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小姐好容易才想要见徐流臣一面,徐流臣还不在,若是小姐回了,他们可就再也见不着了。
这多遗憾!
正青心里此时五味杂陈。
本来他都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安昌侯府的这位表小姐成为他的主母的,可是,没想到公子去了一趟荣恩宴带回来一个更好的亲事。
被赐婚给了当朝最尊贵的嫡公主!
这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把他都给拍晕了。
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再好,那肯定也是不如永嘉公主的。
这消息若是传来族里,族里光是流水宴都得大宴十天!
可是,做为公子的近身仆人,他太清楚公子的心里究竟装着谁。
听说公子为了拒绝赐婚,在大宴上几次三番顶撞成武帝,差点让成武帝砍了脑袋,他当时差点没吓死。
他家公子为了苏小姐真的是连死都不怕!
若娶不到今生所爱,哪怕是娶公主,对公子来说也不是幸福吧?!
唉……
他还是去找找公子吧!
他不想公子留下遗憾!
就在正青打算出去在府里找一下公子时,苏妙卿却突然说话了,“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里……”,说完也不让青黛跟着,自己便出了徐流臣住的院子。
“你知道你家公子去哪儿了吗?”
青黛有些疑惑地问道。
正青摇摇头。
他不知道啊!
所以,他刚才也只是出门想着去找找,他也没有一定的把握就找到他家公子。
“那我家小姐怎么会知道你家公子去哪儿了呢?”,青黛满脸不解地看着正青。
正青挠挠脑袋,“也许……这就叫心有灵犀?!”
……
苏妙卿并不知道徐流臣去了哪里,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在那儿。
果然,在安昌侯府的花园内,苏妙卿看见了站在桥上的徐流臣。
“卿卿,你来了……”
徐流臣立在桥头,望向苏妙卿,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那淡淡的哀伤和柔情,像是月色下的昙花,令人不忍心去碰触,似乎一碰触,便会破碎一般。
苏妙卿的鼻子有些发酸。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很理智地结束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可是,在看到徐流臣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心疼。
“你瘦了……”
苏妙卿的嗓子微哑,看向徐流臣的目光连嗔带怨。
她精心喂养的那些肉肉都没了!
难道,他身上就一点儿自己的痕迹都留不下了吗?连肉肉都没了?!为了将他养胖些,她花费了多少心思,就这么都没了。
苏妙卿忍不住掉了一滴泪。
“卿卿,别哭!”
徐流臣见苏妙卿落泪,心如刀割,三步两步赶到苏妙卿的身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是我的错!卿卿,你别哭!”
“我日后一定养回来!”
苏妙卿见徐流臣这样,心里越发难受,却只能硬起心肠,“也对!日后你娶了永嘉公主,还担心她会照顾不好你?”
徐流臣如遭雷劈,脸立刻就白了,满眼痛楚。
可对这一切,苏妙卿只能视而不见,拿出当初他送给她的订亲信物──翡翠扭丝镯。
“这只镯子不属于我,将它送给属于它的人吧!”
苏妙卿将镯子推给了徐流臣。
徐流臣的一双手,可以写出让人惊叹的诗词策论,可偏偏在此时犹如千斤重竟拿不起一个小小的翡翠扭丝镯。
他不想收回!
他的镯子只想送给他爱的人!
在永嘉公主知道卿卿后,他就知道他和卿卿再无可能了。
他自己可以不怕死!
但他怕卿卿死!
可是,哪怕是不可能了,他还是希望卿卿能留下这只镯子,他想在卿卿身边留下一点点属于他的痕迹。
徐流臣望向苏妙卿的眼神留露出一丝祈求。
……
徐流臣终于搬家了。
只是,刚搬到新府邸,他就病了,一病就是半个月。
整日卧床不起,只是拿着那枚翡翠扭丝镯痴痴的流泪……
正青看得心疼,便想请苏妙卿看看自家公子,却被徐流臣给厉声喝止住了,既然已经断了,就要断个干净,否则,容易给卿卿招来杀身之祸。
卿卿说的对!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儿,可是,结婚却是两个家族的事儿。
他都放不下自己的家族,卿卿又如何能放得下她的亲姨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现在这个样子,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不愧是他爱的人,就算在这个时候依旧无比清醒冷静,可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坚毅果敢如男儿般!
