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被钦慕的人这般注视着询问,程双双脸上瞬间浮起了因激动泛起的红。
她伸出双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江桃里扒开,绯红着脸含着娇羞道:“家父乃国子监祭酒程年,我名唤程双双。”
那些年虽然待在乌和,这国子监祭酒程年闻齐妟略有耳闻,清廉之士。
有一年程年南下,见无数寒门学子无银念书而辍学,心中生了怜惜之情。
待回京之后就自掏俸禄,命人去那些偏远之地开办了免费的学堂,让那些人有书可念,如今还被天下人称为程国士。
他虽无赖惯了,面对这样的人却将身上的懒散收了收,多与程双双聊了几句,皆是询问的程年之事。
聊了一会儿,除了他与程双双讲话,无人搭腔,特别是某人,一双水雾眸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事来。
闻齐妟顿感无趣,寻了由头转身离去了。
见他终于离开了,江桃里缓缓松了口气。
她正欲要和程双双细数此人的恶劣,结果偏头就看见绯红着小脸,神情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傻笑,张开的唇瞬间闭上了。
“桃桃,方才他竟主动和我讲了这么多话!”程双双的视线,好不容易才从那道背影上移开,言语含着兴奋,双手紧紧地抓着江桃里。
江桃里生怕她对那人,生出了什么旁的心思。
她赶紧开口道:“说不定是场上输了,自觉没有脸面,所以来这里找面子的,你切莫对他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此人瞧着极其轻慢,不……”太像是好人。
“桃桃,你说他是不是有心要和我拜把子?”
江桃里的话还未讲完,身旁的人一句也没有听见,兀自猜想了开口。
江桃里:“?”
她迟钝地颤了颤眼睫,将目光落在满脸兴奋的程双双上面。
这一刻,江桃里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即便是拜把子,那也不是和她拜。
“不对桃桃,他许是不是要和我拜把子!”程双双想了想方才他的姿态,皱了眉。
她自幼便对英勇之人崇拜有加,特别是年少成名的长平少将军,曾无数次派人去乌和收集他的东西,这样变态嗜好,江桃里一开始就知晓。
江桃里张口道:“或许……真的是找你拜把子。”拜把子总比有心思好。
程双双依旧没有听,垂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顿悟般抬首道:“我知晓了。”
江桃里左手抬起按捺住,要伸去捂她嘴的右手,态度还算温和道:“你知晓什么了?”
她现在看似温和,实则只要程双双透露一点心思,她就绝对不会让两人相见。
程双双一脸笃定地抬起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江桃里道:“他方才问我父亲事迹,说不定是找我父亲拜把子,他是想当我义父,桃桃不知你方才注意到没有,他看我目光很慈祥。”
江桃里:“……”
手也不用按捺了,江桃里温吞地抬着杏眸,弯眼一样很慈祥地道:“我觉得双双此言分外有道理。”
两人想法一拍即合,相视一笑,皆是稚纯。
一旁的惊斐唇张了又闭上,一口气提了上来又落了下去。
惊斐见太子妃都这般认为,脑袋一晕,竟然也产生了一样的想法。
少将军这次是过来收义女的。
“既然如此,那他方才也暗示了,要我过去寻他敬茶。”
程双双思此赶紧站起了身,兴致勃勃地提着茶壶就要追上前去。
江桃里一把将她拉住,表情难得有了几分无奈:“他何时暗示过你。”
方才她就在此看得真切,对方根本连小动作都无。
谁知程双双一脸理所应当地道:“他先问了我爹爹,然后又道无趣离去了,不就是在暗示我去人多的地方嘛。”
