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宿月,在元武看来不过是顺路。
谁让阎烈仙君把人交给他之后,还在私下里专门吩咐过,让宿月上前线呢,这不是给她机会么。
元武都已经开口了,白魁仙君最终只能默认。
被选上的斥候,大多没什么表情,没被选上的,离开的背影却更轻松几分。
谁都知道这次的任务有多危险,魔眼族那里,可是有一位魔尊,和一位仙帝。
两人若是真交了手,他们这些斥候,都跑不了。
哪怕是仙君带队,他们也宁愿去和魔族军队交手。
选好了人之后,队伍很快出发。
由白魁仙君开路,几十名斥候分散在他附近,行动间没有带起一丝声响。
宿月始终和小年在一起,小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验足够,人也靠谱,她也更愿意将后背交给对方。
小年也是同样的想法,两人紧跟在白魁仙君身后,不敢落下。
可能是因为南溟仙帝气势汹汹地闯入魔界,原本在魔眼族附近的鸟兽似乎都被惊到了,这一路上十分安静,也没有遇到任何拦路者。
这对他们而言,也并非是好事。
这一次,他们进入魔眼族领地比上一次要深得多,周围已经能够看见魔眼族的生活痕迹。
“你们两个……”
正在寻找隐蔽地点的二人差点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转过头才发现白魁仙君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
这种时候也不用忌讳礼仪,两人都没行礼,只是瞪大眼睛,等着他开口。
白魁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轻声道:“不要过于深入,如果遇到危险,及时后撤。”
他说完,便很快离开。
小年看向宿月,眼里露出一点不可置信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以自己为重的命令。
宿月却看了眼那位白魁仙君离开的方向,听说这位仙君是东辰仙帝的人,她与那位仙帝都未打过交道,对方应该不是为了自己来的吧?
这种念头很快闪过,小年已经找好了隐蔽之所,两人便进入了隐蔽状态。
而此时,南溟已经踏入了魔眼族的族地。
所有的魔眼族人,无论男女老幼,皆围在祭坛附近,举行祭祀仪式。
祭台的颜色发黑,那是血经年累月染出的颜色,祭台中央一身白衣的思鸣被绑在有金石色泽的木架上,他的四肢与脖子上,都套着一条红色如丝线一样的东西,细看才能发现,那是几条红色的蛇,蛇牙嵌在他的肉里,向里面不停的注入毒液。
随着祭祀的进行,围绕在祭坛周围的魔眼族身上飘出丝丝缕缕的黑色浓雾,浓雾聚集在一起,将他们的身影以及整个祭坛都隐没了起来。
刚刚赶来的南溟一掌拍下,却没有伤到任何一个魔眼族族人。
黑雾像是将他们隔绝到了另一个空间中,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伤不到他们。
魔眼族族地中,一片死寂。
红月当空,月光下,一声轻笑在南溟不远处响起。
暮回不知何时坐在了旗杆上,魔眼族的族徽是一只黑色的眼睛,她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压在黑色的眼睛上。
“你还是那么废物!有没有觉得,就算成为仙帝,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小玩意儿去死?”
南溟微眯着眼,看着旗杆上的女人,她与对方的容貌并不相似,就算两人从同一株花中生出灵智,她们的想法也从来没有相同过。
与其说是姐妹,不如说是两个陌生的灵魂,不巧来到了同一个身体中。
“暮回,惹怒我对你并没有好处。”
“哈哈哈哈,南溟啊南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暮回笑得前仰后合,突然笑声收起,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仙帝的谱?就连那个玉极,都是靠实力爬上去的,你呢?你靠的是什么?是骗!”
南溟似乎被暮回戳中心事,眼中的杀意几乎压制不住。
但是她很了解暮回,对方虽然只有魔尊称位,但真正修为并不弱与她,且她们互相攻击,自己的身体同样会受到伤害。
哪怕一仙一魔,也永远无法改变她们同生的状态。
“至少我赢了,而输了的你,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南溟改变了策略,她和暮回,半斤八两。
暮回以为能打击到她,她便用同样的手段还击。
“从我坐上仙帝之位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和你的,完全不同。”
“你错了。”暮回靠着旗杆,笑的阴冷,“我们的命运,永远都会在一起。你以为,你夺了不该拿的东西,坐上了不该坐的位置之后,就能抛弃曾经的一切?
