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奇怪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小神童们发现满满对他们的管束非常宽松, 生活老师在他们看了两个小时的动画片时会要求他们关掉电视去玩别的,而满满会和他们一块看一天的动画片。
小神童们最是厌烦旁人居高临下的命令,他们尚且能够容忍家人的管束,对生活老师类似父母的管束很是讨厌。满满对他们的态度是平视的, 这让他们畏惧又惊喜。
再是聪明也是孩子,难以维持太久的复杂感情, 在满满给他们的小发明画上了漂亮外衣后,全然转变成了喜欢。
这种喜欢带着许多的信任, 小神童家长们羡慕了, 还打电话问到节目组。
节目组:我们知道, 但我们不能说。
第二季试播预告无滋无味, 没有水花。节目没有满足观众们的期待, 收视率断崖式下降。
导演的贱毛病在低收视率面前探头,“戏剧需要冲突,咱们节目说白了也是……”
副导戳戳导演的背, 无声口型。导演猛回头, 正对上满满看过来的幽暗眼神。
导演嗖地收回了试探的秃毛, 义正言辞:“但我们节目是发明创造,受众本来就少, 那些虚假的繁华我们不要也罢,更何况我们节目嘉宾都是小孩子,我们要以身作则。”
节目组全体员工眼神余光撇着满满, 两手用力鼓掌。
背对着满满的导演挤眉弄眼。满满走没?走没?快词穷了!这一辈子的光明磊落都演完了!没正气了!
副导提着一股神,对导演的挤眉弄眼没有一点反应。
导演还能再挤出点正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们可以通过优化节目画质,通过突破技术上的难题,来开拓更多的观众。一个好的节目,有资格筛选观众!”
不用导演询问副导,满满离开时整个节目组肉眼可见的松软。
导演坚强挽尊:“节目重要,咱们的命更重要。”
一片再同意不过的附和声。
副导:“这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一片心虚眼神。
满满立威的那一次会议,他们被钱熏臭的脑子被骂醒了,这才意识到他们做了多少的亏心事。
人心是幽暗的,在法律无法规束到的地方,需要本性高洁的人盯着,不是多管闲事,也不是道德绑架,是社会责任。
齐飞天在书上念到这句时,深以为然。他做成大横幅,挂到节目组的边边角角,务必让他们时时看见。
挂上了横幅的节目场地丑到了妆造师,他走一趟刮一眼,忍无可忍地找到满满。满腔的埋怨在见到满满的一瞬间骤变成和颜悦色:“满满,早上好呀~”
满满笑盈盈回应:“早上好~”
妆造师仿佛只是随意捡起地上一个空瓶子般轻描淡写道:“横幅不能入镜,得想办法摘下来。”
满满看横幅:“拍不到。”
妆造师守着不太多的勇气,“这字有待提高。”
满满笑眯眯:“写得挺好的呀。”
勇气耗尽,妆造师退下。齐飞天走过来,从背后搂着满满欣赏他的大字。他没学毛笔字,他写的时候也觉的自己写的大字丑,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家满满说好呢~
导演和副导蹲在墙角,给失败归来的妆造师让一个位置,三人齐声叹气。
导演:“你们看他们两个,狗男女。”
副导和妆造师惊恐地看向他。
导演指向更远处的一对节目组小恋人,“我说他们。”
惊恐的眼神转瞬成鄙视。
妆造师:“你还不如我呢,起码我敢当面提建议。”
导演:“结果还不是一样。”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他们每天担惊受怕,试播收视率还低迷,没劲。
满满对他们招招手,“过来。”
一脸衰相的三人秒精神焕发,彼此对视一眼,嘁,虚伪!
节目组所有人开会,满满主持,小神童们也参加。
满满鼓励他们畅所欲言。
导演:“真?”