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头笑得灿烂:“好啦,桃桃,我先去试探一下,义父是不是这样的意思,去去就回。”
说完她就迈着轻快的脚步上前去了,连背影都是欢快的。
江桃里缓缓偏头,觑着身旁候着的惊斐道:“你去瞧着双双,切莫让她受委屈了。”
长平少将军这人并不好相处,万一惹恼了他,可是半分脸面都不会给的。
“喏。”惊斐欠身后跟上了程双双的步伐。
江桃里望着前方热闹的地方,半晌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她见程双双还未回来,便缓缓站起身,想去寻块儿地方赏风景解闷。
第33章 晋江首发
江桃里听见熟悉的声音, 转身回眸,柔风吹过她鬓边的发,美得犹如镜中月。
身后是一袭正青圆袍的沈知宁。
他离得江桃里并不近, 是恪守本分的距离, 但眸光却复杂万分。
他方才来时才知晓, 原来这次的春日宴举办的太子妃, 是他朝思暮想,甚至差一点就能长相厮守的人。
许是当了太子妃多了几分庄重,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相比之前的怯柔娇媚,现在就如那伸手遥不可触的皎洁明月。
当时他才知晓自己错过了什么, 后来才明白, 他错过了那道洁白的月光。
谁知道缘分使然,她也来了此处,现下就只有两人,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她。
江桃里见他满脸复杂地望着自己,而四下又无人, 悄然地往后退了几步。
“抱歉,不知沈公子在此。”她拢着鬓边被吹起来的发, 抬脚往回走却被人快手拉住了。
沈知宁明知她如今的身份,却不知为何会伸手将人拉住, 他这一刻只知晓,若是将人放开了, 依照两人身份再无独处之时。
思此,他心中一痛, 哑声开口道:“桃桃,先别走好不好。”
江桃里皱眉用力挣扎着自己的手, 却丝毫不能撼动,那人发疯似的捏得很紧,使她心中生出了一丝惧意。
春日宴上这么多人,虽然此处无人,可万一不小心被人瞧见了必定有风险。
“沈知宁,放开我。”江桃里颦着细长的眉,低压着嗓子隐约有几分不自在。
沈知宁听见熟悉的声音,神情怔愣,脚步上前一步,手握紧一分。
两人未有龃龉之前,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恪守着君子之道,清白相处。
以往她都是唤自己知宁哥哥,如今却是连名带姓唤他,简单的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剑,将他的心戳穿隐约淌了血出来。
那日江桃里同他说分开时,尚且不知自己已经情根深种。
直到真的寻不见人后,他才知相思苦,当时便觉得为时已晚,如今那悔恨更甚了。
刚才见到她后,他便止不住地想,若是当时同意带她走,是否结局会不一样。
沈知宁红着眼凝望着她,满口苦涩:“桃桃,为何你不曾与我说你的身份?”
为何要骗他,分明她与他不该错过的。
他一直当她是家中不得宠的庶女,然而实际他现在才知道,她是尚书府的嫡次女。
她但凡向他坦白此身份,他定能说服家中的人娶她,可她却只字不言。
江桃里听了这话垂着的眼眸微抬,玉软花柔的脸上似带着笑,可眸中无笑意:“我如何骗过你?你问过我吗?”
她所言从未有过假话,嫡庶之别在他眼中看得太重了,大于了一切。
沈知宁张口想讲话,却无从说起。
他确实未曾问过,只是从她平日的只言片语中猜出来的,而且他说是庶女,她从未反驳过。
其实她本就未曾有过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思罢。沈知宁眼眶微红带着委屈。
“如果当时你向我坦白你的身份,我们就不会错过。”他带着一丝固执。
没有如果,而她也不是嫡次女,结局不会改变,错过了便是错过。
江桃里目光扫过眼前的人一脸痛色,垂下眼眸,声线轻轻的问道:“沈知宁,你知晓我现在是谁吗?你还敢带我走吗?”
