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请勿阻止我投胎——阳和万里【完结】
时间:2023-11-11 23:15:28

  “可你明明才说,送礼只是因为不想欠下弟子们的感情,又为何还要准备周山的礼物呢?”不死橓的语气中有一些调侃的意味。
  池鱼却停下了脚步。
  她停在了一道分岔路口。往左上走去就会通往穆周山的留春居,往右下便会回到她的寻芳阁。
  “因为他不一样。”
  不死橓一时怔住。它原本对池鱼竟然和穆周山一样有些心口不一的性子感到有趣,却不料她竟说得这么直白。
  池鱼说:“我不欠大师兄什么,相反,我正在思考是不是应该让他欠我更多东西。”
  “我对他有所图。”她忽然笑得如同一只居心叵测的小狐狸,问不死橓,“你说或许很快我就不能留在万云阁了,那我要去的地方,可以将穆周山一同带走吗?”
  穆周山对灵器厌恶的来源池鱼已经全部知晓,他似乎也不再在意是否要将私下的面貌暴露在她的面前。
  倘若他知道七苦灵器现世会给人间带来灾祸,那么他应该是会出手的。
  明明没有相识多久,池鱼却十分肯定这一点。
  她无端地相信,那私下有着心狠手辣一面的大师兄,绝对不会容忍其他凡人再遭遇他遭受过的一切。
  池鱼特地去问过曹莹莹、傅沅常载他们有没有在历练中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而且这遇到危险的频率十分高。秘境中会诞生出什么样的灵物、拥有何种能力都是未知数,因此即使他们在与其他修士切磋、交手的过程中多占上风,却还是避免不了在秘境中受伤。
  哪怕是如穆周山这样,在万云阁弟子中天赋都能排得上号的人。
  不死橓叹了口气:“阿鱼,非我自夸,但你可能未曾与除了植物灵材以外的灵物交手,所以尚且不明白我在灵物中,究竟意味着什么。你总该相信我能保护好你,不然我怎么放心让你替我收集七苦呢?”
  池鱼却反驳了不死橓:“那如果我遭遇到的危险,不来自于灵物,而是人呢?”
  可她几乎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
  将那丹药研究出花儿来,能抵御住来自其他人或是物的任何一击吗?莫说是人外有人,穆周山如今年纪尚小,天赋再高不过才金丹后期,若他真的想杀了池鱼,她也是没有半点还手余地的。
  池鱼不是不相信不死橓,她是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人心。
  她想对穆周山好一些,让他多欠下自己点人情,未来便可以没有负担地借他一程东风,寻得那些灵器。
  万一真遇到了险境,想来那时穆周山接了她这么多好处,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也不至于真见死不救。
  不死橓却接不上话来。
  它不需要考虑这些,因为池鱼要去的地方,本来便是要穆周山同行的。
  不死橓沉默了一阵,才假装深思熟虑后答应她:“可以。”
  池鱼原本以为她还要花上些功夫才能说服不死橓,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得到了首肯,实在是超出她预料。
  却不知道她的这个要求正中不死橓下怀。
  它甚至都不需要编理由哄骗池鱼将来同在她看来颇不对付的大师兄一起出行了。
  一人一树各自打着小算盘,都获得了想要的结果。
  池鱼重新迈出了步子——向着左侧的云梯走去。
  傅沅无意间竟然还给了她一个去寻穆周山的托辞,就当两碗冰粉她一人吃不下,刚好路过便想着给大师兄捎带一份。
  理由充分,还显得她心中能想到大师兄,十分完美。
  池鱼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往留春居走去。
  可走到留春居门口,池鱼便觉得不大对劲。
  留春居的结界居然是打开的。
  池鱼对于灵力十分不敏感,所以她至今仍然不能通过灵力来区分修士,可是她还没走入留春居,便发现里面不止有穆周山一人。
  那是一股十分霸道强悍的灵力,让人一旦察觉它的存在就很难再忽视。
  池鱼心下一惊,她第一反应便是,穆周山这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她刚想问不死橓这灵力的主人是谁,便听得院子里有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似乎是鞭子抽打在地上发出的。
  未等不死橓回复,池鱼竟然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院中。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幅不曾想象的画面。
  院中确实有两个人,穆周山背对着门口,跪在地上;正对着院门的是一个池鱼从未见过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长着一张硬朗的面孔,鼻梁高挺,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眉头紧皱,两片薄唇抿在一起,听门口有声响,便抬头向池鱼望来。
  好生锐利的目光!
  几乎不用多想,池鱼就知道这男子是谁了。
  偌大的万云阁,她不曾见过的、又有能让穆周山在跟前跪下的,除了掌门司轩还有谁?
