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令疏【完结】
时间:2023-11-10 12:02:56

  “快入深冬了,染风寒者日渐增多,小梦公公也要小心。”顾菀温温柔柔地添了这一句话,看小梦子眼中亮起明白的光,不免扬起一抹笑。
  “辛亏今日你来了。”靖北王妃长叹一口气,拉着顾菀进去:“因着这些糟心事情,宝儿近一个月来都不愿出门了。谁知远远躲在流芳园中,竟还被追着送上门来。”
  顾菀轻笑:“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了。”风寒渐多,殿中省的人一个不当心,就会倒下一大片,哪儿有人手给太子与武王使唤呢。
  “我带了些外头的新鲜话本和点心来,哄姐姐高兴。”顾菀扬起笑脸,对靖北王妃道:“我还应了太后娘娘的嘱咐,和义母、姐姐一道儿对元旦的章程。”
  康阳郡主听见外头的声响,知晓恼人的人已然离开,便起身来外头迎接顾菀,口中道:“菀妹妹做的章程,定是尽善尽美的,倒是我与柔安妹妹能趁机偷一会儿懒。”
  她与靖北王妃一人一边,挽住顾菀的手,望见顾菀一张明媚的芙蓉面,不免遗憾:“可惜肃王殿下今早就被皇上急急派出宫去,到周边监督施粥事宜,要年节前才能赶回来。”
  “王爷能为皇上分忧,自是好事。”顾菀还是一炷香前,在太后处得来的消息。
  看着太后眉眼间的几分歉意,顾菀便知道,自谢锦安入宫以来,她入宫的牌子迟迟不被批下,想来有皇上的意思在里面:他欲提拔培养谢锦安,又恐谢锦安新婚燕尔,所以刻意阻了顾菀进宫,减少顾菀与谢锦安相见的机会,好让谢锦安专心帮着处理政务。
  对此,顾菀很是欣慰高兴,但尚有些不能见面的愁绪。
  上回瞧着锦安瘦了些,还未曾养回来,便又没机会了。
  康阳郡主与靖北王妃瞧着顾菀垂首,只当顾菀因此失落,却不能显出,连忙岔开了话题,说起元旦的规划。
  如此细说了一个时辰,将所有的细节都敲定完毕。
  康阳郡主便道:“菀妹妹不常在宫里头,殿中省那边我与母亲一定帮你好生盯着,谨防他们阳奉阴违。”
  “多谢姐姐与义母。”顾菀从宫务中抽身出来,神色中不由有些担忧:“只是姐姐也要当心旁人……”
  她压低声音,眼底流淌过一分谨慎:“有老亲王的前车之鉴在,咱们都要当心。”
  此话一出,便提醒了靖北王妃母女,当初老亲王□□满淫,是如何使尽了下作的手段,想要圆愿。
  若是为了权势……只怕太子与武王会更加无耻。
  两人神色皆是一凛。
  靖北王妃经历得多些,皱眉开口:“往日里倒没什么,我与宝儿仔细些,总不会着道。”
  “可就怕一月后的宴席、春狩这样人多手杂的场面,无数的宫人往来,若其中一个存了坏心,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说罢,靖北王妃侧身握了康阳郡主的手,叮咛道:“等到了宴席上,你等宫人尝过菜式再用,要是想出去透风、换衣裳什么的,一定要同我说,我陪着你去。”
  “依着我说,姐姐干脆那日称病,只同太后娘娘告个假,在宴席上露个面,悄悄地回去便好。”顾菀想了想,提了个主意:“到时候,我亲自送姐姐回流芳园,义母您代表着靖北王府在宴上坐着,外人也没地方嚼说。”
  靖北王妃与康阳郡主对视一眼,俱是点头应好,惟王妃愁眉更蹙:“即便宴席这样混过去,等到了春狩的时候,该怎么办呢――康阳会些骑射功夫,往年都会被皇上点上,加到骑马射猎的队伍里。”
