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在手机里经常刷到上海的视频，我觉得哪怕你骗了我，可能这边这么有名气，警察应该会帮我，而且我的钱只够来上海，其他几个大城市离我太远了。”
“小姑娘，我多问一句，你成年了吗？”
“嗯，我十八了。”
“你是做什么的？”
“按摩，我姐姐也是做按摩的，她们叫她何姐。”
“何姐？”程晚意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T 市、按摩，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个身影：“你姐姐是不是年纪不小了？”
“嗯。”
可在她记忆里，何姐早就跟王鹤同流合污了，甚至还帮他掌管皇朝，怎么会偷偷拍视频，可里面拍视频能发出来还跟外界有联系，能做到这件事的，也还只有那位何姐了。
“那你姐姐想让你发视频出去干什么？”
“她想救我，我姐夫说我也大了，可以去他那里上班了，我姐姐求了他很久他才说再等我两年，可是等我姐姐回去，她就给我发这些视频，叮嘱我找人帮忙。”
原来是为了她妹妹，她才铤而走险。
“丫头，你叫什么？”
“双双，我叫双双。”
“我会帮你，但是你得听我的，你能做到吗？”
“能。”
“你今天晚上住哪？”
女孩低头拧着衣角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程晚意，羞赧的抬头结结巴巴的说：“我打算在车站睡一觉，明早我就坐车回去了，按摩店不能请假。”
“别傻了，你跟我走。”
带着小姑娘走到西藏北路的某季，给她办好入住就带着小丫头去了房间，可能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装修，进屋的时候双双甚至不敢坐下，手里还举着那杯死贵难喝又不舍得扔的咖啡。
“你休息吧，明早坐地铁 8 号线转 2 号线就行，房租我给你付了，明天你退卡就行，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都会好的。”程晚意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加了女孩的微信又存了她的手机号，安排好她的一切就准备走，双双却喊住了她：“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的朋友，也是帮那些受害的女孩。”
“包括我姐姐吗？”
程晚意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姐姐也是帮凶，可她也不想当着她的面说她姐姐坏话，只是回了句牛头不对马嘴：“你很勇敢，小姑娘，可能你的出现也是我的勇气之一。”
“姐姐，”双双从脖子上一扯就把一块红木小牌塞进程晚意的手里，郑重的叮嘱说：“我姐姐看到这个就懂了，这是我爸妈给我们做的，一人一块，你见到她，她会告诉你所有事情。”
第65章 你可以相信我（下）
程晚意接过双双手里的东西，她知道木牌对于她可能是现阶段最有用的一枚钥匙，谢过女孩就将木牌塞进包里匆匆离开回了租的小家。
进大门的时候，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只是自己住的是军区的家属楼，想着他们也不敢对自己动手，快步上了楼就开门反锁，还没来得及大喘气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心瞬间悬到嗓子眼，小心翼翼的看向猫眼却长舒口气拉开了门，惊讶地问着门外的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知道你明天要回去了，想跟你多待一待。”
“只是为了这个？”
“嗯，要不咱们进去说？”
周轶驰熟练地换鞋往屋里走，才发现她也是刚回到家的样子，脱下外套挂在衣挂架上自然地问了一嘴：“怎么现在才回来？”
既然答应了周轶驰自己再也不会瞒他，程晚意没多遮掩就和盘托出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听到木牌时，安静听着她的故事的男人第一次开口打断说：“你觉得，她说的有几分真。”
“八分。”
周轶驰点点头，继续说着自己的分析：“何姐这个人，我觉得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突然冒出个妹妹，这件事的验证性本来就低，你觉得你从她身上下手会不会是个圈套？”
“我不能确定，但有任何机会，我都想试试。”
“好，我知道了。”
对于她的决定，周轶驰一改以往持反对意见的常态，没有多干涉和劝说，程晚意反而觉得不对劲了，跟了句：“没别的了？”
“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程晚意惊讶的看向周轶驰，有些不可思议：“周轶驰，你今天很奇怪，你居然没有劝我。”
“既然劝不动，不如做你最坚强的后盾，我在尝试跟你相处磨合的最适方法。”
“你是对的，”程晚意坐到他的对面，笑着捏了捏周轶驰的脸，夸奖说：“没想到昨天睡了一觉，把周总监睡明白了。”
“那要不让我再学的透彻一点，上一堂加强课？”
程晚意笑着推开周轶摇头说饶了她吧，起身就去给周轶驰倒水，正洗着杯子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周轶驰依恋地靠着她沉默。
