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知切了一块塞进嘴里，只是嚼着嚼着，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她和喻复彻底掰了，转头就和苏又黎暧昧地搅和在一起，短时间内刚失去一段爱情，又陷入另一段爱情，这是她想要的吗？
从知知又切了一块蛋糕，递给苏又黎，勾唇笑道：“下午可以带我去看医生吗？”
空气似乎安静了几秒。
“好，”苏又黎垂眸，咬住了蛋糕，轻声吞咽后，不动声色道，“我认识一个医生，对抑郁症这方面很有建树。”
从知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是别的毛病，不过看看抑郁症也行，但我觉得我现在没有抑郁了。”
见她对治疗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苏又黎暗暗松一口气。
“别的毛病是不是和画画相关的？”他问的很忐忑。
从知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把iPad拿过来，打开Procreate，拿起笔画了起来。
苏又黎一开始没明白，直到满屏都是颤抖的线条，才沉默了。
“能治好的。”
半晌，他只说出这一句话。
“当然能治好。”
从知知笑道，胳膊肘搭在苏又黎的宽肩上：“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你看这个图。”
她切换了之前画的那张苏又黎胸肌腹肌图，赤果果的粉嫩风，比一些涩漫还涩情，感叹道：“如果我因为搞簧蹲局子，你会捞我吗？”
苏又黎脸微微泛红，撇过脸好一会儿道：“你不会蹲局子的。”
“为什么？”
“如果你想以此牟利，那么我可以保证，全世界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
从知知“嘶”了一声，把胳膊从苏又黎肩膀上挪回来，语气颇为不可思议：“苏先生，你的一手遮天简直令我毛骨悚然……”
她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想做一个正经的漫画家，你千万不要助长我的歪风邪气。”
苏又黎轻笑：“只要你开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从知知啧啧啧，把头摇成飞机，满脸的不赞同。
蛋糕吃了大半，苏又黎掐了掐手心，试探道：“你那么喜欢秋树务，有没有想过要拜她为师？”
从知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住，喝了好几口水顺下去，瞪大眼睛看着苏又黎：“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都不能画画了……而且，秋树务都好多年不收徒了，她也没这个精力，再说了，我这个水平……”
“你在大学时就拿过国内新锐漫画师最佳新人奖，你的水平和比很多漫画家都强，知知，你自信一点。”
“……你怎么知道？”她颇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件事连鲁灵灵都不知道……”
她当初参加比赛就是想给苏又黎看看，她才不是什么被钱宠坏的大小姐，她是个有才华有个性顶顶优秀的大小姐！
结果她这边刚获奖，那边就听说苏又黎发表了两篇SCI，获得了国内外多少教授的称赞，就连下一个院士这种离谱的话都冒出来了……从知知就没好意思亮出自己的奖项，去苏又黎面前装逼。
要不是找工作投简历，她都要忘了她在大学时也曾这样辉煌过。
更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件事会被苏又黎满脸欣赏地说出来。
只是提起鲁灵灵，从知知的心情忍不住变得糟糕。
苏又黎也有些不解：“你失踪后我第一个找的是鲁灵灵，但她告诉我你和别的男生好了，跟着你父亲一起去了M国，我不信，你不是这种人，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你……”
从知知神情淡淡：“因为她喜欢你，很讨厌我，都是因为鲁家依附从家，她才不得不和我做朋友。”
沉寂片刻，苏又黎道：“鲁家这些年没了从家扶持，也是独木难支，资金链断裂，子产品接连爆雷，目前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从知知没有回话。
