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晋安知道她是蓄意接近,明晃晃的带着目的。
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着了她的道,无关风月无关晴雨,也许只是那天的风有点撩人,也许是那一刻的夕阳太过炫目。
姜音在府中做的事,陆沉风都知道。
他派出去的暗卫,就如同他的眼,他的耳。
这些时日,姜音陪着朱晋安做了哪些事,他全都清楚,一清二楚。
一想到朱晋安抱住姜音的腰,靠在她身上,与她亲密相贴,陆沉风心里直冒酸水,又酸又怒,他恨不得砍了朱晋安的手。
他心里一边发酸,一边又咬牙切齿地劝诫自己,不要被一个女人左右,别为一个女人花过多心思,大事为重。
夜里,姜音没去西院偏殿。
她不想去见陆沉风,想到白马的事,她心有不快。
若是陆沉风愿意主动来见她与她解释,她或可考虑谅解他。
然而一夜过去,陆沉风并未找她。
用过早饭后,她和朱晋安提出辞行。
“你要走了?”
朱晋安知道她不会久留,早晚都会离开,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姜音歉意道:“王爷,我还有事要做,不得不走,待我做完事,再回思陵见您。”
朱晋安虽有不舍,却不得不让她离开。
因为他想留也留不住。
“我送送你。”
他不能出城,最多只能送到城门口。
茫茫大雾下,姜音一身白衣,骑在白马上,连头发都被霜浸染成白色。
“王爷,留步吧。”她回身抱拳,向他行江湖礼。
朱晋安站在城内看着她,明知她是做戏,却依旧心生波澜。
昨日黄昏,长风斜阳下,她骑马带他在郊外游山野的场景,在脑中再也抹不去。
他想说些送别的话,张嘴吸入一口冷风,最终什么也没说。
看着她于雾中远去的背影,他在城门口站了许久才坐上马车回府。
姜音走了。
陆沉风坐在西院偏殿破败的亭中,默然良久,猛地起身,乘马追去。
他快马加鞭追出城,却已不见姜音的身影,连朱晋安的马车都没看到。
姜音走的是官道,一路往东,偶有商客路过。
她知道陆沉风跟在后面,因而并未走太快,一直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可一路走来,陆沉风始终没露面。
快出思陵地界时,姜音勒转缰绳掉转方向,去了另一条偏僻的羊肠古道。
“陆大人现身吧。”她勒马停下,悠悠地甩着马鞭。
陆沉风翻身下马,自暗中走出来。
他一身月白色长衫,凛凛有度,夕阳照在他身上如火耀眼。
姜音看着他,笑着抱拳:“多谢大人一路相送。”
陆沉风本来是想问她,为何不与他打声招呼就走,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抱拳回礼:“一路小心,保重。”
姜音抬头看了眼天,笑道:“要起风了,天渐转凉,陆大人要多注意身体。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陆沉风眯了下眼,喉结轻滚,终是没忍住,问道:“何时回京城?”
姜音笑了下,却没回他这个问题。
陆沉风喉头微涩,又问:“还会回去吗?”不等姜音回答,他语速很快,急忙道,“我已命人在我私邸中开辟出园子,种了一百棵桂花,待明年八月……
姜音笑着打断他的话:“陆大人当真动心了?”
陆沉风抿了下唇,低笑一声:“有点。”
其实不止,不止一点,他也无法说清。
姜音心底冷笑,有点,对她来说分文不值。
她温柔地笑着,神态柔柔的,眼中却毫无温度。
“陆大人犯了大忌,你我都是利剑,最忌动情。”她抱拳行礼,“告辞,不必再送,大人请回吧。”
随即转身而去。
银鞍白马,飒爽利落。
不带一丝留念。
陆沉风牵着缰绳的手握紧又松开,夕阳入眼,如火燎原,烧进了心底,一片灼疼。
看着姜音决绝无情的背影,他低头自嘲一笑。
这场赌局,到底还是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第035章 (修)
夕阳如火, 烧红了半边天。
陆沉风斜倚着马背站在黄昏古道上,眉眼低敛,一身白衣猎猎当风。
达达的马蹄响起, 他缓缓抬眸看去,见姜音去而复返。
眉眼一松,他勾唇站直身。
姜音没下马,在他跟前勒马停住,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还不走吗?”
