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师门没了——一个意【完结】
时间:2023-11-10 12:04:34

  周双垂下眼眸:“谢谢。”
  莫老有些不好意思道:“应该的,你是九辰子的徒弟,自然多为你着想些。”
  周双纠正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莫老干咳两声,摸出茶壶喝两口,拿着锤子继续锤锤打打。
  “你这些年跟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望青山,真以为我没办法找到你?”
  方景生眼里满是阴沉,他被孟家门生放了后本想先回方家,却在半路听到他方景生在孟氏主家大展神威,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于是他绕道来澜城打听,在望青山下盯了数日,这才堵住买东西回来的柳不归。
  柳不归看着狼狈不堪的方景生,没什么情绪问:“找到我,你要做什么?”
  方景生这段时间吃尽被奚落被侮辱的苦,见到柳不归就如同即将迎接他重新回到方家少主的希望,满脸都是迫不及待。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当然是把你的‘韵’给我,你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这点价值,难不成你还指望活到老?”
  认定柳不归逃了这么久就是这么想的,方景生看着想法天真的他捧腹大笑。
  面对柳不归,方景生有天生的自信,两人之间有双生咒,只要他活着柳不归就不可能激活“技”,而两人小时候测修炼资质,正是他的“灵”比柳不归强,所以才抛弃柳不归选择他。
  他从小在方家接受最好的修炼和资源,可柳不归只呆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怎么可能打赢他。
  方景生勉强收住笑意,手中白骨剑一分为七在他身后浮现,他调笑:“我还是第一次使出七星剑,这是我对兄长你最大的敬意。”
  话落七剑如闪电般依次飞出,冲向白衣男子。
  柳不归眉间闪过一丝不耐:“这么多次了,还不长教训。”
  他没什么表情地转身往山上走,无形的力量却涌向身后,对冲的能量将飞速而来的七剑定住,重新恢复成白骨剑。
  然而那股力量还在往前,方景生还未反应就已经化作一阵血雾,下秒,白骨剑从半空中跌落,插在沾满血水的草丛间。
  柳不归回到望青山时,周双在帮莫老做亭子,亭子已经做好,还没上漆,桦木色调偏白,在昏黄的夕阳下染上一层蜜色。
  莫老这会儿正坐在木亭里自己跟自己下棋,木亭外的周双在收拾不要的废弃木料,柳不归走过去,拎着她的领子将人拉后:“别动,我来。”
  周双安静地站好,看他挽着袖子弯身收拾剩下的木材,等收拾完了柳不归回头看她,顺手拿掉她身上的木屑。
  这种动作于两人都十分自然,毕竟周双很长一段时间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都是柳不归帮她打理的一切。
  他语气平和问:“这么看着我,还在生气?”
  周双摇头,只是看着他。
  柳不归看她这表情,目光转向从他回来就开始装聋作哑的莫老,没说什么,往书房去。
  周双迈着步子跟上去。
  望青山上什么都没了,他去澜城买了些吃的和日用品,将糕点零嘴放在桌上,让周双坐着吃,转身到书房角落。
  周双没听他的坐着吃东西,全程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儿她就跟哪儿,像条安静沉默的小尾巴。
  柳不归用木板快速组装成简易的梳妆台,安上镜子,将一些新买的女子饰品摆在上面,然后对周双道:“望青山恢复以前的样子需要点时间,你暂时睡在书房,忍耐会儿。”
  周双点点头,忽然说:“师兄,对不起。”
  她应该道歉的,不管是一直在辜负师兄的好意,还是因为她而陷入不停轮回的现状。
  柳不归静静看她会儿,抬手敲她额头,看她红着眼眶眨眼望来,和从前一样温柔的语气:“知道了?”
  周双点头,然后又遭了一记敲额。
  柳不归神态平和:“你不是她,不用道歉。”
  周双:“可是……”
  柳不归突然说:“她叫周不归。”
第55章
  ◎她们◎
  她说她叫周不归。
  方云隐被方家养在弈城偏僻的院子, 一无所知地长到十八岁,直到十六岁少女闯入。
  “我叫周不归,”她睁着明亮的黑眼, 伸手戳戳被五花大绑的方云隐,小声问:“你做错事了被罚吗?”
  方云隐不知道为什么平日温和的管家小厮突然这么对他,祈求般望着少女,希望她能救他。
  那时的周不归热血仗义, 做事凭着一股劲儿, 单纯也爱笑, 于是继续戳戳他的脸逗他:“我救你的话,你能给我什么?”
  方云隐只有画能拿出手:“我给你作画。”
  周不归掏出一根奇怪的木棍点了点, 绑人的绳子消失,她拉着方云隐逃出偏僻的宅院, 笑着回头说:“那你要给我画一百幅!”
