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睡觉, 你干脆倒在婚礼现场, 叫大家看笑话吧。”
姜弥想, 她妈现在收拾她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梁舒今天也在,姜弥本来想叫她也做伴娘的,但是梁舒极力推辞,说自己社恐,应付不来这种大场面,姜弥回想了一下,她记得她的梁助理是个挺外向开朗的小女孩来着,怎么看都不跟社恐沾边,不过人家既然那样说了,她也不强求。
梁舒主动揽下了报流程的活儿。
“姜弥姐,你和叶子姐还有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化好妆了,就可以拍照了。”
“对对对,该拍照了。”宋瑗忙不迭地应下,看着姜弥戴好最后一只耳环,一行人便出去拍照。
今天姜弥爷爷奶奶还有宋瑗姜格致都打扮得很精神,这种喜庆的时候不常有,他们看上去有些激动,尤其是奶奶,眼角堆满了细纹,笑得嘴都合不拢。
“我们弥弥今天可真是漂亮啊。”
姜弥眨眨眼睛,道:“奶奶更漂亮。”
叶子跟着搭腔:“奶奶你怎么都不夸我,我也好看的。”
奶奶立马道:“我们叶子这么漂亮,都不用别人说的,从小到大,都是顶标致的姑娘。”
连续夸了好多句,室内满是笑声,气氛极度融洽。
拍照的时候,大家站在一起,没有很刻意的去摆什么姿态,怎么舒服怎么来,连拍了好多张照片,所有人都留下了最好看的样子。
今天会是非常圆满幸福的一天,姜弥早就知道了。
这边的欢乐与另一边的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最家里亲戚挺多,但是这一家人的性格似乎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沉稳低调不善言辞,冷淡少言不形于色,虽然人多,但就是热闹不起来。
今天周最父亲也过来了,虽然说父母已经离婚,且父亲是过错方,何圣如还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大家都在一起会比较好,他们可以为了孩子将就几十年,没必要缺了这很有意义的一天。
包括周最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家都在这边,至于何家,何圣元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周最的舅妈在医院照顾他,因此只有何之北过来。
可以说,极少的一点喧哗暖意,是靠蒋思哲撑起来的。
这位伴郎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洒脱。
“摄影师呢,赶紧过来拍照啊,都几点了。”
“婚车在楼下了吗?捧花你拿着了是吧,我去给司机发喜糖。”
“周最你快点,一会儿迟到了。”
“我跟你说,一会儿要从这儿走,走那边要堵车的,你真不知道早高峰有多吓人是吧。”
“我怎么找不到伴娘的电话了,周最你赶紧给我报一下,要走了得通知人家的。”
饶是周最做了好几天的功课,在此时也做不到像蒋思哲一样熟悉流程,信手拈来。
坐上婚车时,周最忍不住问了句:“这方面,你也有经验?”
蒋思哲对着手机狂发消息,抽空回复:“那必须的,我可是伴郎专业户,算上这次,我已经做了五次伴郎了,人家都说做伴娘做多了嫁不出去,这话在我身上好像也挺适用,也不知道我哪年才能娶上媳妇儿。”
他一路都在念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过分安静带来的尴尬。
“你怎么都不说话?”蒋思哲偏头问周最。
周最看着车窗外:“紧张。”
“你还会紧张呢?”
“嗯。”
就很莫名其妙,明明之前没什么问题,他跟姜弥也说好了,以平常心看待,毕竟都结婚那么久了,现在补办婚礼也算不得什么,心理建设预防针哪方面都有,真到了时间,却避免不了紧张。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周最认真向蒋思哲取经。
“没有,因为我之前遇见的新郎,他们都不紧张,倒是女方那边比较严重。”
周最眼神顿了下,姜弥也会很紧张吗?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打游戏?”叶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姜弥。
姜弥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答:“很无聊啊,周最他们怎么还没有来?”
“你都不紧张的吗?”
姜弥:“昨晚紧张过了,现在无所谓。”
这婚礼搞的是个什么东西,叶子此时已经看不懂了。
她摇了摇头,道:“婚鞋我就不藏了,一会儿直接给他啊。”
“嗯,好。”
她们之前有商量过这事,一致认为没必要搞那么麻烦,该有的流程走完就好,太折腾她们都扛不住。
不说别的,要玩堵门藏婚鞋这种东西,叶子可能会打人的,就她一个伴娘,她才不受那个累。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得有些过分。
蒋思哲头一次见这样的接亲,他张大了嘴巴,眨巴眼睛问叶子:“你们怎么什么都不准备,就直接开门给婚鞋了?”
