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丛替沈福长脸道:“也是下属。”
双方见过礼,张信这才留意到沈福这一身铠甲可不是普通兵卒能穿的,问道:“你这是当官了?”
张丛道:“咱们头现在是小都头了,手下有五百号人呢。”
张信拍了拍沈福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行啊,果真闯出一番名堂来了。”
沈福扯起嘴角勉强一笑。
“你小子莫不是还不满意。”张信笑道。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事,花媒婆便插嘴道:“这位是?”
张信开怀道:“这是我一侄子,参军平叛去了,如今凯旋归来,衣锦还乡了。”
花媒婆笑道:“那真是恭喜张老爷,今儿个双喜临门。”
张信这才想起二丫的亲事还没说定呢,于是对沈福道:“瞧我,你们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是累了,我还拉着你们说话。”然后吩咐何叔道:“您带他们去休息下,等今晚咱们再好好聊聊。”
张丛两人道:“叨扰张老爷。”
沈福也跟着不情不愿地走了。
二丫忙拉着刘氏道一旁,小声说道:“娘,我这心里乱得很,您还是让花媒婆他们先回去吧。”
“这...我跟你爹说说。”刘氏犹豫了会道。
张信思虑了下,自是以二丫的想法为先,虽说此举有些怠慢项家,但幸好沈福回来了,拿他当借口倒不至于太失礼,于是对花媒婆道:“实在抱歉,家里侄子突然回来,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怠慢您了。”
“张老爷哪的话,能得您如此礼待,老婆子我可是三生有幸。”花媒婆不好意思道。
张信抱歉道:“是这样的,这项家找您上门提亲,也没跟我们商量,实在是突然了些,我家还没想好,就想着再考虑考虑。”
刘氏忙给花媒婆塞了个红包:“实在是劳烦您跑这一趟了,还请您多美言几句,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请您做媒。”
花媒婆掐了掐香囊里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道:“张夫人客气了,这参军的侄子衣锦还乡忙不过来也是在理的。”
花媒婆知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又让何叔给抬聘礼的人发了些赏钱,这才送走花媒婆。
门前,张信叹道:“这事闹的。”
刘氏恼张信一眼道:“还不是你宠出来的。”
张信无奈摊了摊手。
吴婶时刻关注着二丫的亲事,见花媒婆一行人抬着聘礼走了,忙到房里跟沈福说了声,还细细说了下这项家的底细。
替沈福擦干头发,吴婶安慰道:“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休息下,还好还没定亲,咱们还有机会。”
虽是这样说,但吴婶自己心里都没底。
可能是累坏了,尽管思绪万千,沈福还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不过张信命人张灯结彩,看着很是亮堂。
“起来啦,就等你开饭了,来,快坐。”张丛二人早已就坐,何叔父子俩也在,张信见沈福过来,忙招呼道。
何成给沈福斟酒,兴奋道:“快给我们说说你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事,我听张丛赵伍兄弟说大福你小子可英勇了,以一当十啊,你小子果然有出息。”
征战沙场,浴血奋战,守家卫国,哪个男儿不曾热血过,张信也被何成的心情给带动了,听着张丛和赵伍说的热血澎湃,而沈福,却只一个劲的喝酒,不时应付几声,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大伙也没有勉强他。
这一顿酒下来,桌上几人都趴下了,当然张信除外,沈福也有着三分清醒。
张信无奈,只得搭把手一个个地把他们扶回房里休息,轮到沈福,却是不见人影,以为吴婶扶他回房了,便回房休息了。
二丫觉得有些烦闷,一直在亭子里吹风,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不由开口道:“大福哥?”
“昕昕。”沈福也喊了一声,语气颇为委屈,还带有撒娇的意味。
二丫心顿时露了一拍,慌忙间平复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沈福却没回答,而是问道:“昕昕,你喜欢那个项家秀才吗?你是不是要嫁给他?”
二丫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还在...”
不等二丫说完,沈福又道:“你别嫁给他好不好,我喜欢你,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比他还要早。”
打了个饱嗝,沈福双手抓着二丫的肩膀接着道:“你别嫁给他,嫁给我好不好,我现在有功名了,我不会委屈你的,昕昕。”
二丫羞红了脸,大福哥他怎么能...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心却砰砰直跳。
说完,沈福突然吻了下来,带着浓重酒气的气息直冲二丫的味蕾。
楞了片刻,二丫反应过来,忙一把推开沈福,逃也似的跑开了。
沈福被二丫推倒,直接就趴在地上,睡了过去。还好吴婶见房里没人,出来寻,不然怕是得趴在地上睡一晚。
沈福是醉得不醒人事,舒服睡大觉了,二丫却是被扰乱了心神,彻夜难眠。
张信见二丫无精打采的样子,取笑道:“这是怎么了?一副黑眼圈的,昨晚没睡好?还是又熬夜看话本了?”