陆沉风仰起头眯了下眼,唇边一抹痞笑:“舍不得你。”
姜音绷住脸, 竭力把不住上扬的唇角往下压。
到底没能压住,在陆沉风的刻意挑逗下, 她一瞬破功, 扬唇笑出声, 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陆沉风朝她抬了抬下巴, 轻佻地打个响舌, 逗她:“夫人笑起来真好看。”
“坏东西。”姜音嗔他一眼,“不许再叫我夫人。”
陆沉风笑着走到她跟前,拉住她手摩挲, 眉骨一抬, 笑得轻浮浪荡:“那叫娘子?”
“你!”姜音甩开他的手, 半嗔半怒,“你再乱叫, 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沉风神情散漫地倚在她腿边,单手扯松衣襟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想对我怎么不客气?”
说话间, 他目光转向旁边的密林。
姜音一脚踢在他肩头:“滚。”
陆沉风顺势握住她纤细的脚踝,食指与拇指扣起来, 正好圈在手中。
他两指揉捏着她小腿,力道恰如其分,一点点往上按。
姜音腿窝一麻,连带着半个身子都软了。她急忙抿紧唇,强行压下心头高涨的情愫。
陆沉风轻笑了声,看向她的眼神深情温柔,不带一丝邪气。
他对姜音的身体了如指掌,比对自己的还了解,轻而易举便能让她软在手中。
姜音紧咬着唇,身子软得几乎快要坐不稳,一低头对上陆沉风温柔似水的目光。她心尖一颤,身子更软更麻了。
她想让他放开手,牙齿一松,丰润的唇瓣颤了颤,如风中轻抖的桃花,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柔柔的气音。
陆沉风看着她一脸的媚态,勾了下唇,翻身跃起坐在她背后。
“夫人,我也想坐你的马。”他双手圈住她细腰,薄唇贴在她耳边沉声吐气。
姜音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靠在了他怀里。
“嗯。”她细若游丝地应了声。
陆沉风一手接过缰绳,一手搂着她腰,偏头亲吻她脖颈。
他很会亲,力度和节奏都把握得很好,忽轻忽重,一含一啄,亲得姜音几乎要化在他怀里。
姜音手向后伸,抓住了他头,五指用力陷入他浓密的发中。
陆沉风却突然停了,薄唇上移,在她耳边哑声问:“他像这样亲你了吗?”
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姜音回过神,坐直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偏头看着他,讥笑道:“陆大人是在以什么身份问我?”
面对她的冷淡,陆沉风却并未生气,手一伸,再次抱住她。
“你愿意给我什么身份?”
姜音愣住,她没想到陆沉风会这么问。
轻咳一声,压下被撩起的情愫,她笑了声:“堂堂陆指挥使,我可给不起。”
陆沉风低声笑了下,俯首吻住她颈。
铺陈在马背上的素白绢纱被他大力掀起,并指如刀,斩开桃花,沿着曲径通幽的桃林径直向前。
急风拂过,桃瓣绽开,层层叠叠的花蕊颤抖着吐息,花蜜四溢。
秋风劲起,枯藤摇曳。
马蹄声迭响,惊起草丛间的蝴蝶振翅翩飞,颤抖着没入更深的林中。
姜音不想被他掌控,双手按住他手臂,阻止他的行为。
“陆沉风。”她软着声喊他,“我们彻底断了,好吗?”
“不好。”陆沉风拒绝。
他一低头,叼住她耳垂,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带着一股子要捣毁她的狠劲儿
“既然有胆子来招惹我,就别想与我断。”他曲指重重一弹,“这儿,是我的。”
姜音狠狠一抖,急急咬唇压下声音。此时与他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陆沉风。”她呜咽着,声音细细柔柔地喊他,“陆沉风,陆沉……”
陆沉风哑了声,在她耳边喘气道:“叫我阿昭。”
姜音改口,欲哭不哭地喊他:“阿昭,昭哥哥。”
一声“昭哥哥”直接让陆沉风红了眼,眸中带着狠劲儿,他咬牙低骂了声荤话,板过她身,让她面对自己。
姜音微仰着头,鼻尖红红的,清亮的眸子含着湿雾,又欲又怜。
陆沉风眸色深如幽海,喉结急促地滚动着,抱住她,声音暗哑,在她耳边低声诱哄:“阿音,可以吗?”