叶子环着双臂,淡漠道:“太麻烦了。”
蒋思哲:“啊?”
他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其实这种过程艰难一点,让新郎知道厉害,按照寓意来看,有助于夫妻感情培养的,也会让新郎更加珍视新娘。”
这是他做伴郎这些年掌握的一些知识。
叶子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道:“那种很折腾的婚礼,藏婚鞋堵门什么都很严重,婚礼那样热闹,妨碍一些男人家暴出轨辜负妻子了吗?顺利的放新郎进门,他就一定会辜负婚姻吗?决定婚姻是否幸福忠诚的从来不是这种习俗,只看他们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蒋思哲看向叶子的目光愈发柔软。
哇,她好特别。
“你说得挺有道理的,你放心,周最是个好人。”
叶子忽然嗤笑了下,“你说的可不算。”
蒋思哲微愣,他好像感觉到了一丝敌意。
看来周最还没有获得伴娘的支持。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他。
“我听说你是姜弥很要好的朋友,我可以和他们一样,叫你叶子吗?”
“不可以,我们不熟,我也不喜欢和别人搭话。”
怎么办,她真的好特别。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今天要不是姜弥结婚的日子,叶子会扭头就走的。
跟人打交道真累。
“好的。”
“说了让你别看了。”
“我没有看你啊,我在看新郎新娘。”
周最过分轻易的拿到婚鞋,再小心翼翼地给姜弥穿上,期间都没有说话。
姜弥现在能读懂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也能察觉到,他的手在短暂时间里的轻颤。
“你看起来很紧张。”姜弥低着头,仔细观察周最脸上的表情。
“没有。”周最立马否认,反正,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真的吗?”姜弥不信,反而把头低得更狠,势必要看出周最脸上的不自然。
“紧张有什么的,承认吧,你就是见到我太激动了,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有结婚的实感了?”
周最被戳中了心思,他闷声道:“你看起来倒自在。”
“没办法,我睡觉之前已经把今天的紧张额度用光了。”
姜弥比周最轻松太多,她可以一直说话,说到周最觉得,这是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让他恢复到那种日常的状态。
姜弥的活力只维持到上车,她很困,她需要睡一觉。
前往酒店大概还要点时间,所以她跟周最说了一声,就倒在他肩头,闭眼开始休息。
睡觉可是姜弥的终极爱好之一。
周最身子微微动了下,握住她的手,往窗外看,风景很好。
九月的天,依旧炎热,太阳高高的挂着,炽热的光芒洒在各处,绿化带里的小树叶片翠绿,叶梢浸着光显出明晃晃的亮,树旁是花,一从绿色里绽出几分白,硬币大小的花瓣,迎着风也开始飘扬。
树很绿,花很美,连天上的云都姿态各异到像一幅画,总之今天的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天气晴朗的日子,会让人的幸福感倍增。
周最此时便是这样的状态。
他低头看了眼妻子,唇边带了淡淡的笑,接着也像她一样,闭上眼睛,静悄悄靠在那里。
参加这场婚礼的人实在太多。
按单位分,展思协方恒达澜远达明都有人在;按年龄分,上至八十高龄的叶子爷爷,下至五六岁的荀白露儿子,中间还有各种年龄层;按亲疏分,血亲有,活了几十年只见过一两次,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远房亲戚也在。
这场婚礼符合姜弥奶奶的终极愿望,十分盛大。
热闹是好事,但敬酒实在让人苦恼。
展思的人坐在一桌,哪怕秦思看起来很亲和,其他人对于和老板坐在一起这种情况,还是会感到一丝别扭,多亏有梁舒从中调和,他们这一桌,看起来才正常点。
姜弥给秦思发请柬的时候,秦思其实还蛮意外,说到底,他们是上下属,是合作伙伴,是曾经互相利用的对象,和朋友这种关系不怎么沾边,但说句实话,她真的很喜欢姜弥,所以她是带着浓重的祝福来到这里的。
姜弥和周最过来敬酒时,秦思还跟姜弥说:“我们姜总这些年为展思奉献了太多,假都不怎么休,我还真是不好意思,刚好现在可以补给你们的蜜月。”
姜弥顺杆子往上爬:“那要补多久,两个月可以吗?”