当年的众叛亲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终此一生她都难以忘怀。
她没有办法原谅一些人。
“我不想回首过去，有时候我走在街上，会有一种冲入车流的冲动，剧烈的撞击会不会让我失忆呢？如果过去的一切全都忘了就好了。”
“……也包括我吗？”
“也包括你。”
这句话真残忍，苏又黎心口窒息一阵，勉强道：“我去收拾烤箱。”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把从知知的蛋糕盘子端走。
“苏又黎，别对我太好，”从知知望着地毯，忽而感叹。
苏又黎脚步顿住，没回头。
“虽然我坐在你家里说这些话有些不讲理了，但我还是想说，我觉得我们可能成不了，到时候我又还不起你的好怎么办？”
从知知托起腮帮子：“我想快点找到工作，然后换换脑子，让自己的思路清晰一点儿，好好想想未来怎么办……我真的好迷茫。”
大概过了一分钟，苏又黎才微微侧过身：“我会克制自己的。”
他端着盘子继续向前走，黯淡的连一句鼓励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从知知的目光落在桌面上，始终没有侧目看苏又黎一眼。
沙发上，iPad屏幕渐渐熄灭。
*
喻复狠狠颓靡了两天，待在医院的病房什么都不想做，工作全都推给了李秘书，再问就是去找喻回舟。
他自然不知道喻回舟简直忙得焦头烂额，快要吸氧了。
而热搜既［喻复官宣分手］和［从知知豪门上位失败］，又接连爆出——
［喻氏药业新品爆雷］
［喻氏集团CEO离婚］
［解密喻氏集团CEO过往情史］
［喻复竟是私生子］
［喻氏股票一路跌停］
……
一连串的负面新闻，简直令人咂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有人跟喻氏集团杠上了，不然花点小钱就能撤掉的热搜，为何居高不下。
喻复正盯着和从知知的V信界面发呆时，收到了喻回舟的电话。
“混账东西！”喻回舟少见地动了气，接通电话就骂道，“给我滚回来！给你妈妈解释清楚！”
喻复闭着眼：“妈不想听我们解释……”
通过从知知的事，他彻底明白：“已经错过了最佳解释的时机，这之后再怎么解释，都无法掩盖我们的私心，到底是因为爱妈妈不想让她受伤害才瞒着她，还是懒得处理复杂的冲突而选择逃避……”
“你少跟我胡说八道，你和从知知又是怎么回事？结婚怎么能当作儿戏说结就结，说不结就不结？”
“爸，我真的没有哪一刻想现在这样这么痛恨我是你的儿子。”
喻复睁开眼，眼神没有焦距，带着一丝绝望和茫然：“我们处理问题的思路是如此一致，都选择瞒着挚爱我行我素，以至于我妈要和你离婚，知知也要和我分手……”
喻回舟冷哼一声：“你妈不会和我离婚的，我和她的股份纠缠不清，难以分割。”
喻复沉默了几秒，很快对上喻回舟的脑回路，他必然是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和杨兰茹之间的股份变得复杂。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您宁愿费心思折腾股份，也不愿意对我妈解释三两句，我不理解你，又似乎感到，这也是我能做出的事。”
“为了圆一个谎言，给妈妈套上一个又一个枷锁……”
喻复深呼一口气，彻底的绝望之后又衍生出一丝丝希望。
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也前所未有的充满坚定：“爸，我支持妈离婚，等我病好了，我打算离开喻氏集团，恢复我原本的身份。”
喻回舟来不及骂他这个不孝子竟然支持父母离婚，就被喻复要离开的消息惊到了：“你这是在拿你自己威胁我？你还是怪我当初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让你受委屈那么多年吗？”
“不，我本来就是我生母一意孤行非要降生的孩子，您能把我养大成人，我非常感激，但我终究属于孤儿院，那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这些年的父严母慈，纸迷金醉，仿佛一场美好的梦境，梦醒了，人也该回归原位了。
喻复轻笑一声：“其实您当初威胁我说，我要是鬼混生出私生子，喻氏的一毛钱也不会留给我，您在提醒我不要重蹈您的覆辙，也是在提醒我是个私生子，如果再丢脸生出个私生子，那简直就是您的噩梦。”
“我又对知知说谎了，我其实并不稀罕喻氏的钱，我更稀罕父母都深爱我的这个家。”
电话挂断了，喻复躺在病床上，四肢百骸都痛得发颤。
他伸出胳膊盖住了眼睛，边流泪边暗骂苏又黎下手实在太狠了，他都修养两天了还能痛哭不已，迟早他要报复回来。
