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迟于的视线垂着，隔着氤氲的雾气和她对视，他说，“你以为它是什么？本来就是马。”
男人声音干净清澈也郑重。
这句话落地，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正的小盒。
盒子被打开，俞盏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小鱼吊坠。
金色的吊坠。
她刚才没看错，他的确消失了一会儿，所以是去店里买了这款饰品。
“今天买的金币太多，店家送的。”迟于把项链取出来，没有给她戴，觉得逾矩，他放到她手心。
俞盏轻触了下那只绽放着金光的鱼，眼睛和他对视着问，“确实是送的吗？”
“不是，”意识到自己谎言的拙劣，男人低笑了声索性承认，“专门回去买的。”
俞盏：“那你给我戴上。”
俞盏把吊坠还给他，把垂在锁骨处的头发拢起。
女孩的脖颈修长白皙，在暗夜里发着光，迟于把项链卡扣解开，极慢的速度穿过她的脖颈，第一次做这种事，很不熟练，找了好久才找到固定位置，手臂有些抖，迟于强制稳住。须臾，弹簧扣入扎，固定完成。他呼了口气，正准备把身体移开，却忽然发现这时有一双柔软的手搭住了他的腰。
“迟于。”
她喊他，被喊到的人没应，由于语言和思维动作分散，一时宕机才没应。
俞盏没听到他回答也没再等，她的下一句话落地，没做铺垫，她跟他说，“我一直在看你。”
这次不再是梦。
是迟来的答案。
是不想再做任何试探就想在这个时刻给他的回应。
今天她看到群里那张照片，她看到他蹲在她面前给她穿鞋，动作很轻，目光柔软。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的样子。
而那个样子让她觉得，如果是他，她愿意试一试。
第59章 和我
她的手还搭在他腰上, 更准确一点描述——她在拥抱他。
即使隔着些距离，但迟于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他耳朵很烫，心也是。
一切都在预想之外, 气氛静寂很久, 他才敢用沙哑的声音试探着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俞盏点头，怕他看不到，从他怀里钻出来，跟他说，“是。”
迟于垂眼盯着她, 目光幽沉, 他抬手轻触了下她的额头跟她说，“可我还没追你。”
“不用追, ”俞盏捏住他的大衣上端的纽扣，后知后觉感到紧张和羞怯, 她说，“而且你不是送了我礼物吗？这也算追求的。”
迟于稍稍弯了些腰，方便她不用抬眸就能观察他，他喉结不经意滑动，沉默几秒, 轻声道：“太便宜我了。”
又有两秒流逝, 他接着蓦然落下句，“俞盏, 谢谢。”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谢谢, 俞盏忽略对他道谢的不解, 她斟酌问, “我是不是应该说不客气？”
“…那倒不用。”迟于揉了揉她的脑袋，莫名的氛围缓和一些。
但也仅仅是一些。
俞盏没有恋爱经验, 对他们的关系转变也无法做到快速适应，往园区门口走的那一路，他们几乎没搭话，很沉默。
迟于走在她左边，在剥板栗，这次他速度很慢，十分钟也没能剥出一颗。
俞盏：“要不我来？”
“马上。”他回了神，速度加快，跟个机器般一鼓作气把袋子里所有果壳都扒掉，把果仁递给俞盏。
俞盏没吃，将它们储存到一个干净的袋子里，把袋子放进大衣口袋。
动作完成，她偏眼打量他，忽然看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好看的手。
俞盏扫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听见他若有其事问，“没觉得我这只手缺了什么？”
俞盏顺着他的话猜测：“手表？”
应该不是手链？肯定也不是戒指……
“……”
男人轻哂，停了几秒，他用探出去的那只手掌去抓俞盏的，十指相扣，他低声道，“行，现在不缺了。”
俞盏的手就这么猝不及防被他握住。
两只手掌间一丝空隙都没留。
她的手湿漉，他的也是。
步伐在继续，女孩唇角弧度不自觉绽起。
原来是想牵她。
那好巧。
行走速度慢，用了二十分钟才到车前。
俞盏松开他的手，看到他把副驾驶的车门拉开让她先上。
她坐在车里，观察到他停了好一会儿才上驾驶位。
车子启动，安静地往公寓驶。
月亮追着车子一路在往前，光芒柔和也有惹人心颤的力量，坦白讲俞盏情绪不算稳定，脑海里有很多画面翻来覆去在过。
第一次遇见他、和他分离、和他重逢、他表白……最后是今晚。
总觉得不真实。
某个刹那她甚至会产生自己在梦里的念头。
她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发觉是疼的。
顿了顿，她悄然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上面的时间。
【11：03】
【11：04】
【11：05】
时间在流逝，不是梦。
凌晨的钟声快要敲响，车子驶入小区，像往常一样，俞盏跟他一同下车、乘电梯、出电梯、打开房门。
小十听到动静来迎接她，俞盏跟小十打完招呼，侧眸看向门外的那人，“那我先进去了？”
迟于点头，又一次揉她的脑袋。
门被合上前，他说：“晚安。”
“晚安。”
俞盏站在玄关处，呼出口气。
*
在门口站了约有十分钟，物业的工作人员上来询问状况。
“迟总，您这是？”值班人员穿着制服，手里拿着榔头一样的工具，小心翼翼地问，“喝醉了吗？这不是您的家，您的家在那边。”
迟于是这个时刻重启完成的，方才他一直处于待机状态。
智力恢复，他意识到保安大概率是把他当成图谋不轨的醉汉。
虽然他确实有图谋不轨的念头，但他还真没喝醉。
“嗯。”他点点头，淡声说知道。
保安：“要不要送您过去？”