我们,都不过是那庞大气运的附属品,镇压气运的混沌石,就算被敲碎了,也没有消失。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提心吊胆,想着那位真正承载仙界气运之人随时会出现,夺走你拥有的一切?”
“你住口!”被戳中了心事的南溟表情狰狞。
“哈哈哈哈哈,南溟,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暮回放声大笑,“听说你一边沉溺着仙帝的身份不可自拔,一边试图攀附玄苍,你该不会以为,有朝一日,你做的事败露了,他会帮你吧?”
“他不会的,我的傻妹妹。”暮回近乎叹息道,“你猜,他知不知道你是个冒牌货?”
南溟很快压下心中那一丝被暮回刻意挑起的愤怒之情:“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还有谁能撼动我的身份吗?”
她嘴角挑起,“不懂的是你。”南溟冷笑着看向暮回,“不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仙界,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发生任何改变。”
她是四帝之一,仙界承认的正统身份,谁都改变不了。
距离纪元之初,已经过去了太久,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过,以后就更不可能出现了。
第57章
南溟目光怜悯:“暮回, 你真可怜。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你还一直沉浸在过去。双生不同命,你至今都还在怨恨, 为什么得到一切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吧?”
暮回搭在旗杆上的手收紧,旗杆因为无法承受她的力量被生生掰掉一截。
“我告诉你为什么。”南溟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 只配在这样的阴沟里活着。”
暮回垂着眼,似乎是在看地面上咄咄逼人的南溟, 又似在看其他东西。
族地内,地面上铺满了黑色的砖石, 它们能够极好的隔绝神识。黑砖下方, 暗色的血液缓慢的流淌浸润着, 最终融合在一起, 组成了一个巨大又繁复的阵法, 而南溟,此时就站在阵法的最中央。
在她毫不留情的嘲讽暮回的时候,阵法已经悄然形成。
一道道血色的光芒冲破地底, 冲天而起, 强大的吸力, 以及周围空间的禁锢感,让南溟被迫停在了原地。
她脸上并没有过多惊惧, 反而像是早有预料,带着些许嘲讽地问道:“这就是你的手段?未免太老套了些。”
“手段不分新旧,好用即可。”暮回身形一转, 落在阵法范围之内。
站在外面,她隔空与南溟对视:“你说对了, 我确实一直怨恨着你,怨恨得到一切的人,为什么是你?你虚伪,又满嘴谎话,为了爬上去能牺牲身边的任何人。不过,在很久之前,我就改了主意,我并不想变成你。”
她身体稍稍前倾,缓缓地说:“我只是想把你拉入地狱,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来啊,让我见识见识,这些年,你长进了多少。”南溟摊开双臂。
她话音落下,黑色的魔焰从地底窜出,它们向阵法中央的南溟聚集,舔舐着她的身体。
然而站在魔焰中的南溟,却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见暮回脸色剧变,南溟满脸嘲讽的笑:“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能够锻烧混沌石的赤练魔焰能够炼化世间万物,包括已经被吸收的气运?”
“你早就知道?”暮回眼神警惕。
“这消息,就是我放出去的啊!”这一次,轮到南溟大笑,“赤练魔焰可以炼化万物,在它的炼化之下,可以将气运与我紧紧相连。”
夺来的东西,当然要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才能安心。
这一点,南溟比谁都要清楚。
曾经,她站在赤练魔焰之中,哀嚎惨叫,直到魔焰对她再也起不了丝毫作用。
“你没有尝过它的滋味吧,不妨与我一同感受一下!”南溟说完,暮回突觉一阵强大的吸力。
南溟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精致的黑白双色的葫芦,葫芦口正对着她,竟然隔着阵法,将她生生吸了过去。
暮回几度想要稳住身体,却根本抵挡不住那股吸力,脚尖一寸寸纳入阵法之中。
原本目标只有南溟的赤练魔焰在她闯入阵法之后,立即朝暮回扑了上去。
暮回强忍着被魔火灼烧的剧痛,死死盯着南溟。
南溟将手中葫芦在她眼前晃了晃:“知道吗,这是混沌中生长的,能够吸取阴阳二气的灵物,是玄苍专门为我寻来的护身灵宝。”
她并不急于对暮回如何,左右也不能杀了,从精神上打击她,比打击她的□□,更让南溟开心。
在仙界,她必须要维持着自己的端庄与体面,可是在暮回面前,她不需要任何掩饰。
她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暮回对她的指责,她从不否认。因为那些,都是事实啊!