他不能再让自己或是正青去打扰卿卿。
他希望卿卿能够早早的忘记他!
卿卿那样的好女孩,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那公子……您怎么办?”,正青听到自家公子的话,不禁心疼得落下泪来。
公子希望苏小姐能尽快从这段情伤中走出来,可是,公子呢?公子这个样子,明显是走不出来了。或者可以说公子自己根本就不想走出来,他是甘愿在这段无有结果的情中清醒的沉沦。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就在正青对着自家伤心欲绝公子束手无策的时候,老家的人终于来了。
徐流臣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徐家族长徐斌和族长夫人秦氏一同进京了。
两人扔下诺大的家族不管,齐齐动身进京,足以看得出他们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当订亲的消息传至家里时,徐斌和秦氏都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们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儿非池中之物,因此,在家乡硬是顶住了诸多上门说亲的人,没有给徐流臣订亲。
果然,还未等春闱,便已经有官家相中了自已的侄儿。
知府的女儿,更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
安昌侯府里的平恩夫人,谁人不知?!
没想到,他们徐家竟能和平恩夫人攀上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说出去他们族里的人,人人觉得面上有光。
于是,两人就开始安排族内事宜,为了表示重视他们两人决定亲自上京为徐流臣操持婚事,还带了不少的嫁妆走水路而来。
他们紧赶慢赶的赶往京城,可谁知刚踏上天津卫的码头,就被一群士兵给包围了,差点把他们吓死。
从带头的将领口中得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他的侄儿与安昌侯府的表小姐退婚了。
好消息是他的侄儿被皇上赐婚给当朝最尊贵的嫡公主永嘉公主了。
这两个消息都把徐族长和其夫人给砸蒙了。
他们是一路被护送进京的,带头的将领说是永嘉公主下的令,怕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
就这样,两人是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来到了徐流臣的家,还没进门,就被这碧瓦朱门给震惊到了。玉石台阶、红漆双门、门上扁额“徐府”两个大字铁画银勾。
直进门内,光洁的地面宽且阔,处处雕梁画栋、奇花异草、精致又不失大气……走过二门上了抄手游廊,曲径通幽,绕树穿花……
其优美的景色将徐族长一干人等都看花了眼。
待来了正厅,公主派来保护他们的人都走了后,徐族长才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背后冷汗淋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族长不由得向正青发问道。
连族长夫人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看向正青。
怎么好好的就和安昌侯府退了亲,看信件来看,分明是流臣订亲在前,指婚在后,难不成是流臣贪图富贵做了违心之事?!
天家的富贵,岂是那么好攀的?!
若真是流臣做错了事,那他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听到徐族长这样说,正青哪里还忍得住,哽咽着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了。
徐族长听得目瞪口呆,“怎么……怎么就这么寸?!”
他们已经订亲,却尚未来得及交换婚书和庚帖。
这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赐婚了!
听到徐流臣在金殿上几次抗旨,徐族长很是欣慰,却已无可奈何。
“怪就怪他们情深缘浅吧!”
徐族长无奈地说道。
自古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流臣是因为父母双亡,因此,他的婚事他们管得松些,便由他自已做主。
但这也是私下里的,经不起严查。
若是严查,他们这对小儿女的婚事确实当不得真,除非双方家长已换了庚帖和婚书,这门婚事才能算是确定下来。
怪只怪他们还是来晚了……
若是能赶在荣恩宴之前到来,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族长,这怎么能怪您呢?”
“老家离京城数千里之遥,您又带着聘礼,能一个月到京城,已经是极限了……”,正青抹着眼泪道。
只能,造化弄人!
如今圣旨已下,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不接也得接了!
“唉……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为时已晚……”
“还说它干什么呢?”
“流臣呢?”
“流臣病得怎么样?!”
“快带我们看看去啊!”
族长夫人秦氏着急地说道。
“哦,对,对!”
“您二老来了,可太好了!”