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似乎此刻多说一个字都打扰了这份宁静。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了想结婚的冲动，孤僻的动物最不能沾染温暖，不然一发不可收拾便是终生上瘾。
他真的很想问问怀里的女人，那天电话里你跟朱桑桑说的一辈子这样子也可以，是否可以兑现？
怀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疑惑地小声问了句：“是不是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舍不得你走了。”
周轶驰还是没有说出口，很多事还没完成，不合时宜的话和事，他不会做。
两个人腻歪的抱了抱，周轶驰就被程晚意赶去了客厅坐着看电视，切了些之前买的还没坏的苹果就端着放在茶几上，端过来却发现周轶驰切着屏幕停在了《熔炉》的位置正打算往下切就被程晚意喊住：“就看这个吧。”
周轶驰没出声也没按下去，而是停滞在那个页面沉默了。
“为什么不点？”
“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程晚意明白了他的意思，挨着周轶驰身边贴着他坐下，取过他手里的遥控器转而与他十指紧扣说：“看过，当年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哭了很久，也是因为这部电影的影响，让我有了做咨询平台的冲动。”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完：“弱者手里自卫的锄头，不应该成为强者的玩物。”
强者的强大不应该建立在弱者的悲哀上，周轶驰听着她的话语，眼里满是欣赏与宠溺，有句藏在心里的话，他突然想说出来了。
“之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坚持做这件事只是因为王鹏针对你，因为想替朱桑桑报仇；所以我不明白你，从一开始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做一件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可我最近想明白了，”周轶驰牵起程晚意的手背吻了吻，虔诚的向眼前的女人俯首称臣：“哪怕你现在只是在网上看到这条信息，你也会以平台的名义去帮助这群人，因为这就是你。 你说的对，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我可能永远做不到跳出利益的角度去做一件事，但我很骄傲，我能爱上这样的你。”
“周总监，”程晚意忽然想起了《色戒》的一个问题，捧起周轶驰的脸认真地问：“你现在觉得爱是由性至爱还是由爱至性？”
“我只知道，我现在眼里的你很美，美到我可以抱着你整晚不做任何事情也能得到愉悦与满足，哪怕没有性，我觉得我也好爱你，想跟你分享一切，这算由性至爱吗？”
“算吧，荷尔蒙的游戏好像咱们俩都输了。”
“不，我们是都赢了。”
两人再次想开，相互都明白了话里的潜台词，聪明人话不用说透就能听懂背后的意思，程晚意舒展的靠着周轶驰的肩膀，不知是谁坐到了遥控器上，此刻刚好跳到《冷山》位置，周轶驰扯了手边的毯子给两人披上就静静地看起了电影。
程晚意也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最近累到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醒过来的时候周轶驰已经离开去上班，今天的飞机票已经售完，匆忙买了车票就收拾东西往高铁站赶。
当她出现在微乡门口时，何姐穿着件露肩毛衣靠着门口玻璃昏昏欲睡，见到程晚意的瞬间脸上出现了吃惊的表情，站起身就要关门，程晚意先她一步将脚插进门缝说：“聊聊。”
“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
“双双，”程晚意左右扫视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低声说：“我们聊聊双双？”
“你怎么会认识双双？”
“进去说。”
何姐眼神微变松开手示意她快点进去，左右看了一眼没人就摆摆手让她进门。
这个点的按摩姑娘还都没起床，今天又是停业休息的日子，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何姐就示意她随便坐，自己则抖出一支烟裹着唇抽起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我认识双双，是因为她把视频发到了我做的互助平台里。”
“你不是 xx 公司的招商吗，怎么又成了什么互助平台了？”
“招商是我的主职，平台是我的爱好。”
女人已经不想听她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直奔主题说：“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想帮你。”
“帮我，真的是好笑，”何姐卷着耳边的头发，哪怕画着浓妆也遮不住眼角的疲惫与眼尾纹，显然年轻美丽的程晚意对于她这种年纪的底层人来说，除了命运不公的敌视，她对程晚意没有其它的好印象，轻笑嘲讽起她那句帮你：“小姐，请问你怎么帮我，你现在已经被王鹏盯上了，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出现在皇朝饭店的人，我为什么相信你？”
