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睡不着,做噩梦了。”
周轶驰闭着眼睛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手机放在耳边跟她继续调着情:“做了什么梦啊?”
“我梦见,桑桑被人拐去夜总会当小姐了。”
睡梦中的人立刻清醒,不确定的套着程晚意的话说:“怎么会做这种梦,是不是有无聊的人骚扰你了?”
程晚意给他的机会已经用尽,她清楚周轶驰是不会告诉她真相了,敷衍的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更加坚定了去 T 市的决心。
正准备起身走,没想到苏薇端着杯酒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故意拿腔拿调地说:“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不喜欢苏薇的语气,冷漠地回了句:“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我,小姑娘,”苏薇这种老江湖怎么可能被程晚意糊弄过去,她要是不认识她,刚才就不会喝那杯酒,笑盈盈的说:“怎么,怕我跟周轶驰说你脚踏两条船啊?”
“美女,你爱说什么说什么,他跟我没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他选了你容易受伤,他就不信。”
程晚意本来都打算走了,哪怕知道苏薇是激将法,她也忍不住怒火,冷笑了声:“那你什么身份跟他说,或者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跟我说?”
看她挑衅的样子,苏薇也不生气,抿了口酒,趴在桌上,看着好像有了醉态,眼睛却探究的盯着程晚意,懒洋洋的说:“真有意思,周轶驰是找了个女版周轶驰吗,连不高兴都一模一样。”
“你如果喝多了,请你回去休息,我没有那么多美国时间。”程晚意说的语气平稳,却颇有点女流氓的气质,苏薇突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转头看着二人。
程晚意更加确定她是故意整她,拎起包就打算走人,喊住了她说:“美女,你知道周轶驰被通报扣了半年奖金吗?”
“什么?”
“看来他还没跟你说,也不知道那个蠢货怎么想的,”苏薇故意说的好像自己不知道一切源头都是因为眼前的女人,佯装为朋友打抱不平的语气骂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自己也不是负责那个项目的人,上赶着去就算了,还跟地头蛇搞在一起,差点把 T 市另外一个他们打算竞标的项目弄黄了,那可是省里亲批的项目,听说他们董事长昨天就是专门把他叫回来骂了一顿,烟灰缸都砸碎了。”
“你说,他是自己申请去的项目,他跟地头蛇合作,他被骂了,他还丢了项目。”
“姑娘,你是在数数吗?”苏薇对于她的反应简直是哭笑不得,还以为她会感动的哭着喊着非周轶驰不嫁了,她倒好开始总结陈词了。
程晚意没回答她的话,冷静地朝着服务员喊了一声,等人走过来直接要了一扎酒。
苏薇好像明白周轶驰为什么喜欢程晚意了,别说他了,连她这个半老徐娘都对她感了兴趣,看着乖乖女的样子,骨子里难驯的野,笑着打趣说:“哟,丫头,看着文气还挺猛,一个人都能喝一扎啊。”
“请你,一起。”
听到她的话,苏薇倒是笑了,松弛的将头靠在椅背上盯着程晚意,慵懒的揉着太阳穴逗着她:“为什么请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浪费钱了。”
程晚意没理她的调侃,她只想知道一件事——周轶驰到底背着她在盘算什么?
“我不是白请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故意过来找我?”
“豁,你看出来了啊。”
服务员的酒适时端了过来,程晚意从冰桶里夹了两块冰放在透明玻璃杯里,先倒了一杯推到苏薇面前说:“刚才的酒,我还你了。”
“你还真是算的清楚,不用了,刚才那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是周轶驰叮嘱我请你喝酒的。”
程晚意不喜欢她那副逗孩子的模样,直截了当的反驳说:“周轶驰既然决定瞒我就不会让你来当说客,你肯定是自己决定跟我说这些事,可是为什么呢,我们非亲非故。”
“这是两码事,你叫什么啊,美女?”
“程晚意,傍晚的晚,秋意的意。”
“晚来的情意,”苏薇自顾自的解读着程晚意的名字,举起啤酒对着程晚意敬了敬就一口喝干,微笑着说:“苏薇,烂大街的薇,周轶驰异姓无血缘的干姐姐,没有搞过任何关系,你放心。”
程晚意被她逗笑,苏薇却好像明白了周轶驰为什么会喜欢程晚意,她身上那种破碎感与韧性的感觉太独特了,不像大美人那种太阳般的光彩夺目,美得更像夜晚的月,带着女性柔美的力量,温柔而坚韧的对抗着黑暗。
但凡要是男的,她也会爱上程晚意,她可太吸引他们这种心灵有点病的疯子了。
“哎,你要不也认我当姐姐吧,你来我都打五折。”
“我可以喊你姐,但是你得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周轶驰究竟在 T 市做了什么?”
