力四射,你那些莺莺燕燕的爱慕者,不知道散播了多少难听的话欺辱知知,我都会记在心里。”
喻复瞬间明白矛盾怎么起来的。
他知道蒋世这个人,在叶妄离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后,叶妄离就和蒋世暧昧不清了。
一开始喻复还松了口气,叶妄离能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再好不过,可很快他就发现,叶妄离和蒋世只是单纯的火包友……
但是——
喻复的目光移到蒋世额头的冷汗和紧绷的嘴角,直觉告诉他,蒋世和叶妄离的关系可能发生了变化。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苏总这话让我难以理解,”面对情敌,喻复是丝毫不肯落下风的,“我和知知在一起后,身边的桃花都被我斩得一干二净,我颇有感触,爱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守贞。”
从知知:“……”
要不是她亲眼见喻复和叶妄离的大尺度照片她都要信了。
“说真的,我实在没见过哪家的哥哥和妹妹会搞那么大尺度,”从知知抱着胸,忍不住怼喻复,“你再百般解释,也无法解释你和叶妄离超越普通男女界限的事实。”
此地正是赛马场附近的花坛,幽静凄清,没什么人来人往,也就显得从知知的声音尤为清晰刺耳。
喻复微微抿紧唇。
而苏又黎已经攥紧拳头,想要给喻复一拳了,可从知知始终握着他的手臂不允许他冲动。
这时,张修过来了,喊道:“赛马已经开始了,你们不过去看吗?”
蒋世这才趁机拉着两位小弟道:“各位,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从知知也没有再难为他。
刚刚蒋世梆梆跪地,脸色青白紫红快难看成调色盘了,还不得不说着道歉的话,给她转了三百万。
倒是苏又黎警告他:“希望蒋公子能吃一堑长一智,明白什么人你的得罪不起。”
蒋世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然而他和罗耀李意分道扬镳后,似乎觉得难堪,又去更衣室找了顶帽子戴上遮掩脸部,随即来到赛马场叶妄离所在的坐席。
坐下后,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阿离,我答应你了,把从知知的照片给我吧,我来帮你整治她。”
第40章 赛马(完)
叶妄离戴着墨镜和口罩, 抱着胸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前,一开始并没有搭理蒋世。
她觉得丢人。
宴席周围都传遍了,蒋世真的去了僻静处给从知知跪地道歉了。
她知道蒋世有点M, 但也没想到蒋世的膝盖会软成这样, 说跪就跪,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只是等了一会儿, 怎么都没等到蒋世的纠缠, 叶妄离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微微一愣。
蒋世正托腮望着台下的赛马场, 眸眼低垂沉醉, 眼波在光照下颇有些水光潋滟的意味。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奇怪的神态, 叶妄离脊背上冒出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摘下墨镜道:“蒋世, 你看什么呢?”
蒋世的嘴角竟荡出一丝笑意:“真没想到,从知知骑马也骑得那么好,她看起来娇气瘦弱,怎么说话做事都那么辣?”
叶妄离皱起眉,顺着他的目光向赛马场处眺望。
绿草坪上, 选手们都戴着头盔和护具, 白色的赛马裤紧贴在腿部, 显出线条优美的臀腿曲线,他们都是半蹲在马背上, 前倾着身体, 以最大限度释放赛驹后肢的爆发力。
在一排纯血赛驹中, 唯有一匹赛驹始终远超其他马一个马头, 那匹赛驹上坐着一个戴红头盔的女人。
正是从知知。
她驾着马,像一把离弦的箭, 锋利而一往无前,直直的冲过终点线。
瞬间,裁判的口哨声响起,讲解员激动的声音也在整片赛马场回响:“本场比赛的冠军已经出现了!她就是5号选手从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