“他不敢动我。”
“凭什么，凭你那个姘头，他能保你到什么时候，不过是王鹏念着跟他爸的那层关系，不然你真的以为王鹏是怕你那些没用的证据才没动手吗？真是个年轻愚蠢的小可爱。”
“只要大家站出来，我相信天总会亮的。”
望着她的样子，何芳好像听到什么惊天的笑话一样，哈哈哈哈哈的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小丫头，我现在带着你去皇朝让你挑人，你都挑不出一个愿意为你作证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何姐卖了个关子，挑挑眉才张开那张血红色的吃人大嘴说：“她们有亲戚朋友，还想着出来洗干净结婚生子，你以为救出皇朝就是把她们救出去了，难得不是人走出来，是心，是这个社会里的偏见和敌视，披着一张成佛的袈裟你就以为自己是拯救世间的观世音菩萨了，听老姐姐一句劝，这摊浑水，你滚不起的。”
程晚意简直要被她那通言论气死，眼神向上一撇露出狠劲儿的质问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双双找人帮忙？”
“我以为那个蠢货能聪明点，拿着证据去找个大一点的平台，说不准碰上个有良心的央视记者之类的可以帮帮她躲过一劫，没想到拿着玛瑙当宝石的找到你，只能说，那就是她的命了。”
“何芳，你知道你妹妹为你做了什么吗，你这么说她？”
“不过就是把证据给你，她应该发了好几家吧，小时候我就觉得她木讷，果然……”
“你妹妹在没有出过远门的前提下，披着你不要的旧大衣，拿着所有的钱在上海见了我，她甚至没有住宾馆的钱，哪怕躺在高铁站也要为救自己的姐姐试一试，你现在说的话，你对得起她吗？”
何姐听着她的话一愣，不可思议地说：“你说，你见过双双？”
“你自己看，这个木牌是不是你妹妹何双双的东西。”
程晚意从兜里掏出木牌展示给何姐看，女人拿起摩挲了一阵子才颤着声音说：“怎么可能，她胆子小的跟个耗子一样，怎么可能……”
后半句何姐没说完，生生咽了下去。
见她有所松动，程晚意乘胜追击说：“我知道你并不是良心未泯才做这件事，所以我也没打算你站出来做证，但是想想你那个爱你的妹妹，你能不能为她再退一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关于王鹏和王鹤做的事情，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说一说。”
何芳叹口气，望着坚持的程晚意反而笑了，轻叩了几下桌子似在下着决定，过了很久才好像叹气般紧着嗓子说了句：“败给你了。”
站起身从一堆脏衣服下翻出一本日记本递给程晚意说：“这是王鹤老婆写的日记，很多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你不是王鹤的老婆吗，怎么她……”
“她是王鹤的三老婆，是我最好的朋友。”何芳看着笔记本又好像是在透过笔记本看其他的东西，叹口气说：“我早烂在这里了，这双手也不干净，为了我的爹妈，我也不可能跟王鹤抗衡，你能走到哪步，就是你的命运了，滚吧。”
虽然她不是出于善而做这件事，程晚意还是说了句谢，临走时突然转头对着何芳说了句：“双双跟我说，她很骄傲有你这么个姐姐，放心，你做的事情我一句都没有提过，你还是她心里那个厉害的好姐姐。
说完大步走出了商铺，既没有听到何芳震天的笑声，更没有看到何芳眼角划过的那滴眼泪。
第66章 暗灯里燃烧的影子们
程晚意回到酒店就先去前台刷了房卡说自己要续住，没想到前台告知周轶驰已经电话办完了续订一周的手续，果然做招商的就是细致。
回到房间锁好门，程晚意才小心翼翼地掏出笔记，等她看完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大致内容融合小二代、视频和朱桑桑的言论基本大致符合，可细节里记录的那些血腥的事实写的冰冷而绝望，比自己所收集的所有信息都更为泯灭人性。
她甚至怀疑何芳的这位好友是不是就是给朱桑桑视频 U 盘的女人，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细节吻合，虽然心中有万般想法，种种猜想都得等警方介入了。
合上日记本，程晚意就开始敲打信息，她以一个国企员工的口吻实名举报公司副总胡旭与地方官员勾结，将事情经过与部分日记拍照整理后发到了她们的互助微信群，毕竟平台是大家的，她做这件事情还是要跟大家说一声，如果不合适她就用个人账号发布。
在描述完事情的情况后，群里瞬间沸腾炸开了锅，纷纷表示必须严惩这群禽兽，得到大家的同意后，程晚意才在后台发布了文章，现在正是大家下班的时间，最适合传播信息；群里的几个号也都开始转发，晚上 9 点热度逐渐带了起来，正准备发布第二篇文章的程晚意却发现，自己的账号被封禁了，几个好友转发的文章也被删除。
同样的戏码那群人又演了一遍，跟之前门口的变态一样，人他们可以变没，事情可以颠倒黑白，连事实也可以压下去。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拿起来看了眼是通没有见过的号码，归属地写着上海，她大概就明白了是谁给自己打来的，冷哼一声接起电话等着对面杂碎的“胜利宣言。”
“人教人教不会，还是得事教人，是不是啊，小晚意？”
“真没想到，会是胡总您给我打来电话。”
“作为你的长辈，我还是有教育后辈迷途知返的义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