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都依你。”
赵齐明松口气，同样露出笑，他脸上带着些讨好意味：“黄鳝够，红烧完你想煲汤也行，我都会做。”
“不浪费啊？家里有点吃的一天就都吃完？知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花翠毫不客气地跟他唱反调，李桂芳不明所以，帮腔道：“哎，翠翠这话说得对，多的黄鳝就放水池养着吧，过几天再吃。”
“......”
赵齐明低头“嗯”声，因为走神，一不小心杀黄鳝的刀就在手上划开一道口子，他轻“嘶”了声。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李桂芳眼尖看见了。
“没事。”
赵齐明摇头，接了捧清水将溢出的血水冲干净，随后目光看向花翠，却见她只是轻飘飘扔过来一个眼神，紧接着事不关己地转身进了卧室。
态度漠然冷淡。
真没用。
赵齐明神色晦暗阴沉，连苦肉计都做不好。
花翠这段时间一直对他爱答不理，全身心地抗拒和厌烦他，有其他人在场时还好，晚上独处时愈发明显。
赵齐明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了，暗中向别人打听，都只得到一个回答：没什么事发生，花翠心情挺好的。
这种区别对待折磨得他接连几晚上都没睡好觉。
或许只是她开始对自己感到厌烦了。
想到这种可能，赵齐明更是焦虑得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他对花翠无计可施。
到底、到底他该怎么做才好......
一顿饭，除了赵齐明，其余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有谢章和花翠两个活宝在饭桌上一唱一和，更是逗得所有人嘴巴没合拢过。
赵齐明机械地扯开嘴角跟着一起笑。
饭后，李桂芳找了个机会把赵齐明叫到一边，她心细，饭桌上就敏锐地看出他情绪不对，一直忍到吃完饭才问。
“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桂芳心里直打鼓，可千万别是出什么事。
“没事。”
“你还骗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自己看看，你这表情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他越不说，李桂芳越着急。
赵齐明沉默片刻，看着他娘一脸着急上火，最终还是选择性地把和花翠间的问题说出口。
李桂芳一开始还严肃地听着，越听神情越舒缓放松，最后竟然没忍住笑出声。
“......娘？”
李桂芳乐呵呵地笑，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看啊，这都是你自己瞎想的，自己吓自己。”
赵齐明抿起唇角，不语。
李桂芳当他默认了，如果花翠真的生气，哪会是现在这样，那是恨不得扛着炸药包把整个大队都炸了。
看她刚才在饭桌上笑得见牙不见脸，哪有半点生闷气的样子，李桂芳知道花翠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单纯孩子。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老三胡思乱想。
“你仔细想想，你和翠翠那丫头结婚也有段时间，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的火也该烧完了，老夫老妻自然比不上以前热情，你别想太多，都是些误会。”
李桂芳说得脸上有些臊，要不是见老三实在陷进死胡同走不出来，她这个做娘的也不该和儿子谈这些。
赵齐明垂眸，像是被说动般：“……嗯。”
“你自己能想通就好，翠翠年纪小，你长她几岁，以后遇到事情多想想，也多担待点。”
“……嗯。”
李桂芳这才满意，笑着道：“别的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好。”
赵齐明始终没有反驳李桂芳说的话，哪怕心里明知道根本不是她说得那么一回事，他娘已经够操劳了，不想她再多为他们担心。
这么想着，赵齐明推开门回屋，花翠背对着他，听见声音后头也没回。
他轻声：“翠翠。”
“烦不烦，又要干什么？”
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和厌恶。
赵齐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她刺得消散几分，他重新吸口气，故作若无其事地笑问：“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明天我带你去城里散散心，你……”
“不是，不要，没时间。”
花翠冷漠三连。
“好，那我们不去城里，我带你去山上玩好不好？最近山上有……”
“不好。”
“那……”
花翠压根不想继续听他说，直截了当拒绝：“也不要。”
赵齐明闭上嘴，他再没脑子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花翠都会拒绝。
拒绝的不是事，而是他这个人。
可是，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像自从二姐回来，一切都变了样，赵齐明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有问题，他私下也找过二姐，结局自然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赵齐明死死攥住拳心，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你、你早点休息，看书别看得太晚。”
没有任何回应。
他自问自答：“嗯，我也准备休息了。”
花翠依旧背对着他，赵齐明光从她背影就看出疏远冷漠的味道。
死一般的寂静，她仿佛没听见他说话般。
但其实赵齐明知道她听见了。
花翠竭力忍笑，想了无数悲伤往事才没笑出声，她听力没问题，当然听得见他说话。
她此刻唯一想法：笑富了。
花翠承认这是个幼稚的游戏，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实在缺少消遣，只能让赵齐明暂时委屈会儿。
她想看看他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什么时候才会情绪彻底崩溃跟她摊牌撕破脸，然后两人大吵一架。
花翠格外期待这样的场面。
她心情不错，高兴得多写了道数理综合题才伸个懒腰上床休息。
赵齐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皱着眉眼睛紧闭，花翠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睡着在装睡。
他这几晚一直失眠，作为枕边人，花翠不是不知道。
第54章
翌日一早。
花翠睡到自然醒, 她伸了个懒腰睁眼准备起床。
赵齐明站在窗前，听见动静后缓缓转头：“你醒了。”
这个时间点，他居然还在, 不应该面朝黄土背朝天下地干活了吗？
花翠惊讶：“你还没走？”
“嗯, 请假一天。”
花翠更觉得奇怪, 好端端请假干什么。
之前受伤的时候让他休息, 结果他一天都闲不住非要找点事做, 现在伤好了反而动不动请假。
但花翠还是冷漠点头：“哦。”没再多问。
她没忘记两人正处于冷战期间。
赵齐明冷不丁说：“我们还没有去扯证。”
花翠：“……？”
“我今天请了一天假, 正好有时间去把结婚证办了。”赵齐明一夜未眠, 翻来覆去想了整整一个晚上。
村里结婚普遍早，有不少办了酒席但没到□□年纪的年轻小夫妻，在众人眼里, 办完席就等于把关系公之于众。
“在意那个干什么, 麻烦。”花翠试图搪塞过去。
“不麻烦，总归是要办好的,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花翠面露不耐。
“还是说。”赵齐明像是猜到这样的结局，他表情平静地问, “你不想和我去办结婚证？”
花翠：“......”