住在这个小区的人都非富即贵，保安不敢得罪，但他也不敢任由他在其他业主门口待，正想着还要再说些什么劝他离开，忽然听向来惜字如金的人说了不短的一句话，“不用送，我自己回，对了，”稍停片刻，男人不轻不慢的语气又道，“您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站着？”
“为什么？”
男人眼睫稍抬，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我女朋友住在这。”
“………”
迟于用钥匙打开房门，第一件事是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他和家里的机器人大眼对小眼互看。
“你疯了？”机器人问他。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疯了？”他反问。
“两只都看到。”小家伙并不怕他，报出一组他身体的数据跟他讲，“你要是没疯就是心脏出了问题，我建议你挂个急诊去瞧瞧。”
“……”
他在它脑袋上轻敲，接着起身去冰箱里拿冰水。
喝了两瓶冰水，心情依然没能恢复平静。
扫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发现是凌晨一点。
反正睡不着，他换上运动装去健身房跑步。
运动、出汗、二次洗澡……身体数值照旧不是正常状态。
入睡困难，停了停，他拿起桌上的钥匙，套了件外套出门。
等电梯空隙，他想起她回他的那句晚安。
以前觉得矫情的多此一举的词语，原来被她说出来，是这样的感受。
*
闻明微听到楼下的动静以为家里进了贼，披上外套她喊身旁的迟擎宏一同起床下楼。
“怎么可能进贼。”迟擎宏只当她失眠给自己找乐子，顶着困意，他陪她往楼下去。
“看吧，我就说进贼了。”闻明微瞅着客厅坐着的那位像鬼魂一样的她儿子，无语道，“你下次就不能挑个正常时间回来？”
迟于：“……”
他自认为自己动作很轻。
他起身喊了句妈，目光稍移，又沉着声音喊句爸。
迟擎宏微怔，嗯一声。
闻明微随意扫过父子俩的表情，发现一个比一个别扭，困意散去她兴致起来，拉了把椅子在迟于身边坐下，问他怎么这个时候飘回来。
“看错时间了。”他随口胡诌，“我以为还早。”
“嗯，是挺早，才两点半，新的一天才过两个半小时。”
“……”
闻明微见他沉默也不逗他了，她把迟擎宏打发到厨房去倒水，跟他说，“总得有点原因，深更半夜的。”
停顿片刻，他跟闻明微讲：“想回来说件事。”
觉得发微信和打电话都不够郑重。几乎算下意识，开着车子就回到了家，这样特殊的珍贵的时刻，他想回趟家。
闻明微有些预感，她试探问：“是小盏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迟于：“嗯。”
预感得到证实，闻明微跟着激动起来，“看吧我就知道，学习好好说话是有用的，你这才上了几节课啊，小盏就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在母亲这番话前，他没往这个方向想，思虑片刻，迟于点了下头，心想或许真是潜移默化中那些语言课发挥了作用。
“你等我一下。”闻明微落下这句，踢踢踏踏地往楼上跑，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小盒子落座。
“这个镯子你帮我给小盏，”她说，“以前就想送她，现在终于有机会。”
迟于：“回头您自己送吧。”
“回头再说回头的事。”闻明微不容拒绝，“今天对你们来讲意义不同，我的这份礼物算抛砖引玉的那块砖。”
她问迟于，“今天是你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你的玉准备好了没？”
迟于：“没。”
“那你得赶快准备，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吧，想想送什么。”
“……”
眼看就要被赶出去，迟于想到自己回家的另一个原因，他抿了口杯子里的水看向母亲，忽然道，“家里的户口本在吗？”
闻明微：“？”
“现在就要是不是有点早，”闻明微也喝了口水顺气，“万一你再吓到小盏。”
迟于：“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以备不时之需。”他说。
*
一直在酝酿睡意但一直未能入睡的俞盏侧躺着看星星。
她今晚没拉窗帘，窗外的光能很好的渗入。
伸手触了触那丝光，停了会儿，又把侧躺的姿势变成平躺。
依旧没能拥有困意，她把床头柜的手机拿过来准备玩手机打发时间。
屏幕太亮，调暗一些，把聊天软件打开。
两个小时前她给朋友分享和迟于在一起的事，朋友没回。
现在有了回复，二十分钟前发过来的。
【恭喜我们盏！】
【替你开心！！】
朋友用了很多感叹号，她原本就没能平静的心跟着这些感叹号变得更不平静。
【收到。】
【晚安。】
完成给朋友的回复，她打开微信，点开她和迟于的对话框。
原本是想翻翻他们最近聊了些什么，但没想到发现一个不得了的事。
对话框最上端不是备注，而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俞盏默默盯着屏幕数时间。
凌晨四点二十。
四点二十一。
四点二十四。
四点三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打小作文……
但明显不可能，俞盏想：他那样的人写小作文除非世界爆炸。
排除这个可能性，剩下的那个可能就是系统出现BUG。
俞盏退出和他的聊天框，准备看看和别人的聊天框是不是也这样。
还没翻阅，有新消息进来。
CY【？】
“……”
现在她知道了，系统运行正常，他的问号是金子做的属于异世界得二十分钟才能打出。
顿了顿，她给他回复：【。】
【你没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