太子妃,头顶的是太子,是天子,一旦被人发现她与旁人私相授受,便是死路一条。
沈知宁当时都不肯带她走,如今何故做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
江桃里赌他会松手。
果然话音甫落下,紧握的手腕就被一寸寸松开了。
她被又放弃了,第一次有失望,第二次已经变得毫无波动。
她没有抬眸看眼前的人,将衣袖垂下来遮住手腕上的红痕,然后头也没有回地走了。
身后的沈知宁脚步下意识跟上前一步,他只有勇气朝她走这一步,身份已将两人之间划分得泾渭分明。
她身着锦绣华服,不曾回首,比梦中还遥不可及。
他忽地红了眼眶,脚下踉跄几步,扶着一旁的树悲泣。
以后他将再也无机会了。
经历沈知宁这遭,江桃里再也不敢随处乱走了,就坐在此处寻了书看。
另外一边。
校场上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比拼,前不久长平少将军前去小憩了一会儿,再次回来时身边带了个小尾巴。
在众人揶揄的表情之下,他本就烦不胜烦,结果还有个名唤李礼白的白衣书生非要和他比试。
一般这样的人他瞧都会用正眼瞧,但观见着李礼白的面容有些熟悉多看了几眼,结果还真是熟人。
那日梅林中与江桃里拉扯的,可不就是此人。
闻齐妟嘴角扯了笑,应允的。
当时比试后,他丢了手中的剑,眼中含了轻蔑,居高临下地看着气喘吁吁的人,心中满是对江桃里眼光的怀疑。
这般弱如雏鸡之人她也瞧得上?
他胜了一场,那跟过来的程双双眼眸泛光,直呼夸张的话,当众说要给他敬酒。
李礼白的脸色瞬间乌黑,勉强站起来还要与他比试。
闻齐妟对这两人避之不及,当即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不消片刻,众人只见那前不久扬鞭而去的长平少将军,又回来了。
虽然瞧不见脸色,却是一身的寒气。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下马揪住了李礼白的衣领,目光凌厉地上下打量着。
他现在不太确定那日梅林的,究竟是不是李礼白了,若是同一人,那方人又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倘若不是,那方才峡谷处同她拉扯的奸夫,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李礼白未曾见过这般有压迫的眼神,似立在千军万马之前,直让他头皮发麻。
正当李礼白要挣扎时,只见面前的少将军唇角微勾,阴恻恻地从牙齿挤出几个字来:“方才试还比吗?”
若是在刚才李礼白可能就已经同意了,但如今瞧着他如此暴戾,哪还敢同意,那几个字就似恶狼嚼食,又狠又冷。
“不……”李礼白甫出口一个字就被人松了领子,然后丢了把弓箭。
“天黑之前,谁先猎到林中白虎,谁便应允一件事儿,众人为证。”
雪驹上的人勒着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礼白,目光沉沉,使人瞧不出心中所想。
虽然程双双仰慕少将军,但听闻是去猎林中王,她顿时朝着李礼白移动脚步,小声地道:“礼白哥哥,还是不比了吧,你本就不会武,输给常年征战沙场的少将军不丢人。”
她的本意是劝说李礼白不去,谁料他不仅不听,还捏紧了缰绳。
李礼白抿着泛白的唇,觑她一眼,又看着马背上的人,咬着牙命人牵了匹马摇摇晃晃爬上去。
程双双从未见过这样的呆子,任由她如何劝解都不肯听,气得她红着脸直跺脚。
“承蒙少将军看得起,子书自当不敢扫了雅兴。”李礼白捏着缰绳的指尖泛白。
闻齐妟扬眼瞧着,冷哼一声,手中的马鞭一挥,如箭般飞奔而出。
雪驹并未行官道直接跨过围栏。
李礼白见之不甘落后,学着那般模样挥了鞭子。
他是书生,学过四书五经知晓天文地理,却唯独不会骑射之术。
他不知挥鞭至马身何处,引得它直接□□,如箭般狂奔朝前行去,只余下短促的一声惊呼。
场上的人见后不知谁笑出了声。
程双双美眸一横,厉声道:“有何可笑的?莫说他一个不会骑射的人,敢和少将军相比,你们这些人敢吗?”
场上一时之间无人回应,因程双双身份在此,且与太子妃交情匪浅不宜得罪。
呛了这些人后,程双双抬眸看着那远处的背影,赶紧指挥着士兵寻李礼白,她则去寻江桃里。
如今刚春分,林中大虫早已经饥肠辘辘,那傻子就这样直愣愣地朝着前方而去,全然不顾自己是拿笔杆子的手,真的是蠢透了。
江桃里得知此事,恐出了什么事赶紧过去,但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追上前的士兵已经寻不到李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