满满笑看着他。他懂了。
副导瞥一眼导演,就这胆子还敢挑衅满满,嘁。
房间有些安静,齐飞天先来:“祈祈不是嫌膝盖上的疤不好看吗?造一个快速祛疤仪咋样?我这里有祛疤药膏,咱们强强联合。”
满满悄悄捏捏齐飞天的手,柔柔一笑。
提到变漂亮,仿若阴云树影般无声暗淡的祈祈逐渐放出了光芒。
光芒万丈的祈祈叽叽喳喳,其他小神童的热情全被祈祈唤醒了,抢着说自己最想要做的小发明。
节目组阴郁,找一个不会被鞭打到的地方躲着。小神童们热火朝天的画面讽刺着他们在第一季的自以为是。他们以为第一季的小发明都遵循着小神童们的意愿,却在此刻才真正看到小神童们的热情。
真挚的热情和虚假的微笑,孰高孰低,镜头面前无可狡辩。
他们对节目的担心多余又可笑。
当小神童们全凭自己的喜好确定选题后,节目组的作用就是支持。满满被节目组全然的放手惊了一下,瞪他们一眼,检查选题合不合适。小神童们写的专业术语一串串,满满看不懂,她不慌,翻一翻她庞大的朋友名单,找到相关的大学教授,邀请他们来节目组辅导。
节目组也请了一些专家过来,在满满请来的老教授面前全部低了头。
导演和副导蹲的更老实了。他们没有请老教授是他们不想吗?
导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等老教授们带着各自的小神童离开了会议室,他才小声问副导:“你打听出来没?台长从哪里请来的这尊?”
副导:“就一个小助手。”
导演的眼神凉飕飕,“编,继续编。”
副导:“那你说哪来的?”
导演:“画咒召唤来的。”
副导:“你这个说法确实更可信。”
两人面面相觑,齐声叹气。他们黑黑联盟,不在乎名声,只在乎钱财,没皮没脸地在圈里横着走。想想当年,看看今朝,怎么不让人感慨一声苍天有眼。
导演:“活该。”
副导:“自作孽不可活。”
导演:“该赎的赎一下。”
副导:“总比临死不敢闭眼好。”
导演:“不至于下十八层地狱吧。”
副导:“你忘记满满和台长是怎么骂咱们的了?”
两人打个颤,台长说他们没有杀伯仁,伯仁却因他们而死,满满也说了同样的话。她们两个都这么说,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导演:“钱能买平安吗?”
副导:“这得看钱给谁。”
导演:“给满满?”
副导:“你试试。”
导演拼了,拿出一张金卡,不舍得,又换了一张工资卡,这张里面是他拍摄第一季的工资和奖金,他还没有动。
导演给,满满就接。
导演:“你不客气一下?”
满满抿嘴笑,“不给你机会后悔。”
导演舒畅大笑,用他最在乎的钱补了良心,他能坦然面对那六个孤儿院孩子了。
满满洞悉人心,她把导演工资卡里的钱全部取出来,摆到六个孩子面前。惊人的数量让六个孩子呆在原地。
满满:“我算了算,一个普通家庭父母能给的也就这么多,足够上学了,但也得省着写花。全是你们挣的,你们想想怎么花。”
祈祈:“买名牌衣服!”
满满:“那不行,太贵了,一般家庭不舍得买。我来参加节目,我舅舅都没舍得给我买。”
祈祈扁嘴:“他们都有。”
满满:“跟他们比啥,他们家里有钱,和普通家庭不一样。”
祈祈:“那我想要十条粉色的蓬蓬裙。”
满满:“可以买,但我建议你慎重买,你先买一条试试,再决定买不买十条。”
满满把现金分给六个孩子后又带着他们把钱存了起来。祈祈最后还是没买十条小裙子,她买了一个羡慕同学很久的毛茸茸发夹后,不想再买裙子了,最近的爱好变成了看每日利息,看一次她就能开心一天,每天都要算一算这些利息能让吃多少好吃的。
节目组所有工作人员看到了祈祈的变化,看到了一个万人嫌小女孩变成了一个阳光明媚大方的讨人喜小女孩。
他们沉默着,心里蒙着一层深思后的涩疼。
若以前是他们是畏惧满满的威胁,如今他们对这些孩子羞愧了。而促成了祈祈变化的直接推手,导演狠狠地抽了自己俩耳光。
副导:“六个孩子已经原谅你了,满满也给你笑脸了,你别太怪自己。”
导演:“满满和台长骂咱们的时候,我心里还不是很在乎,想着她们危言耸听。我现在才知道她们的话是真的,我差点毁了六个孩子。”
副导无法再说出任何安慰的话了,若导演是毁掉六个孩子的主谋,他便是帮凶。生活会遇见许多挫折,若是没有人间的留恋和欢喜,还怎么找到走下去的意义?
看着六个孩子的饭量从狼吞虎咽的两大碗变成细嚼慢咽的一大碗,满满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做到了呢。
孩子们都心向阳光,满满的心情很好,悠哉哉乐呵呵地在节目组里闲逛。
节目组工作人员有点慌,满满已经两天没凶他们了!难道他们这两天没做错事?不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怎么可能不犯错!那满满为什么不凶他们了?难道他们无药可救了?