*
苏又黎给从知知找的医生，确实非常专业，配合治疗没几天，从知知就能画出顺畅的线条。
她在素描纸上画出小兔子小狐狸的简笔画时都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果然还是心理问题，她之前太恐惧太不安了，画不出画也不敢和任何人倾诉，原来配合治疗就会有效果，而且效果显著。
“内耗毫无意义，只会毁掉自我，”她削着铅笔，认真地嘀咕着，“遇到问题就去解决问题，千万不要犹豫徘徊。”
苏又黎伸手捏住从知知头顶扎成丸子形状的头发，又在她的怒视下收回手，干咳一声：“我把你曾经的作品给秋树务看了。”
从知知呼吸停住。
好几秒，她小声地问：“秋树务怎么说？”
苏又黎单手撑着下巴，一脸严肃思考的样子。
“算了，我玻璃心，”从知知转头继续画她的简笔画，“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会伤心的。”
苏又黎就笑了，凑到她身边小声道：“秋树务准备收你做她的关门弟子，知知，你还会伤心吗？”
第50章 日常
从知知愣住了, 过了几秒，不自然地笑道：“你胡说什么，秋树务怎么可能……”
“你要不要打开你的电子邮箱看一看？”苏又黎指了指从知知的iPad平板, “我早上路过客厅时, 发现你的iPad弹出一则讯息，就不小心看到了秋树务给你的回信。”
从知知还是愣愣的样子, 许久, 咽了咽口水，手忙脚乱地打开iPad。
看清邮件内容的那一刻, 她还恍若在梦中, 感觉非常的不真实。
秋树务言辞恳切地说从知知的漫画非常有灵气, 很对她的胃口，希望能和从知知交朋友, 或者如果从知知愿意，她也想指导一二。
“应该……不是收我为徒的意思吧，”从知知抱着平板，挡住下半张脸，眨巴眨巴眼, “秋树务好像只是想和我探讨交流而已。”
苏又黎摇摇头：“我感觉她是想要收你为徒, 你要不要再问问她？”
从知知的双眼瞬间就亮了, 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期翼。
“我问问？”
“嗯，对自己有些信心, 你明明这么优秀。”
“……你别夸我了, 你这是什么可怕的滤镜……”
“我没有在夸, 我在说事实。”
“……”
从知知嘟起唇, 抱着平板扭头不再看苏又黎。
过了一会儿也没见苏又黎有什么动静，她又把脑袋扭回去。
高脚凳与流理台之间, 苏又黎戴着一只耳机，敲击着笔记本的键盘，神情严肃而郑重，举止却不慌不忙，应该是在处理工作。
从知知后知后觉，苏又黎到底是一个集团的总裁，再怎么轻松也不会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一天只需要工作一个小时，他应该是放弃了工作时间来陪着她。
一时之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她垂眸回着秋树务的邮件，想了想，试探着发了自己的LINE的ID号。
秋树务很快发过来邮件，表示她有Z国人常用的V信号，可以和从知知V信联系。
这一瞬间，从知知都要怀疑对方电信诈骗了，R国人不都是用LINE即时社交的吗？还有秋树务这么闲吗？远在大洋彼岸也能秒回她信息？
终究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加了秋树务的V信。
期间，苏又黎悄悄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继续看季特助的信息。
［苏总，大桥那天的监控我已经全部拷贝下来了，根据车牌号再次确认，那天开车撞你和从知知小姐的人就是叶妄离女士］
苏又黎默了默，回道：
［起诉，按照法律的流程来，另外准备一下私人飞机，还有两张前往北冰洋的游轮船票。］
［好的，苏总］
思考片刻，苏又黎切换了页面，开始给秋树务发信息。
［秋大师，如果您收徒能收的不露痕迹就更好了］
那边也是秒回：
［既要我拉下脸来去收徒弟，又要我对徒弟再矜持一点，苏总，你的要求有点过分……］
［只是稍微矜持一点，我相信您能把控好社交距离］
秋树务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我明白了……］
这边苏又黎刚收到消息没两秒，那边从知知就“啊啊啊”兴奋地倒在沙发上打滚。
滚了两圈，她跑过来伸手抱住了苏又黎，笑道：“秋树务说，我的漫画色彩特别温柔，像是规整街道里的晨雾，雾的凉意散去，就是嬉闹的江湖，而我构想的新漫画也得到了她的认可！好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