二丫分辨道:“我哪有,就是有些睡不着。”
刘氏以为她是为着项家提亲的事,当即道:“你的亲事也不着急,慢慢考虑清楚就是了,别想太多,也别顾虑太多。”
张信咬刘氏的耳朵道:“还说都是我宠的,我看还有你一半功劳呢。”
刘氏掐了掐张信腰间的软肉,然后若无其事地吃早饭。
张信假装疼得龇牙,委屈地看了看刘氏,见她不理睬,心里想着晚上再找她算账,这次美美地继续喝粥。
大丫也劝慰道:“二妹你别太逼着自己,我也知道这个决定不好做,要不再跟项大哥谈谈,说不定会想通。”
二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得和项大哥谈谈。”
沈福醒来不记事,心里焦虑难耐,却还要陪着张信吃完东家吃西家,和关系亲近的人都吃了一遍酒,还有张三叔一家,不过是在张大伯家见的。那卫氏见沈福年轻有为,止不住地羡慕嫉妒恨,又懊恼自家没有适龄的女儿家,不然配沈福是顶好的,村里其他妇人也起了这个心思,暗自谋划。
等他闲下来,已是两天后,沈福正想今天找二丫说说话,项秀才却是找上了门。
花媒婆收了张信家的银子,自然是好话说尽,说张信家参军的侄子回来了,忙活不开,改日再谈,又说那侄子如何威风,是个小都头,张信家蒸蒸日上,结了这门亲,好处多多之类的,哄得项母笑开了颜,也没有计较聘礼被退回这事,不过还是得过问一下的。
“来,子诚,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那参军回来的侄子。”厅堂上,张信招呼道。
项子诚施礼道:“见过沈都头。”
“唉,子诚见外了,叫什么都头,叫大福就行。”顿了下,张信道:“说起来,大福还没取字呢。”
沈福忙道:“信叔,我有字的,秦都头帮我取的,叫卫戍。”
说完直直看向项子诚,眼神里有种我不比你差的意味。
于是项子诚打招呼道:“卫戍兄弟。”
张信点头道:“卫戍,倒是个好名字。”
又聊了几句,沈福却是只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项子诚,张信嘴角抽了抽,道:“我刚才正要去钓鱼,子诚你刚赶过来,在家里休息下,一会来找我们吧。”
项子诚点了点头,沈福自是知道留他下来干嘛,心里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好阻拦,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张信走了。
“昕昕妹妹近来可好?”亭子里,项子诚问道。
二丫施礼道:“有劳项大哥挂念,我挺好的。”
犹豫了会,项子诚开口道:“前些天,没跟你大招就让媒人上门提亲,实在是抱歉,没吓到你吧。”
二丫垂头不语。
项子诚接着略带紧张地问道:“昕昕妹妹,你...你觉得怎么样?”
对于张信家,项子诚是满意的,当然二丫也是,所以项子诚是真心实意想娶二丫的。
沉默了会,二丫抬起头,握紧了双手,道:“项大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说完这句,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二丫跌坐到石凳上。
然后又垂首道:“对不起,项大哥,我之前一直都没意识到,耽误了你,对不起。”
又沉默半晌,项子诚道:“是那个参军回来的沈都头吧。”
二丫点了点头。
“怪不得我们相处以来,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原来并非错觉。”项子诚笑道,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二丫不知该说些什么。
项子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道了声让自己好好想想,然后就告辞了。
张信和沈福钓鱼回来,纳闷道:“子诚呢?怎么一早就走了?”
二丫咬牙道:“我拒绝和他的婚事了。”
张信问道:“为什么?不是好好的吗?感觉合不来?”
二丫没说话,直直看向沈福。
沈福不明所以,眼里却闪起光亮。
张信见二人对视半晌,也没人回话,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沈福聪明了一回,开口道:“我喜欢昕昕。”
“什么?!”张信的震惊程度跟王氏有得一比。
张信怒道:“你们俩个快给我老实交代!”
张信一声惊叫,把家里人都吵来了,刘氏和大丫三丫也很惊讶,于是本来的单独提审变成了三堂会审。
张信拍桌子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说!”
沈福瑟瑟道:“很早之前。”
二丫却道:“前些天晚上。”
张信道:“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说清楚!”