  这天后, 到处流浪的十六岁少女身后跟了个十八岁的少年。
  方云隐在院落长大, 犹如一张白纸,对外界一无所知,周不归便一边看着他狼狈学习,一边在一旁乱指挥看他手忙脚乱, 她也会教他如何修炼, 然后在教学时偷袭,抽掉他的发带或腰带, 看他羞愤又无可奈何。
  可方云隐提笔作画时她就会变得很安静。
  最开始方云隐是为了报答才选择跟着她,打算画完一百幅就离开, 后来他就不想离开了。
  周不归居无定所, 看着毫无目四处流浪, 暗中却在调查巫山月的事, 也因此惹了不少麻烦,他们经历追杀,被困在陷阱,遭人背叛,很多次九死一生。
  遇到的人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周不归的一腔热血被现实磨掉,变得内敛厚重,也更成熟,她身边的伙伴来来去去,始终只有方云隐在她身后。
  方云隐时常觉得她像天边明月,在人前她沉稳可靠,面对敌人睿智果敢,无数次救朋友于危难,可在无人的夜里,她总是静静发呆或者痴望天边星辰,孤寂又清冷,让人遥不可及。
  他的笔见证了她的成长,却始终不知她为何忧伤。
  那天夜里,周不归站在湖边沉默,皎洁的明月落入湖水,月华犹如在湖面撒了大把碎银,闪烁的萤虫静悄悄飞舞,四下虫鸣声起。
  少年长成静默温和的青年,如往常般安静呆在她身后,就像她看湖中月般,他在看她。
  周不归忽然回头看他,踏着月色来到他面前,弯腰捏住他手腕看了眼,挑眉轻笑:“不烫?”
  方云隐这才察觉手心灼烫,原是湖边石头被白日烈日晒热,他坐在石头上将掌心燎红。
  可被抓住的手腕也在发烫。
  他默默走到湖边将手放进水里,周不归走来蹲在湖边,半撑着脸好奇看他:“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方云隐浸在冰凉湖水的手握了握,神色温润:“你看月亮时在想什么?”
  周不归说:“我在问你,你反过来问我?”
  方云隐这才发现自己表达有误,他原意是说“在想你看月亮时想什么”,正想解释,周不归突然说:“那这样,我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你也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方云隐咽下解释同意。
  周不归沉默地看了会儿湖中月色,单手捧起一汪水,然后任由湖水从指缝流走。
  “不归,不归。”
  她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静美面庞被湖光照亮,哀伤也在那刻变得鲜明:“就是觉得,这世道挺无聊的。”
  方云隐望向她:“可你救过那么多人。”
  她侧目看他,想了会儿说:“救人啊,若说因为喜欢倒也没有,就是活着,总得找点事做。”
  从前的方云隐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心情,后来的柳不归知道了,却再也见不着了。
  周不归说:“到你了。”
  方云隐认真看她,眸光明润,柔声说:“我在想,你会喜欢怎样的男子,会和怎样的人在一起。”
  周不归神情诧异。
  就听他继续说:“这个人,能不能是我。”
  那天月色明耀,总是浅笑自如的女子有些讶异,在片刻的局促后很快恢复平静,只是安静看他。
  那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答案。
  留着最后三幅画不愿完成的方云隐在第二天画完,同她提出了离别,周不归没有挽留,只是安静看他逐渐走远。
  离开的方云隐没多久见到方景生,主动靠近他了解从前的事,在一切真相大白之时,他被困在方寸之地的方家牢笼里即将死去。
  周不归来了。
  她击退数百方家门生,杀了方景生,扔掉只剩一半的魔法杖踉跄着走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掰开牢门上的铁锁,可怎么也掰不断。
  阴暗的牢笼里血气弥漫,方云隐双腿被废站不起来,只能一点点爬到牢旁,血迹在地上蜿蜒出长长的红线,他从牢笼里伸手推她让她走。
  这边的动静惹得更多方家人前来,点燃的灯火朝着地牢跑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方云隐心急如焚,朝她怒吼:“不要你管!走啊!”