苏薇也不卖关子了,今天自己的目的无非也是让小美人知道那个自以为是的英雄干了哪些蠢事,如数家珍的讲了起来:“本来他们公司投的项目是新到任的市委书记管,而那个书记最讨厌的就是招商局的王鹏,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就知道他俩不对付,人都躲着王鹏,周轶驰这次跟疯了一样高调的出席王鹏的各种聚会,晚上还天天待在王鹏弟弟的 KTV 里,你说他是图什么呢?”
程晚意不蠢,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长叹口气说:“是我,对不起他。”
“你明明知道,他要的不是对不起。”
“苏薇姐,他跟你说过我的情况吗?”
苏薇摇头,这是说的实话,周轶驰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说半分程晚意的不好,但上次问自己的问题,苏薇大概也能猜到几分,伸手握住程晚意的手真切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他没跟我说过,可我跟瞎子学过几年能看懂点相,妹子,父母是老天给的,人生不能决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是能抓住的事情,你放过了,才会真的遗憾。”
“你不懂。”
“我懂,”苏薇跟个知心大姐一样,剖解着自己的伤痛过往,鼓励着眼前迷茫的女人:“我也没有好父母,投错了胎,可是这不决定你一辈子都要背着盔甲,父母养了你,给你物质没有给你爱,他们老了,你物质跟上,不也是求仁得仁吗,你为什么非要苛责自己当圣人呢,你见过买理财产品还要求经理爱上自己吗?”
程晚意诧异的听着苏薇的谬论,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被说到了心坎里,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跟朋友似的吐槽着周轶驰的自负和不顾后果的个性。
聊到后面,程晚意才明白了为什么周轶驰的人生仿佛中间被切了一刀,从贵公子变成了底层劳苦人民。
他爸出轨那年刚好是高考,周轶驰本来是全校前三的成绩,自动放弃了保送名额选择高考,学校的好苗子却在高考前一周见到了抑郁症的母亲对丈夫的报复,哪怕周轶驰当时心里再强大也只是个孩子,考试结果出来的时候只考了中位线的一本。
收到录取书后,抱着他妈的遗照,拉着行李箱出了家门,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他爸找过他,可他答应回去那天就当着继母的面烧了窗帘,他爸的一巴掌打断了所有的父子情谊。周轶驰的所有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出来的血汗钱,后来则是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所以老头对他是寄予厚望的,无情无义才能在商场抢占地盘,却没想到,杀出来个程晚意。
苏薇还开玩笑说下次他们俩再过来做情感咨询,她就要收费了,一天天的跟两人私人调解师一样,程晚意知道她是为了调解气氛故意这么说,举起酒杯敬了三杯认真地说:“谢谢你照顾他,薇姐。”
喝得半醉半醒的程晚意不知道酒吧什么时候停止了营业,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凌晨 4 点了,连忙摇醒了苏薇就叫车往家赶,苏薇则打着哈欠趴在桌上看着急急忙忙冲出门的女人,点开手机看着屏幕里醉醺醺表白的程晚意笑了起来,暗叹周轶驰啊,周轶驰,回来不得给姐买双 Jimmy Choo 。
坐在出租车的程晚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窘态被苏薇拍了全套,顾不得宿醉的头晕冲上楼收拾衣物又急匆匆的赶往高铁站。
请假的审批流程一直没动过,程晚意知道王顺是在故意搞自己,可此刻已经无所谓了,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朱桑桑,其它的事情都是第二位了。
背着行李刚出站,程晚意就震惊的看着人群中站着抽烟的周轶驰,她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给自己安了定位器,怎么随时都能找到她,心虚的低着头佯装没有看到他。
望着自欺欺人的程晚意,周轶驰沉着脸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完全没有见到爱人的欣喜,他现在只想立马将她扔回去上海,而且他的确也这么做了。
眼疾手快的快步走到程晚意身旁,扯住手臂二话不说就拖着她往售票厅走,女人也没反抗,安静的跟着他走到了售票大厅前定住,正当周轶驰怀疑她又要搞小动作时,程晚意却主动说了句:“对不起,周轶驰。”
“你又要……”
没等说完,程晚意就垫脚吻住了周轶驰的唇。
等在出站口太久,周轶驰的唇冻得发紫,程晚意却温柔且耐心的一点一点啄着他的嘴唇,好像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周轶驰一样,男人从抗拒到无奈、动情也就不超过一分钟,当他的手臂搂着自己腰时,程晚意忍不住偷偷笑了下,却被周轶驰抓了个正着。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迅速转变态度,但周轶驰知道,眼前的人今天是送不走了。
第53章 暴雨已至
坐在商务车上时,周轶驰一直在打电话不知道处理什么事情,程晚意也没打扰他,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凛冽的风裹挟着雪花,拍打在车玻璃上好似城市的哀鸣。
见他终于挂了电话,程晚意疲倦的靠着窗户出声:“周轶驰,我饿了。”
“回酒店放好行李,我就带你去吃饭。”
“不用,我只有一个背包,本来就没什么行李,先吃饭吧。”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固执的赶着吃饭,周轶驰还是叮嘱司机换了地方,带着程晚意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家老面馆,进门让程晚意去屋里找位置,自己熟练的点了两份牛扒面又加了几个小菜,程晚意则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抽出餐巾纸仔细的擦了起来。
与其说在擦桌子,不如说在打腹稿。
周轶驰站在收银台处见她皱着眉一遍遍擦拭桌子担忧的看着女人,他见过程晚意用这种方式缓解紧张, 却在她抬头的瞬间偏过头装作看向其它地方,不想让程晚意发现自己的担心。
等他走到桌子前时,程晚意已经收起了擦脏的纸巾,装作无事的玩着手机,周轶驰知道她肯定有很多事情要问自己,主动打开话题:“说说吧,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被他抢了先机,程晚意也不甘示弱的质问起来:“那你呢,你怎么会知道我来了 T 市,为什么非要我回去,是不是苏薇姐说的我来找你?”
