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音急忙福身道谢:“多谢王爷。”
“谢本王什么?”朱晋安看着她。
姜音笑道:“谢王爷赐糕。”
“哦?”朱晋安笑着逗她,“你就知道本王是让人做给你吃的?”
姜音抿着嘴不说话,眨了眨眼,鸦羽般的长睫轻颤。
她眼珠一转,眼中迅速漫上水雾。
朱晋安放下笔,抬手摸了摸她头。
“十几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没长大。”
……
阳光明媚,天清气朗,柔风轻吹。
吃过饭,歇了午觉后,姜音做了只大蜻蜓纸鸢。
蜻蜓是朱晋安帮她画的,竹条是她自己削的。
朱晋安蹲在她面前,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忙碌。
姜音一边粘贴,一边哼唱着南方小曲儿。
“你去过京城没?”朱晋安问。
姜音摇头:“没有。”
朱晋安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淡声道:“我十六岁来到思陵,从此再也没回过京城。”
姜音抬头看着他:“京城好玩吗?”
朱晋安摇了下头:“不知道。”
七岁前,母妃怕他出意外从没带他出过宫。而七岁后,他就彻底被关在了宫中,如笼中鸟。
他每天看到的只是朱红色宫墙围起来的一方天地,往细了说,只是梨香苑那一方天地。
“王爷想去京城玩吗?”姜音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朱晋安轻笑道:“本王去不了。”
姜音嘻嘻笑道:“奴婢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在奴婢看来,只要有吃有喝,能安稳地活下去,就很知足了。”
她刀尖舔血奔波半生,所求不过是一顿饱饭、一个安稳觉。
朱晋安轻笑着颔首:“依依所言没错。”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神却是凉的,眼中仿佛裹着碎冰,融化与凝实只需要一个临界点。
纸鸢粘好了,姜音拉起他的手:“王爷,我们去园子里放纸鸢吧。”
“好。”朱晋安站起身随着她走。
淮王府很大,花园也很大。
秋日百花凋零,唯独菊花开得烂漫,而朱晋安不喜欢菊花,因此府中一朵菊花都没有,只有梅树。
姜音拽着细线在前面跑,她一边跑一边放线。
眼看着纸鸢从高空往下掉,她大喊道:“啊,掉了掉了。”
朱晋安急忙从她手里接过线,卷在手指上快速拉几下,一收一放,没一会儿,大蜻蜓便飞上了天。
“要有技巧。”
姜音笑着拍巴掌:“哇,王爷好厉害。”
朱晋安垂眸笑了笑,把线递给她,站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放纸鸢。
两刻钟后,风力弱了。
姜音把纸鸢收起来,她笑着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见朱晋安额上也沁出了汗,直接抬起手用袖子为他擦汗。
朱晋安一愣,春雨正要上前斥责,他以眼神制止,春雨便退了下去。
绿意丫鬟夏荷为朱晋安倒了一盏茶,朱晋安又吩咐她为姜音也倒了一盏。
“多谢王爷。”喝过茶,姜音仰头看着他,关切地问道,“王爷您累不累?”
朱晋安淡淡一笑:“还好。”
姜音走到他身边拉了下他胳膊:“王爷您坐下,我为您捏捏胳膊。”
“好。”朱晋安就近坐在了石凳上。
姜音站在他身后为他揉肩捏胳膊,一边揉还一边不停地与他说话,说的都是些与吃相关的话题。
朱晋安吩咐春雨:“让人拿些果子来。”
少顷。
丫鬟们端来了秋季果子,蜜橘、秋梨、以及石榴。
朱晋安轻拍了下她的手:“去吃吧。”
“王爷您真是太好了。”姜音发自内心地感谢。
她拿起一个又大又黄的蜜桔,薄皮一撕开,清淡的橘香味顿时弥漫开来,令人唾液生津。
剥开后,她将橘子递给朱晋安:“王爷您先吃。”
朱晋安笑着看她,却没伸手接。
姜音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笑着掰下一瓣橘子,伸手喂到朱晋安嘴跟前。
“王爷您吃。”
朱晋安张嘴咬住,笑着看她:“甜。”
至夜,朱晋安歇下后,姜音施展轻功悄悄回了西院偏殿。
她刚推开门,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携裹着抵在了墙上。
“陆……”她刚要说话就被堵住了嘴。
陆沉风一手掐着她纤腰,一手扣住她后脑勺,膝盖抵住她腿,急切又狠戾地吻她,带着滔天的怒意。
姜音偏开头,扬手朝他打去,陆沉风握住她手举在头顶,再次去寻她的唇。
然而姜音哪里会让他如意,一偏头再次避开了他的触碰。
陆沉风没亲到她嘴,喘着气低头亲她脖子,埋首在她脖颈间,又啃又咬。
“你!”姜音气得用膝盖顶他腹部,“你发什么疯?”