  周不归衣裙被血染红,她的伤太重了,平时能轻易解开的锁链怎么都奈何不了,她无力坐下来,额头抵着牢门牵住他的手,不管方云隐想要挣开还是推开,她都紧紧握着,无奈笑着叹息:“你不在的时候,总觉得缺点什么,所以还是来找你了。”
  可方云隐只有失控的情绪和不敢面对的现实,他想她走,走得远远的,至少不要为他而死。
  他朝她大吼怒骂,嘲讽咒骂,赤红的双目怒视她,可她只是紧紧攥着他,死都没有放手。
  飞来的法器正中要害她要害,她的神情定格在温柔清浅的笑上。
  她死前说了什么,他再也不会知道。
  然而这一切并未结束。
  他又活过来了。
  方云隐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他费尽心思逃离方家寻找周不归,可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他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前见到十五岁的少女。
  她说她叫周不平。
  周不平激活的“技”不是魔法杖,是火灵,她用火灵烧了巫山月的所有,一双眸子冷漠凶戾盯着方云隐,即便他帮她杀了巫山月余党,为她隐藏足迹,她仍旧对他怀疑戒备。
  有时候信任这种东西就像爱情,时机地点不对,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
  不管方云隐如何无条件帮她,怎样为她付出,周不平时刻怀疑他用心不良,后来他们遇见许多事,周不平同方家人合作谈笑,剑尖转向上辈子交付性命的友人,他们为此争论不休。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矛盾太多,他们最终站在对立两方,拿着法器隔着人群遥遥相对,说出的话也冰冷刻薄。
  后来周不平遇难,方云隐听到消息赶到浅水泽去救她,但那时她已是生命最后时刻,头一次没用怀疑的目光注视他,只是难过地笑了下:“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来,就……努力坚持了一会儿。”
  “果然……我猜对了。”
  三年后他也死了,再次醒来,他回到了十岁,那时他才意识到他能复活是因为他的“技”激活了。
  这个世界他很早找到周不归,这次她叫周不移,方云隐教她修炼,他们一起长大,一起面对困境,两人相处融洽,也相互私定终身,可在某日,周不移忽然不辞而别。
  方云隐再次找到周不移时,她已经死了。
  后来的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他一次次去找周不归,可每次在两人相知或相爱时,如论他如何挽留她都决然选择离去。
  终于在第十个世界,他知道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离开。
  周不哭死前哭着问他:“你到底要将我变成谁?”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他再也找不回周不归,不管是周不平,周不移,周不哭,还是其他人,她们有着同样的面容,却拥有不同的经历和性格,是完全不同的独立个体。
  不管哪个世界,再没有周不归。
  后来的每个世界,他都叫自己柳不归,他一次次走下去,永不停歇地走下去。
  在不断的轮回里,他每次都会做从前不会做的事,以此来确定他没有疯,区分这是个不一样的世界,也在同时,他都会做一件事,救她。
  周不悦,周不停,周不三,周小花,周复始……
  但其实大多数,她们都不需要他救,她的“韵”很强,每次都能觉醒强大的“技”,有时逃出人贩团,像周不归一样选择暗中探查巫山月剿灭他们,有时主动在里面当细作,给外面的人传递消息,还有些时候死在这些人的折磨下。
  他们当过无话不谈的知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擦肩而过的陌路人、立场相对的敌人,也曾在共同的好友下撮合然后笑着相互摇头,又或者在同家酒楼拼桌时举酒碰杯然后相背而行,他尊重她的选择,维护她的意志,旁观她的人生。
  轮回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总在寻找她。
  见证她的开始,也见证她的结束。
  很多次她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便四处去寻,看她的尸首倒在雨水地,躺在草丛里,被压在尸堆下,再将她拼好缝起来,抱着她找个山灵水秀的好地方,立一座坟。
  有时觉得无趣便在她坟前自杀,有时也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传闻,不经意的承诺,或者某人口中的一句话去追寻,去实现,去探索。
  某一次,他赶到的时候,周一碗只剩一口气,因为生前被安魂曲安抚过情绪,交织的幻境让她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笑着对面前的陌生人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你们世界的人,我马上要回家了,真好。”
  不归,不归,不可归。
  她说她叫周不归,因为无家可归。
  柳不归忽然记起她忧伤地看着湖中月,说“活着,总得找点事做”。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想念周不归,想她说的每一句话,也想她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
  后来看到她们,他总是觉得这些人的身上有周不归的影子,有时候是挑眉看人,有时候是低眉浅笑,每到这时他就想,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不是周不归,我要怎么做这些人才会变成周不归。
  他许多次想要砍去她们思想,将她们困在身边,却又总在最后竭力遏止,死死压制。
  再后来,经历的世界太多,一次次看着她死在他面前,他的记忆和情绪出现崩溃,到了新的世界精神混乱,开始疯狂杀别人,后来是疯狂自杀。
  他连接自杀的第十二个世界,遇到九辰子。
  九辰子将他救下来,说他被“恶”缠身,同他命运相连的那个人永远得不到善终,也知道“技”不是为了满足愿望而生,而是为了将人推进更黑的深渊。
  这些话将他从浑浑噩噩中劈醒。
  他开始去阻止她们激活“技”,可不知是“恶”太多还是命该如此,每一次,每一次,不管他什么时候降临新的世界,她们总是在他找到之前激活了“技”,后来他去寻找剥离“技”的办法,每到中途线索都因各种原因中断寻不下去,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他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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