“苏薇?”周轶驰不可思议的看着程晚意,好似无法将二人联系起来一样,迟疑地说:“你怎么认识苏薇这个名字的,你们见过?”
“嗯。”
苏薇的名字一出,周轶驰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程晚意见到自己的时候,没有骂他骗了自己,也没有指责他的刚愎自用,唯独说了句对不起,估计是苏薇跟她说了自己那天发生的事情让程晚意心生愧疚。
可他不想要程晚意的感恩戴德,所以故意装作嬉笑的语气逗她:“我明白了,你听说我被打了,因为心疼我所以赶过来了。”
“周轶驰,你能不能正经点?”
“好,那我正经的回答你,程女士,看到我没什么事,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聊到这里她大概也明白了周轶驰的目的,他就是想让自己离开 T 市,她也懒得绕弯子了,直接严肃着脸挑破说:“周轶驰,要不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聊吧,我不喜欢这种试探,完全是浪费时间,而且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是为朱桑桑来的,所以不会轻易回去。”
她迈一步,他就走一步,周轶驰收起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摘下眼镜捏着鼻梁无奈地说了句:“猜到了一些,所以见面的时候你没有撒泼打我、骂我,朝我吐口水,我心怀感激。”
“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来 T 市的?”
“早上跟王琳芳对东西,她说你请了一周的年假说要去旅游,王顺没批准,我打你手机你都不接,我就猜你应该是来 T 市了。”
程晚意听着他的推断,完全不能理解眼前人的脑回路:“就凭这个,你就大早上的等着我,周轶驰,你当我是傻子吗?”
“果然这个理由骗不了你,”周轶驰索性破罐破摔的捅破:“朱桑桑的事情,她前男友跟你说了多少?”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周轶驰深深叹口气无奈地看着程晚意,好似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把她拉进这一场漩涡之中,可好像命运的安排总是逃不过,他想藏的藏不住,他想瞒的也瞒不了,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算了,斗不过命。”
“她前男友给她发了微信说你要去救她,朱桑桑跟我说了。”
“等等,你是说……”
“我已经把她弄出来了,但她的精神很不稳定,可能你去看看她也是个帮助。”
程晚意听到朱桑桑已经被救出来的消息,吊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起身就打算拉着周轶驰去看朱桑桑,周轶驰却指着后厨方向说:“先吃饭。”
“不吃了,先看桑桑。”
“浪费粮食遭天谴,而且不急于这一时,吃饱你才有力气去见她。”
“力气?”
“嗯。”
周轶驰没多解释,刚好面端了上来就抽出筷子递给程晚意,都没看面的样子就端了一碗递给她,自己去拿第二碗,程晚意这才发现两碗面条都没有香菜了。
“你怎么不要香菜,你不是爱吃香菜吗?”
周轶驰没说话,宠溺的笑笑说:“现在不喜欢了。”
她不傻,知道周轶驰的那句不喜欢是为了照顾她,有些动容的劝着说:“周轶驰,你没必要为我改变的,真的,光桑桑这件事,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你还不明白吗,”周轶驰忽然想敲醒这个感情迟钝的白痴了:“很多事情不是我刻意去改变,而是相处久了就不自觉的变了,我喜欢你,所以我自愿为你做一些事情,你不用报答我。”
程晚意低下头不知所措的咬了口面条,鼓起勇气才说出憋了很久的话:“你不告诉我,是觉得我会拉你后退,是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
“觉得出事了男人处理就好了,没必要让女人牵扯进来?周轶驰,朱桑桑是我的朋友。”
“那你呢,你出现在这里,是你不相信我周轶驰会把你的挚友也当做我的朋友,不顾一切的去救她,你怕我中途反悔,因为你不信我是会救人的人,我只会害人。”
两人的情绪都很稳定,说话的时候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和吃什么,可话里话外堪称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