陆沉风重重地压着她,咬牙切齿道:“老子不高兴。”
姜音用脚踢他小腿:“你生的哪门子气?”
陆沉风捏住她下巴,在她唇上用力含了口:“跟了我吧。”
姜音冷笑了声,一掌打在他肩头,把他推开。
她理了理被揉皱的衣裳,斜睨他:“跟你?谁要跟你,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第033章 (修)
秋风渐急, 天气渐凉。
夜里一场疾风骤雨,早起园中枯黄满地。
姜音醒来时,外面已天光大亮。
她昨夜睡得晚, 加上前半夜又耗了点精力,因而便睡过了头。
“姑娘醒了吗?”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依依姑娘,您醒了吗?”
“稍等片刻。”姜音急忙坐起身。
她快速起床下地, 来到梳妆镜前,看到镜中脖子上的一抹樱红, 脸颊不由得发烫。
她从不知一个男人的唇竟可以那般烫,舌竟可以那般有力。
昨夜屋外秋风劲急, 屋内亦然。
烛火摇曳, 轻纱飘荡。
锦绣罗裙堆叠在腰间, 狗男人埋首于薄纱中, 予取予求。
他们交手月余, 虽然从做成实事,但早就彼此予赠过欢愉。
只是以前他用手,她用嘴, 昨夜互换。
后来在她迷离之际, 男人像是宣泄、又像是狼王对于自己领域的标记, 凝露倾撒,白霜映桃花, 灼红了他的眼,也灼烫了她的心。
想到陆沉风那个狗男人,姜音便呼吸不畅, 不止脸烫,哪哪都烫, 如一壶即将沸腾的水。
深吸口气,她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迫使自己冷静。
洗漱完,姜音去了正堂。
朱晋安正在用早膳,朝她招招手:“依依过来。”
姜音福身上前:“王爷赎罪,奴婢来迟了。”
朱晋安温润一笑,指了下桌上的膳食:“可还合你口味,若不喜欢,让厨房再重新为你做。”
姜音扬唇一笑:“王爷费心了,奴婢不敢与王爷同桌,此举不合规矩。”
朱晋安笑道:“坐吧,陪我一起吃。”
饭后,朱晋安到书房作画,让姜音为他磨墨。姜音摇头说不会,他就站在她身边手把手教她。
姜音不动声色地退开,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还笑盈盈地看着他,满脸崇敬,仰慕之情都要溢出眼了。
朱晋安除了在教她磨墨时有意接近,之后便没再与她有任何肢体触碰。
到底是宫中长大的王爷,克己复礼是印在了骨子里的。
不像陆沉风,一身痞气,轻浮狂狼。
她在陆沉风那狗男人手下,就没讨到过半分便宜。
“王爷是要画什么呀?”姜音站在书桌旁,一边温柔地磨墨,一边歪着头看铺开的宣纸,满眼好奇。
朱晋安执起笔,在水中轻蘸,润泽笔尖。
“画你。”他笑着看她。
姜音瞪大眼,张了张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哇,王爷要画奴婢吗?”