如果她没有那么做过,今日成为仙界女帝的人,又怎么会是她呢?
“知道你为什么会一直输吗?因为只会嫉妒我,而不会去想,我为了成功,付出过多少代价。”
包括芙如,她与她们姐妹同时认识,但是最后,芙如却偏偏帮了她。
有时候,成功和失败,只隔了一线而已。
暮回没有理会她,她双手结印,一阵轰鸣之后,阵法隐去,魔火消散。
阵法的消失,打断了魔眼族的祭祀,他们从隔绝的空间中,回来了。
被束缚的思鸣在祭祀停止后,仿佛恢复了一些意识,他睁开眼,在看见南溟的时候,失声叫道:“主君……您怎么来了?”
南溟只是挥了挥手,那些不堪一击的魔眼族便成片倒下,思鸣被她隔空摄来,安安稳稳地落到她身侧。
人既已救回,南溟也不想与暮回纠缠,略有些嫌弃地扫过她,淡淡道:“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往后还是少用,免得让人瞧了笑话。”
南溟正欲离开,却突然听暮回道:“那个人出现了。”
南溟突然看向她,她根本不像她口中说的那般不在乎。
就在她全副心神放在暮回身上的时候,束缚着思鸣的五条红色的蛇已不知何时爬到了思鸣手上。
五条蛇纠缠在一起,变换成了一把短剑。
在南溟失神的那一刻,短剑从南溟后背正对着心脏的位置,直直刺了进去。
南溟从没有防备过思鸣,也没有想过,思鸣竟然会对她出手,红色的剑尖从她前胸穿出,她低下头,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的人。
她朝思鸣胸口重重拍下一掌,思鸣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狠狠砸在祭台上。
那柄红色短剑也在同时化成红色的火焰,钻入了南溟体内。
这一次,南溟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痛。
不止是被宠爱多年的人背叛的痛,还有灼心之痛!
消失的阵法再一次开启,这一次,黑色的魔焰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它们束缚着南溟,像利剑一样刺透她的身体。
暮回的脸上,再也不见之前失败的震惊于羞恼,只有淡淡的嘲讽。
“这种感觉,好受吗?”
“你……”南溟抬起头,像是要将眼前的人撕碎。
暮回轻笑:“怎么不拿出你的护身灵宝了?是不是因为,那东西你只能用一次啊?”
她好容易才等到南溟出了仙界,又怎么会只是与她小打小闹?
这些年,仙界的日子大概太顺遂了,以至于南溟不复当年的机警。也可能,是她从未想过,真正想要她死的人,其实是她的枕边人。
暮回瞥了眼瘫在祭坛上,吐血不止的思鸣。
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哪怕她是魔族,也并不妨碍她欣赏思鸣。
说来可笑,这一切的计划,并非她主动。
南溟忍着痛,咬牙道:“你以为单凭你,能够伤的了我吗?”
“只有我当然不行,而且你我姐妹,我怎么忍心对你下死手。但是有人,可以。”
这时,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黑色斗篷,面目遮掩在斗篷下,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分明是仙气。
南溟警惕地看向对方:“你是谁?”
来人竟没有过多犹豫就掀开了兜帽,露出了一张南溟做梦都没想到的脸。
“陵阳!!!”
陵阳仙尊,芙如的丈夫,绯落的亲生父亲。
本该因为心情抑郁而外出散心的陵阳仙尊,却出现在了魔族,且与暮回勾结在了一起。
“这一切,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想到了绯落莫名被人掳走,芙如求她救人,哪怕南溟一直信任芙如,也不禁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陵阳仙尊抬起手,银色的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狼狈的女帝,淡淡道:“是,绯落的失踪,只是为了让你顺理成章的来到沉世渊。”
“那芙如……”
“呵呵……”暮回嗤笑一声,“你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吧?就是因为,你当年仗势欺人,非逼着他娶芙如啊!”
“我何曾逼过你,你与芙如一起,分明是你求我!”
这话似乎太可笑了,连重伤无法起身的思鸣都笑了起来。
他说:“如果你没有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杀了我妹妹,陵阳又怎么会回心转意,求娶芙如?你们主仆二人,一样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