秦思思索了下:“我可以给,但是离开工作两个月的话,先崩溃的可能是你。”
众人哄笑着,都知道姜弥是工作狂,秦思这话说的太对了。
恒达那边,周最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毕竟他在那里的归属感不怎么强,只是单纯的工作,没什么特别的情谊在,哪怕离开协方很久了,他还是和那里的人聊得更开。
他曾经的上司,同事,下属,几乎是关系不错的人都来了,连徐年也在。
徐年交了男朋友,感情似乎还不错,据蒋思哲的描述,他们的恋爱谈得比较高调,大家偶尔还能讨论讨论。
她气色看上去很好,和周最姜弥的谈话也透露出了,现在的她很幸福。
他们都往更好的方向走了。
至于陈执,因为姜弥家里那边的人太多,他没坐到姜弥爷爷那边去,反而跟陈一淼蔺知宋蔺亭知他们在一起,这一桌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是开玻璃杯店的赵叔。
赵叔收到请柬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这还请我啊?”
他的请柬,是周最发的。
他同赵叔说:“您对姜弥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我们也想请您过去坐坐。”
“好好好,我一定会去的!”那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十几年了,看着人一点点变得幸福,他怎么会没有感触。
赵叔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有了,发型也做了,看着精神抖擞,他问一旁的陈执:“我这状态,还可以吧?”
陈执温柔笑道:“非常好。”
“诶呀,这一转眼,我都来参加姜弥的婚礼了,你呢,你什么时候结婚?”
陈执:“我不着急。”
“哎呀你看看你,事业那么成功,也该有个家了,要不是我家里没什么认识的合适姑娘,我都要介绍给你的。”
这边已经开启了常规的当红娘介绍人模式。
一旁的陈一淼显得雀跃异常,她丈夫因为工作,没办法和她一起来,好在原来大学同宿舍的两个室友都过来了,许久未见,几个人聊得非常热闹。
等姜弥过来,大家毫无心理负担的开玩笑。
“怎么回事,不是说不想结婚的吗,你们一个个的恋爱结婚,就我一个人把那话当真了是吧。”
姜弥有点尴尬但不多:“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善变,多理解一下吧。”
谁年少的时候还没说过几句豪言壮语,就只是说一说,兴许过几年就忘了,也有可能,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未来的事,很难说得准。
今天带蔺亭知过来的是他父亲蔺知宋,这孩子无论在哪都特别乖,他安安静静坐在那吃饭,看见姜弥就起身和她打招呼:“姜弥阿姨好。”
姜弥特别喜欢这孩子,一遇上他,感觉心都被软化了。
“你好啊亭知,我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蔺知宋在旁边解释道:“前段时间放假带他出去玩了,好长时间没在家。”
最近荀白露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所以只能由蔺知宋带孩子过来参加婚礼。
姜弥和他的关系不如跟荀白露亲近,但也能说上几句话。
毕竟这是他们那一片公认的顶级模范丈夫,浑身上下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谁见了都会喜欢他的。
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聊上了几句,等到了陈执,姜弥和他却没说太多。
陈执眉宇间的柔意从来没消失过,姜弥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一直都是这副面貌,像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以为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美好的。
他同姜弥简单的说了句:“祝你幸福。”
姜弥含笑回答:“你也一样。”
从泥沼里一起走出来的人,他们都想看着对方更好一点。
有些意外的是,周最同陈执说了好些话,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姜弥有些惊讶,他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周最端着酒杯,低下头小声跟她说道:“反正就是好。”
姜弥眉心微蹙:“你们俩还有秘密了?”
周最:“下一桌吧。”
其实关于他们两个结婚这件事,老同学的接受能力远比他们想象中强。
作为三年同班的一少部分同学来说,看了他们那时候的表现,已经隐约能察觉到一点苗头了,只是后来他们好像真的没什么交集了,他们那点猜测的心思才放下。
但是在那群不怎么敏锐的人眼里,这消息太过于震撼。
之前参加高中班长孩子满月宴的时候,大家才看到周最和姜弥一起过来,还疑惑他们关系怎么变这么好了。
直到周最亲口承认他们已婚,当场安静了好一阵。
这和他们那时候的人设太不符合了。
说好的争第一争得头破血流呢?两个人不分昼夜的学习,卷生卷死,就是为了考试能压对方一头,按理来说是恨不得永远把对方踩在脚下的心态才对。
他们就算再不能理解,也只能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了。
果然,什么都不能只看表面。
吃过这个亏,以后就聪明了。
所以到了今天这场合,人人都切换好了状态,祝福话语不断,好好叙一叙老同学的旧。
饶是他们两个人酒量再好,这样大规模的敬酒,也有点撑不住。
姜弥开始后悔答应她奶奶请这么多人了。
她面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的时候,叶子从后面按了按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