朱晋安点头:“嗯,画你。”
“那……那我,那奴婢……”姜音激动得语不成句,“王爷您看奴婢这身衣裳好看么,要不要重新换一身。”
朱晋安笑得眉眼温和:“不用,依依怎样都好看。”
姜音内心其实毫无波动,在月门,她住的房里有二十多幅画像,春夏秋冬,各季都有。
每次出完任务回到月门,她都会请画师为她画一幅像,若她哪次出去没回,最后一次画像就成了她的遗像。
她在月门做刺客,行事虽凶险,但在银钱上从没短缺过,吃喝用度比一般的官家小姐还要精致。
朱晋安画的是姜音在书房为他磨墨的场景,画得惟妙惟肖,仿若真人印在了上面。
一气呵成,搁下笔,他长舒一口气,俯身对着纸吹了吹潮湿的墨渍。
“奴婢看看。”
姜音凑到他身旁探头看:“哇。”这次是真的惊讶,她仰起头,眼中星辰闪耀,“王爷您画技真是巧夺天工,画得太像了。”
朱晋安揉了揉手腕,莞尔:“你喜欢就好,送你了。”
姜音忙不迭道谢:“多谢王爷。”
见朱晋安揉着手腕,她赶紧上前拉住他手,盈盈笑道。
“王爷您坐下歇着,奴婢为您揉。”
朱晋安坐在紫檀雕花靠背椅上,凤眸半阖,懒懒地把手递给她。
姜音抓起他执笔的右手,动作轻柔地为他揉捏着手腕,一点一按,力道恰到好处,捏得朱晋安舒适地眯起了眼。
她为朱晋安揉手腕,并非是真的想伺候他,主要是为了观察他的手,看他是不是习武之人。
通过他的手,能辨别出他并未习过武,但还不能彻底确认,于是她又站到朱晋安身后,为他捏肩。
“力道如何,王爷若感到不适,奴婢就减轻些力道。”
“不用,正好,还可以再重点。”
姜音在他身后为他捏肩,偶尔用点内力推进,为的是感受朱晋安的反应。
习武之人身体灵敏,对任何一点外力都会有天然的抗拒,身体会本能地做出抵触。
然而朱晋安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很享受地哼了声。
此举只能说明,他要么真的没有一点武功,要么是武功深不可测,远远高过她。
可根据他的手,和肩膀的紧绷度,姜音可以断定他没有武功。
有武功的男人,肩膀会比寻常男人更硬更紧绷。
“王爷。”
试探完,姜音收了手。
“今日天好,奴婢想到府外转一转。”
不出门,她提前安排的好戏还怎么上演。
两刻钟后。
一辆青蓬马车从淮王府缓缓驶出。
姜音掀开帘子,一脸兴奋地看着外面。
“思陵城可真好看,哇,王爷那是什么?”
她指着前面卖糖人的小摊,只见摊主手里掂着一个大铜勺,从铜锅里挖出半勺黄色糖浆,一勾一抹将糖浆抹在铜板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眨眼便画出一个蝴蝶形状的糖人儿。
看着翩翩欲飞的蝴蝶糖,姜音眨巴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个对一切都感到新鲜的孩子。
朱晋安好笑地看着她:“以前没见过?”
姜音摇摇头,她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没有,奴婢起初是在镇上员外家做活,小镇偏僻,并无这些稀罕玩意儿。后来奴婢又到了一个县老爷府上,结果没多久,那县老爷就犯事入了大狱,几经周折,奴婢就被卖进了王爷府中。”
朱晋安漫不经心地听着,待她说完后,问道:“想吃吗?”
姜音直点头:“想吃。”
朱晋安朝她抬了抬下巴:“去买吧。”
姜音:“……”
她本意又不是出来买东西,只是为了演场戏,压根没带钱出来。
于是她只能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奴婢,奴婢没带钱。”
“出来逛,你不带钱?”朱晋安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姜音怔了下,她本来只是配合着他演戏,却没想到朱晋安竟然也会与人说笑。
此刻他倒是有些像陆沉风,毕竟揶揄人的话,陆沉风张口就来。
回过神,她低下头咬了咬唇,一脸难为情:“奴婢忘记带了。”
朱晋安又问:“是忘记带还是舍不得带?”
“王爷。”姜音嗔他一眼,语气娇柔,“奴婢又没说要买。”
朱晋安轻扯了下唇,欲笑不笑:“无碍,今天本王就是你的钱袋子。”
马车停下,他掀开另一边帘子,吩咐随身侍卫。
“去买个糖人过来。”
姜音急忙按住他胳膊阻止:“王爷不用了,奴婢看看就行。”
朱晋安拍拍她手:“区区一个糖人,值不了几个钱,本王还能买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