  顾菀抿唇一笑,明妩娇艳的眉眼映着窗外温和的夕光,只愈发显得姝色动人。
  她的话中含着几分轻笑,软软道来时无端让人觉着放心。
  “莫约到不了春狩,这件事情便解决了呢。”
  *
  与靖北王妃、康阳郡主道别后,顾菀方离流芳园,便在前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
  是叶嘉屿的贴身小厮,很会写拳脚功夫,被唤作小武子。
  远远看见顾菀,就略一拱手,往身后一条羊肠小道,做了“请”的手势。
  顾菀会意颔首,左右瞥了瞥无人经过,就轻巧拐进小武子所请的方向。
  小道的尽头树影丛丛,隐约立着叶嘉屿高健的身形。
  “哥哥好。”顾菀三两步上前,微微福身。
  叶嘉屿及时开口:“妹妹快起。”
  “我今日见你,是今早肃王匆匆离京,托我带一封口信给妹妹。”叶嘉屿想起谢锦安眉眼温柔对着他说的话,恍然间起了许多鸡皮疙瘩,在一瞬的沉默之后,拿出军中传话的简练,为顾菀总结:
  “肃王说,他离京事务轻松、时间颇短,请妹妹不必时时担心,务必保重自身。”叶嘉屿平声道。
  “多谢哥哥转达。”顾菀敛起眉眼,似是想到谢锦安殷殷切切说话的模样,莞尔一笑,半晌后才渐渐地消淡下去,问叶嘉屿:“若只是王爷的口信,哥哥很不必这样来僻静地方同我说,可见是还有其他事情。”
  “可是……王爷遇见了麻烦?”想起谢锦安那股子直来直往、潇洒意气的性子,顾菀心尖坠了些许的担忧。
  叶嘉屿想起谢锦安同他仔细拟定的计划,心中默默地回答了顾菀的问题:
  不,或许肃王是给别人增添麻烦……
  他想到此,不由得轻咳一声:“不是……是关于康阳之事,我会派遣人好生护着,妹妹只管抓着宫务就行。”
  “还有,若是可以,妹妹在元旦宴席那日,可以多安排些宫人巡卫举办宴席的广德殿。”叶嘉屿想了想,还是说了这一句:“只当是哥哥我拜托妹妹的。”
  “好,我记下了。”顾菀点了点头,心中转过一点“正巧”的微妙感。
  她也正打算给宫人们排班时,不着痕迹地多安排在广德殿附近。
  如此一来,周边无人的宫殿,就少了点值班看守的宫人……
  叶嘉屿则瞧着眼前不问缘由便应下的顾菀,胸口划过一抹兄长看乖巧单纯妹妹的复杂感,眼中迟疑了片刻,假装随口赞叹道:“这一两月来和肃王共事,肃王肉眼可见地成长变化了许多,不再是从前有些纨绔的模样了。”
  “王爷他本身就是勤奋上进的。”顾菀神色中带了些小骄傲:“更何况,王爷生性聪明,在政务上长进是很正常的。”
  叶嘉屿则愈发苦恼。
  要是将来,义妹知晓肃王那潇洒少年郎的模样,全然是装出来的,可怎么是好呢?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顾菀今年,想和谢锦安一块儿过◎
  然这苦恼只有一瞬。
  下一瞬, 叶嘉屿就似甩手掌柜般有些幸灾乐祸:罢了,横竖这也是肃王自己埋下的祸根,将来如何哄回义妹的心, 这是肃王自己的事情。
  他只需要像往常,支持家人们便是。
  “我听闻,镇国公……镇国中尉近日多在肃王府前徘徊。”叶嘉屿主动转了话题:“我会吩咐手底下人巡视京城时,在肃王府周边仔细看些, 不叫有些人冲撞了去。”
  “再过几日,好似是你那三妹妹入亲王府的时候?可要我派人护送着去?”