“快去开解开解公子吧……”
正青连忙一边说着,一边一路小跑在前面引路。
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到来,终究是有点作用的,过了几天,徐流臣便已经能下床了,只是整个人还是恹恹的。
翰林院几次召他回来上班,他都已病体未曾全愈而拒绝了。
只是,自从他能下床后,永嘉公主便隔三差五来这里。
她会给他带来亲手做的羹汤、点心、衣物之类的,偶尔也会给徐流臣说一些宫里发生的好笑的事儿……再不就给徐流臣弹琴解闷……
徐族长和夫人原本对于永嘉公主横刀夺爱,还颇有微词。
可是,看到永嘉公主为了徐流臣做到如此地步、如此真心实意的待徐流臣,他们也不好在说什么。
徐流臣只是淡淡的。
永嘉公主问他话,他便答。
永嘉公主给他弹琴,他便听。
永嘉公主给他做吃的,他也吃。
……
只是,一直这么客气守礼,没有半分逾矩之处。
在回皇宫的马车上,身边的贴身宫女为永嘉公主报不平,忿忿道:“公主,你从小金尊玉贵,何曾亲自下过厨、裁过衣?那徐大人怎能待您如此冷漠?”
她们家公主自出生起,谁敢明着给她们公主气受?!
真的是委屈大发了!
可永嘉公主却不以为意,甚至还乐滋滋的,“这样就很好了!”
“不管怎么说,其实我们身里都明白,本宫就是利用身份强抢了这份姻缘。”
“虽说,本宫是知道那位表小姐对于徐公子并没有十分的爱意,所以,才下手去抢的。”
“本宫也知道这一生我会比她更爱徐公子。”
“可是,站在徐公子的角度上,本宫就是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面对这样一个坏他姻缘的恶人,难不成他还要对本宫笑不成?!”
“那他又与京城中那些想要娶本宫的世家子弟有何不同?!”
说起京中求娶的那些个世家子,贴身宫女也不禁皱了一下眉。
那些个世家子娇养惯了,有些个家里宠溺的,还没订亲呢,那些世家子身边就放了许多水葱儿般的丫鬟,养得个个像个副小姐似的,一个人院子里恨得放上十几个。
那是做什么的?!
谁眼睛又不瞎?!
那不就是等着成亲后,开了脸放在房里做妾的吗?!
就算是那家风严谨的,身边也有那么一、两个漂亮丫鬟。
就这样的人家,还想求娶她们大邺最尊贵的嫡公主?!
想屁吃呢?!
所以,公主对那些所谓的名门之后、世家子弟是深恶痛绝,看一眼都嫌烦。
到是这个徐流臣,真的很不错。
一眼就给人一种谦谦君子之感,沉静温润,又踏实,肯定不会娶妾的。
再说,以公主的地位,那些世家子有个浑不吝长辈敢赐,可给徐流臣家长辈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公主不缺财富、不缺地位、只缺一心人而已。
公主这么一解释,贴身宫女倒是好受多了,可是,又不禁想到,那徐流臣在荣恩宴上抗旨,真的是掘又硬,公主这么温暖他下去,不会一直都暖不了他的心吧?!
想着这点,回宫后,她便让人给东平王萧峄递了纸条,说了徐流臣的现状和她的担心。
“告诉户部,将徐流臣调到徐县做县令!”
“让他看看徐县百姓兵乱之后、民不聊生、饥不裹腹的样子……”
“告诉他!”
“三年内不将徐县治理好,就别回京城了!”
东平王萧峄看完后,淡淡地说道。
……
传令过去的户部官员,原以为徐流臣又会以病了为由拒绝调令,却没想到徐流臣仅是犹豫了一会儿,便接了调令。
而徐流臣调离出京,三年不得回的消息,也传进了苏妙卿的耳朵里,她心中一颤,手下便是一疼,一滴鲜红的血珠滚落,落在雪白的绢帕上,宛如蔷薇红得刺眼。
……
第52章
十里长亭, 桃红柳绿。
徐流臣与前来送行的好友喝过了送行酒,正打算动身赶往徐县时,却没想到永嘉公主也来了。
一身男装, 明眸皓齿,清爽利索。
身边的两个宫女皆做男装打扮, 四个护卫亦做了普通护卫的模样。
“公主, 你这是……”, 徐流臣不解地问道。
不知为何,徐流臣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前几日, 户部的调令下来了。
他和卿卿既已不能成夫妻,就是在颓唐萎靡, 又有什么用?!
与其整日里缠绵病榻, 不如用这七尺之躯, 为百姓们做点事,让他们的日子能过得好点儿。
这才是他读书的目的。
徐县因四皇子的兵祸,百业凋零、民不聊生、饥不裹腹,急需一名有志官员去徐县安抚百姓, 重建家园。
想到徐县百姓的苦难, 徐流臣终是能打起精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