别呀!他们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29章 小乌鸦05
节目组工作人员魂不守舍, 眼神时不时地飘向满满。齐飞天心里嘎嘎的乐,笑眯眯地给他家满满剥葡萄皮,想着他家满满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满满早发现了, 她有些无奈,只能装没看见。她有舅舅和小飞天,生活顺遂,情绪稳定, 没有脾气。她是小乌鸦,她若是发飙了, 后果很可怕的。
可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几个贱兮兮的想要撩一撩老虎的胡须, 总是当着满满的面故意犯错。
又一个笨蛋把道具放错位置了, 满满转身, 幽幽地叹口气。
凡是被满满骂过的人, 再想不开也是知道轻重的, 没有把错犯到孩子面前。在他们发现满满不会因为工作上的小失误骂他们时,他们失落了好长时间。
《神童小发明》第二季第一期开播了,情理之中的平平淡淡, 节目组上下弥漫着一股爱咋咋地的摆烂气氛。开播第三天, 一个创造发明类大网红推荐了这一期后, 收视率开始回暖。播放第二期当天,数据大爆。
节目组飘了, 他们感觉他们又可以了,他们竟想指导小神童做更刺激更华丽的小发明。
他们如愿以偿了,被满满凶了, 飘了半晌的心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导演幸灾乐祸,他是制作过全国收视率最高节目的大导演,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起色不入他的眼。
副导:“能挨满满凶,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当年你飘了后,没有人凶,摔了个大跟头。”
导演白了他一眼。
副导:“他们也是,贱嗖嗖的,非得招惹满满。”
导演:“他们这下子心安了。”
没有什么时候比他们此刻的心还要安宁,即便第一季火爆时他们兴奋到忘乎所以也隐隐地焦虑着,似乎焦虑急迫成了整个娱乐圈的基色。被满满凶上一凶,他们心其实没有变开阔,而是变安稳了。他们有了一种自信,只要满满在,这节目就能平稳着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领导力?”副导一直悄悄地研究满满,他感觉他找到了。
“这就是你顿悟出来的东西?”导演也是没想道副导这么聪明一人就得出这么个没有新意的结论。
副导就知道他不能跟导演说正经话,“难道说满满有神奇魔力。”
“你顿悟了!”
这个天是聊不下去了,副导去找满满。多看两眼满满,他也能变成满满这样有奇怪魅力的人。
满满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耳朵里塞着棉花球,懒散散地吃着花生豆,任由他们聒噪。她也不清楚这群孩子怎么了,他们的表达欲与日俱增,还都是冲着她,其他人不行。
她连舅舅的医术都没学明白,怎么可能听得懂他们说的话,可他们就爱在她面前叽里咕噜,小飞天说他们通过说话来梳理思路,她听不听懂都没关系,她也就放松了。
一个孩子比一百个中医馆病人更吵闹,这个钱不好挣。她决定录制完这个节目就回她和舅舅的中医馆。
花生豆吃完还有粉糯老南瓜,老南瓜吃完还有萝卜包,满满吃完了小飞天摆过来的所有吃食,小神童们还在呱呱,等她又喝了一碗米粥一碗紫菜汤,小神童们终于说过瘾了,蹦蹦跳跳地散开。
满满慢吞吞地起身,吃撑了。
从节目录制到播放第一期,整个节目组都瘦了,就她一个胖了。她家小飞天的强迫症犯了,致力把整个节目组的体重给治到标准体重。
还能怎样,宠着呗,假装没有看见他们馋兮兮的眼神。想要从肥胖减到标准,没有不挨饿的。
挨饿最狠的也是最胖的,导演和副导一如既往地蹲在墙角,偷偷摸摸地啃茄子。
导演:“赶紧吃,好不容易偷来的。”
副导:“我以前都不知道茄子还能生着吃。”
饿的时候啥都能吃下,两人啃了一盆的茄子。
再这样下去不行,他们提出抗议,他们宁愿病死也不要饿死。
齐飞天:“其实,我也没非要饿着你们。我呢,娇花花一朵,体力有限,只能做出这么点饭。你们完全可以自己给自己做饭。”
导演和副导卷袖子进厨房,端着一碗甜不甜咸不咸的西红柿鸡肉面条出来,忍着恶心吃完,再也不进厨房了。
导演:“饿点挺好,减一减三高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