……
姜音坐在古道长亭中,斜倚着柱子,久久不能平息,脸上红晕未褪。
陆沉风月白的外衫半湿,悬在树枝下被风吹着,一飘一荡的,不忍直视。
她瞥了眼,嫌弃地收回目光。
陆沉风笑着坐在她身边,揽她入怀:“连你自己的也嫌弃?”
姜音瞪他一眼:“胡说,明明也有你……”
陆沉风握住她手,指向前面犹如白霜覆盖的枯草:“我的明明在那儿。”
闻着浓烈刺鼻的石楠花味,她皱了下鼻,更加嫌弃了。
她知道这男人手段厉害,却还是低估了他,没想到他花招层出不穷,简直叹为观止。
虽然两人最终仍旧没成事,但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狠。
她本来不想再与他纠缠不清,想彻底与他断了,终究还是不清不楚地缠到了一起。
不得不承认,她内心深处不抵触陆沉风,对于他的触碰,她甚至是喜欢的。
无论是指尖欢,还是他俯身而就给她的欢愉,都能令她从身到心的愉悦。
“夫人,夫人。”陆沉风连喊她两声。
姜音嗯了声,眼波如水地看向他:“怎么了?”
陆沉风轻笑:“夫人可是有话要交代与我?”
姜音猛地一拍脑门,懊悔地瞪他一眼。
“都怪你,我返回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你却……”
陆沉风笑而不语,拉住她小手把玩。
他并非是急色之人,只是见她狠了心要与他断,才会在这荒郊野外与她荒唐一场。即便如此,他心里也并不踏实。
这女人有多野,他很清楚。
她看着柔弱乖顺,实则心性坚韧、志向远大,绝非檐下雀,不会为任何一片青瓦驻足。
姜音回过神来,秀眉微拧,神情肃穆地看着前方。
“我幼时与柳家分散后,就被冯姚带到了月门,在玄月岛上练武,这些事,你应该知道。”
陆沉风点头:“嗯,这些锦衣卫早已查过。”
姜音继续道:“十年前,冯姚当上门主后,时常和我们说朝廷腐败,说皇上昏庸无道,他说月门才是真正为百姓好的正义门派。”
陆沉风冷笑了声,眼神凉凉的。
姜音又道:“他说我父亲本是忠臣,被王庭玉诬陷,满门抄斩,是他命人把我从大火中救出来的。”
陆沉风眼神更凉了,用力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根根鼓起。
“一开始我是相信的,后来年纪大了些,十二三岁左右,我就不再相信他说的话了。他给我的感觉透着股阴狠邪气劲儿,说话的语调也很怪。他说是因为他受伤,伤了喉咙,说话声音才会不正常。”
“数月前,我被追杀逃亡中,意外进入了一座岛。那个岛上有月门的标志,里面关押着许多孕妇,有些是被抓来的,有些是月门犯了错的杀手。”
“我一直以为那些犯了错的人,是被冯姚杀了,却没想到她们会被关在岛上遭受非人的折磨。自此我才彻底看明白,月门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义门派,分明是个邪.教,或者说,是被冯姚变成了邪.教。”
“我有心救她们,可我不是冯姚的对手,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月门,因而不敢私自去查。”
陆沉风笑了声:“所以你便装疯卖傻的向我透漏消息,想让我去救她们?”
姜音点头承认:“是。但那时候我不了解陆大人,所以不敢说太多。”
陆沉风把她抱在了腿上,鼻尖抵在她脸边轻蹭:“现在敢说了?”
姜音动了下,还未开口便被陆沉风按住。
他声音明显沉了些,带着一丝低低的哑。
“你……”姜音又惊又气,骂了声狗男人,想起身离开。
“别动。”陆沉风抱着她哑了声,“你别动,继续说。”
姜音长呼一口气:“以我对朱晋安的观察,他应该只是冯姚的傀儡,没有任何自己的势力,他不过是一只想要挣脱束缚的笼中鸟罢了。”
陆沉风笑着埋入她颈窝拱了拱。
“夫人的推断与我不谋而合。”
姜音一把推开他:“呵,口腹蜜剑的男人。”
陆沉风再次把头埋进她颈窝,他喜欢她的味道,甜香怡人,令他心安。
“为夫对你可是心口如一。”
姜音直接说出白马的事。
“冯姚在你入府那天夜里,把我的白马从郊外农户家带进了淮王府,此事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