  叶嘉屿知晓顾萱此番下场,多是自食其果。
  但想一想老亲王那荒淫颓败的模样,终究有一分不忍。他说派人前去护送入府,老亲王许是会收敛一番, 旁人说起, 也是为顾菀面上增光。
  “多谢哥哥思虑周全。”顾菀谢了前一句话,对后一句话摇首:“只后面便不用麻烦哥哥了。”
  她念了念自己对于顾萱的引导,淡然想道:反正法子已经告诉了,有用的棋子也放到了顾萱身边, 至于后头如何,人各有命罢。
  说罢,顾菀掐了掐时辰,预备着出宫回肃王府去, 对叶嘉屿颔首:“哥哥,我先走一步。”
  见叶嘉屿点头应下, 顾菀便转身离去, 落上肃王府的车帘, 一路平稳地离开皇宫。
  罗寿得了信后, 亲自来回皇上。
  此时皇上并不如往常那样, 端坐在御桌后的龙椅上,而是半卧在床上,面色略有苍白地翻阅奏折。
  “皇上,陈院令说了,您现在每日最多只能看两个半时辰的折子。”罗寿顾不得许多,先上前劝了劝皇上。
  皇上皱了皱眉,有些不大情愿地放下折子,问起顾菀:“肃王妃进宫,可有去殿中省?”
  “回皇上,肃王妃并未去殿中省,而是照常去了寿康宫和流芳园,将宫务商定完后,一律交由太后娘娘来做最后的处理。”罗寿低首答道,语气谦卑,心中却有些心惊肉跳。
  他这些日子侍奉在皇上身边,将皇上对肃王细细密密的试探都看在眼中,幸而肃王一片赤子之心,不像太子和武王那样,为着私利做了许多虚心的小动作,将那些试探都正大光明地过了关。
  皇上也就愈发放心看重起肃王来,甚至单独派了肃王出去,做施粥布善这样极易获取民心的任务。
  但肃王走后,皇上的试探就放到了肃王妃身上……还是那种悄无声息地试探,连一声言语都没有,只要一个动作不小心,就能扣光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分。
  但瞧着皇上现在颇为平静的神色,罗寿就知道,肃王妃的表现,甚合皇上的心意。
  果然,皇上听完后微微颔首:“到底是母后掌过眼的,行事便是合宜得体,决策皆从母后手里过,并不坏规矩。”
  说完,一双无波的龙眼底下,露出几分轻嘲:“要是换了皇后作肃王妃,指不定第一日,就要去殿中省扬武扬威地去立威。”
  “皇后娘娘近日身子都不大爽快。”罗寿不敢搭腔,只能尬笑一下,婉转道了一句皇后的近况。
  “何止皇后,朕听闻德妃与淑妃一样病怏怏的。”皇上冷淡道:“既然都病了,那就一起好好养着吧,不要再出来妨碍宫务。”
  “元旦除旧迎新,宴席应当圆满无错,在新的一年去一去往年的灾气。”说到最后,皇上眼中有了一点点的期待与欢喜。
  罗寿忙不迭地点头:“是呢是呢,奴才记得陈院令说,皇上趁着新春日暖,好生养一养,这身子就好了。”
  “有那两个不孝子在,朕想起他们便要气吐血!”说起身子,皇上的眉心又紧紧锁起:“令他们禁足反思还不消停,竟想着笼络靖北王府!”
  “皇上消消气,奴才即刻就让人吩咐下去……”罗寿恭声的话语被皇上冷声截断,隐约带着一份怒气:“不必吩咐下去叫人提醒他们!等他们什么时候安分、真心悔过了,朕再将他们给放出来!”