刘氏拉了拉张信的手,让他别吓着孩子了,吴婶则在一旁干着急,既高兴又心焦,张信这阵仗,怕不是不同意,更认可项家秀才,这可如何是好。
第80章 假装不同意
面对张信的逼问,二丫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很早之前的事,不过前些天大福哥跟我...说了之后,我才意识到的。”
沈福听得迷糊,但并不妨碍他内心激动,看着二丫的眼神满是情谊,给上坐的张信和刘氏磕头道:“还请信叔刘姨成全。”
张信一脸怒容,没有说话,刘氏也不知是何反应才好。
沈福一改沉闷性子,接着道:“我知道信叔是看好项家秀才的,如今的情况不好与人交代。都是我的错,没有提前说清楚,我会亲自上项家,给他们赔罪的。也害得信叔和刘姨为昕昕的婚事着急担心,现在左右为难,还请信叔刘姨原谅,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张信质问道。
沈福抿了抿唇:“我当时...配不上昕昕。”
张信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你现在是觉得自己配得上了?!当了个小都头,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信哥!”刘氏忙拽了拽张信的衣衫,压着嗓子喊了声,这话着实过了。
张信却对刘氏道:“这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吴婶更是提着嗓子眼,差点忍不住上前求情,还好何婶拉住了她,这事是沈福和二丫要面对的,吴婶并不好插手,以长辈的身份压张信。
二丫不忿道:“爹!你怎么能这样说。”
“这没你说话的地。”张信道。
二丫还没被张信这么落面子过,眼泪当即留了下来,沈福眼神安抚昕昕,让她别冲动。自己的喜悦之情也一下子被张信的一头冷水给泼熄了,沈福冲张信磕头道:“我没有,我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我只是...只是想让自己配得上昕昕。”
张信重重搁下茶盏道:“所以你才参的军?”
沈福垂首道:“也不全是,我当兵,是不想再碌碌无为下去,也想保家卫国。”
闻言张信这才缓和了些,哼了声道:“你主意倒是大,不过我可不放心把女儿嫁给一个当兵的,战场上刀枪无眼,你现在是没事,往后若是出个意外,缺胳膊少腿,甚至丢了性命,那我女儿跟着你岂不是要受苦。”
这下沈福没法反驳了,他这次休假回来,不过个把月,假期一过就要北上御敌,自身安危确实难以保障。
见沈福沉默不语,二丫道:“爹,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爹在乎。”张信怒道,摆手道:“行了,这事就先这样吧,都散了吧。”
沈福默默垂泪,二丫拉了拉他的手,道:“我不在乎的,大福哥。”
沈福却仍是沉默,想来深受打击。二丫没办法,跺了跺脚,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走之前还喊道:“爹!我再也不理你了!”
张信气急:“这臭丫头。”
“信小子...”吴婶终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张信拦住道:“我知道吴婶你想说什么,但这事我主意已定,你就别劝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张信也回自己房里去了,刘氏忙跟上,吴婶只得回头安慰还跪在地上的沈福。
三丫拍胸口道:“看来爹真是生气了,我还没见爹发过这么大脾气呢。”
大丫对此忧心不已,然而也不知该怎么劝,对二丫道:“我们去看看你二姐吧。”
何婶也着急道:“这可怎么是好?”
何叔却是心有计较,安慰道:“放心,老爷不会把大福和二小姐怎样的,咱们顾好家里就行。”
何婶怪道:“我当然知道老爷不会把他们怎样,不过都到这份上了,二小姐的婚事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
“我看你是心焦迷了眼,连事情都看不清了,还是别想这么多了,也别瞎搅和。”说着,何叔就笑呵呵地走了,只留何婶在原地若有所思。
“你是怎么想的,我看大福和昕昕挺好的,虽说有点意外。”见张信不为所动,刘氏继续劝说道:“大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性子咱们也清楚,不会亏待咱家昕昕的,最重要的是咱们昕昕也喜欢大福,你不是说嫁人是自己的事,关于自己一辈子,要选自己中意的,如今怎么说话不算数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见张信背对着自己不说话,刘氏恼道:“你倒是说话啊,你是怎么想的,我看两个孩子挺好的。”
张信这才笑道:“我又没说不同意。”
刘氏抱怨道:“那你还发这么一大通脾气,不说两个孩子,就是我都被你吓坏了。”
张信坐下,老神在在道:“谁叫他们瞒我们这么久的,昕丫头迷糊就算了,沈福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竟也瞒着,我不得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不然不长记性。”
刘氏明了张信的态度,也不着急了,取笑道:“就为了这个?”
张信揉着刘氏的手,笑道:“也不全是,大福自尊心强了些,我这么做也是给他磨磨性子。你想啊,他为了能配上咱们昕昕就不顾自身安危要去参军,还好是平安回来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咱们昕丫头怎么办?难道就真的找个没感情的人给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