该不会是刺激过头, 逼得他非要在一纸结婚证上找安全感吧。
“要办也不是现在, 你都还没见过我父母，之前说好的, 过年期间你和我一起回去, 去看看他们, □□的事年后再说。”
赵齐明默默咬唇，他能看出来她就是想拖延时间, 能拖则拖。
“为什么要等到年后？”
花翠吸口气，赵齐明脾气见长啊, 都敢质问她了。
“如果你想让我父母对你印象好点的话，最好都听我的，如果你不在意，那算了，我们今天就可以去领证。”
说完，花翠翻箱倒柜找出需要的证件，她动作明显带着气，“嘭”一声关上柜门，又嫌椅子碍事一脚踢开，最后把证件甩在床上。
“不相信就算了，走走走，现在就走！我早饭都不吃，饿死在路上也要先把证办了。”
赵齐明：“……”
“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吗？走啊。”
赵齐明压下声音服软：“灶屋热着小米粥，还有你喜欢的腌萝卜干，先吃饭吧。”
“吃什么吃，饿死拉倒，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关心我。”
问题又上升了几个高度。
赵齐明反驳：“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齐明一咬牙：“我就是觉得你根本不喜欢我，也根本不关心我，你总是忽冷忽热，总是哄我骗我，而我完全看不透你，也想象不到我们的未来，我害怕你会离开我，也害怕有一天你会突然消失，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有这种预感，我总觉得，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甚至觉得，你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不仅是我，你仿佛和所有人都隔着一层距离，翠翠，你有真心对待过我们吗？！”
花翠神色怔怔。
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顾家学身上，他开玩笑般说明明外貌一样，但总感觉她身体里的灵魂像变了个人。
赵齐明是第二个。
是啊，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有能回去的机会，花翠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去。
不惜一切代价。
“翠翠，对不起，我……”
“不用再说了。”
花翠递给他纸巾：“别哭了，擦擦眼泪吧。”
赵齐明接过，没有动。
他很坚强，没有哭，只是眼角一圈泛红，眼底有几道红血丝，尽显疲态。
花翠从刚才到现在表情始终平静，平静得吓人，不喜不悲，也没有平时故意胡闹的娇气和做作。
“翠翠，刚才不是我的真心话，你别放在心上。”赵齐明后知后觉心脏发紧。
他后悔了。
不该冲动之下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说开了，他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我都听到了，小明哥。”
花翠捧起他的脸，食指点在他嘴角处上提令他露出笑，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如果真的累了，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翠翠，我不是......”
“嘘，让我说完。”花翠打断他。
“我听说之前媒婆很喜欢给你说亲，只不过都被你自己拒绝了，嗯，你家条件不错，你自己也争气，只要你愿意，队上想嫁给你的姑娘多得是，以你能力，在城里找份稳定工作也不是难事，你要是不想娶村里姑娘，城里女孩也会喜欢你的。”
赵齐明摇头，眼角的红更加浓郁。
不会了，他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好了，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小明哥，你很好，稀罕你的人有很多，如果你不想受委屈受冷落，你大可以去找那些愿意哄着你的女孩，而不是跟在我身边。”
“这个世界上愿意做你舔狗的人有很多，但绝不会是我。你选择我，那就放弃你可笑的尊严和委屈，如果你不想放弃，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会阻拦你。”
赵齐明不明白花翠口中的“舔狗”是什么狗，但哪怕做狗不做人，他也不想离开她。
他说不出什么山盟海誓，也说不出什么浪漫的话，他只知道如果离开花翠，他一定不会感到开心。
比起做个痛苦的人，那么他宁愿当条快乐的狗。
最后，赵齐明轻轻说：“我不想离开你。”
觉悟很高，堪比她那个王八前男友。
花翠深知先苦后甜的道理，她捏了捏赵齐明耳垂：“小明哥，多给我些信任，家花没有野花香，但野花哪有家花长。”
“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齐明轻轻点头。
“你永远是最了解我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
继续点头。
花翠终于肯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好了，乖乖去盛饭，我洗漱完就去吃。”
赵齐明恍惚中生出一股隐晦的幸福，这是花翠第一次和他“交心”，他离真实的花翠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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