  眼见皇上发怒,罗寿立时噤声,应了两下“是”后,便匆匆退下:“奴才去小厨房瞧瞧,陈院令开的补药熬得怎么样了。”
  “将龙涎香熄了,闻得朕头疼。”微风卷起香炉里升起的一阵香烟,让皇上猛然一呛,狠狠咳嗽了两声。
  “前段日子,鲁国公进献的安神香很是不错,将它给朕点上罢。”
  *
  自肃王离京到十二月三十一日,这大半月的时光,于众人而言,是丰丰富富、忙忙碌碌地过去了。京城中缺少的官员被有条不紊地填补上,该抄家流放的收尾工作全都完成,又因此事,京城中人难免夹着尾巴做人,连日常往来的纷争都变少了,人人都遵循着圣上的意思,欢欢喜喜地准备着元旦事宜,也是极力淡化春闱之事的影响。
  连日日来烦扰顾菀、却被叶嘉屿阻拦的镇国中尉,都将精力投入找寻新的、不失身份的宅邸之中,还要凑着钱打点询问顾望的前途,根本没有时间来骚扰顾菀,连带着顾萱入亲王府那日,也是草草了事。
  说起顾萱入亲王府之事,旁人经由大半年的时间,早就已经忘却了前因后果,只当是一老夫少妾的荒唐喜事,且亲王府态度平平,所派出的喜轿瞧着颇有年岁,也未曾安排人洒喜糖,故而一路上瞧热闹的人多,叫好讨喜的声音却少。
  算是新年前一桩诡异的喜事。
  因老亲王仍旧被关在亲王府中,皇上未曾因纳良姊而赏赐,世家勋爵更是避之不及。
  顾菀倒成了唯一的添妆人。
  对此,顾菀并没有想法,只心不在焉地问道:“听说,老亲王府近来受伤的仆婢少了许多?”
  “是呢,从春闱事发开始,就变少了,想来是老亲王怕自己被查出从前的旧账来。”琥珀认认真真地回顾菀的问题。
  琉璃在旁边戳一戳琥珀的手肘,小声说道:“姐姐,你瞧王妃,问话时都盯着王府外头看,可见压根不想知道答案,只是在没话找话、打发时间呢。”
  “依着我说,姐姐要提起有关王爷的事情,王妃才能打起精神呢。”
  琥珀苦恼了一下:有关王爷的消息?王爷被外派出去监督施粥,不过一月不到的时间,要在京城周边六个州连轴转,早早就告知了王妃,恐怕没有时间给王妃写信。
  而王爷奉皇命施粥,待民宽和、处事周到、一心为民之事,在大街上随手抓个人来,都能说出一二,哪儿有什么新消息呢。
  顾菀未曾注意琉璃琥珀之间的悄悄话,颇为无聊地把玩着两颗浑圆的石珠,静静地盯着门口方向。半晌后挪开目光,正看到身边的树梢头,有最后一枚秋叶落下。
  莫名让顾菀想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语。
  从前只在话本子中见过,未曾想有亲自尝了尝相思的滋味。
  是一种静默又寡淡的滋味。
  它无声无息地渗透进顾菀的日常中,给所有一切带着不同颜色的食物都蒙上一层无趣的色彩,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
  似乎胸膛中跳动的那一颗心,已然失去应有的活力,转而到了另一人那儿。
  连陪着张瑛去骑马,都少了往日的刺激感。
  不过,顾菀倒是搞明白了,张瑛口中所说的胜她之人,竟是叶嘉屿。
  且张瑛又一次输给了叶嘉屿。
  “都怪叶世子近日骑的那一匹马儿太骏俏了,晃了我的神。”顾菀还记得,张瑛挽着她嘟嘟囔囔的模样:“等我再大些,就随着大哥一道儿去边疆看看,叶世子较之于我,多的莫约就是在边疆历练的经验。”
  “说不定我有了经验,也就能战胜叶世子了。”张瑛很不服输。
  顾菀瞧着张瑛颇有干劲儿的模样,婉婉一笑,做了个鼓劲的姿势。
  “好,我等着瑛姐姐赢了叶世子,做女将军的那一日。”
  *
  顾菀思绪回笼。
  手中圆滚滚的石珠一转,她已然下意识地启声问道:“王爷如今到了哪儿,可有回京的消息?”
  话脱出口,顾菀才恍然发觉,今日在此之前,她早就问过了三边。
  琉璃甚至十分熟稔地背诵道:“回王妃,王爷昨日早晨刚过景州,午至颍州,如不出意外,今晚王爷或许就能回到京城。”
  “或许罢。”顾菀面色中隐含怅然,轻叹着答了一句。
  心绪却又忍不住想到谢锦安身上。
  这、这算是他们第一回 迎元旦、接新年,若不在一块儿,总觉得有些遗憾。
  从前元旦时,蓝氏还是将她和母亲纳入家宴之中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