  先前池鱼遇到的万云阁中那些境界颇高的修士,比如玉清然玉清临,甚至是尹兆这样整个修真界寥寥无几的渡劫后期大拿,其实在门派内都是刻意收着自己的灵压的。
  所以日常相处起来,池鱼并没有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与他们灵力之间的差别。
  可她见到司轩的时候,却明显地感受到了一股浓厚的压迫感。池鱼知道这压迫感并不是冲着她来的,但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境界的碾压。
  司轩从周身的灵压,到他孤傲凌冽的神色,处处流露出的都是一种来自强者与生俱来的绝对威严。
  这威严还与尹兆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不一样,更有攻击性,也让池鱼无法抑制地心生后悔。
  她管那穆周山做什么?谁还能在留春居的地界让他遇到危险不成?她就不该进来。
  穆周山也抬头看了过来,他额前的碎发此刻全都被汗打湿,整张脸十分苍白,嘴角洇出两道血迹——似乎与那日他出现在寻芳阁的场景有些相似。
  却又有点不同。
  那日穆周山浑身是伤,但此刻他一身白袍有些凌乱,却并没有任何血迹。
  池鱼往他身前看去,便在司轩手上见到了一条隐隐泛着红光的鞭子。
  想来方才在门口听到的声响,应该就出自这条鞭子。
  好厉害的武器。池鱼知道这场合不对,却忍不住感叹道。能发出那样的声响,定是用了狠劲鞭笞,看穆周山的模样伤得极重,却不留下任何痕迹。
  池鱼的目光停留在司轩的手上。
  为什么司轩握着那鞭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穆周山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打他,却打在徒弟身上,痛在师父心里?
  池鱼心想:掌门师尊的眼神那般凶狠,长得再俊朗都叫人不敢直视,原来内心竟是这么柔软的一个人。
  得出了这么一个错误的结论,池鱼忽然就觉得司轩也没有这么可怕了。
  于是她抬头,对上了司轩的眼睛。
  却感觉到方才那股充斥整个留春居、令人倍感压抑的灵力,一瞬间被撤得干净。
  司轩的手抖得更厉害,那鞭子竟直接掉落在地上。
  他的声音与他本人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十分相符,浑厚、低沉。可池鱼却明显地感觉到,他刻意放缓了语调,甚至在故意收着生硬的语气。
  “你是谁?”
第23章 23、掌门司轩
  “拜见掌门师尊。”池鱼忙将托盘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才回答道,“弟子名叫池鱼,两个月前刚拜入三师尊门下。”
  “驰愉,”司轩重复道,“是个好名字。”
  池鱼只觉得十分奇怪,这掌门师伯喊她名字的时候一字一顿的,眼神紧紧地锁在她身上,叫她汗毛都立起来了。
  于是池鱼忍不住在看向穆周山的时候眼神中带了点求助的问道。
  穆周山这师父怎么看起来比他还吓人呢,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属于是师徒一心了。
  穆周山也有些不理解,他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师父,连内门有几个弟子或许都说不清,怎么会有这样的兴致评价起一个新弟子的名字?
  他看着手足无措的池鱼和她无处安放的眼神,那被司轩鞭笞了一晚上的阴郁心情忽然就晴朗了一些。
  见穆周山完全没有要解围的意思,池鱼硬着头皮说:“谢谢师尊。”
  “不要喊我师尊。”说完司轩又觉得这话口气太冲,又紧忙补上,“叫我师伯就好。”
  这话玉清然也曾经对池鱼说过,可是与司轩给她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玉清然同她说完,池鱼就立刻甜甜地喊声师伯,司轩这样一说,池鱼就感觉接了道不可违抗的命令,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记住了,下次一定。
  然后气氛就彻底僵住了。
  眼看那股尴尬的气息在师父与师妹之间被诡异地碰撞出来,穆周山却是用一种看好戏的心情在旁边默默观察着。
  直到无人说话的时间长了些,他才不怀好意地出言打破这沉寂。
  “所以,师妹大晚上的来找我做什么?”
  池鱼和司轩几乎同时在心底松了口气。
  池鱼从那托盘上拿下一碗冰粉,见穆周山仍然跪在地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便顶着那师徒二人的目光把碗又放到了石桌上,细声细气地说:“阿沅师姐说今日多做了一份夜宵,让我给师兄拿过来。”
  谎话。
  穆周山勾唇,傅沅知道他不爱吃甜食,她话虽不多却一向细心,又怎么会让池鱼特地给他送一份甜点来。
  于是他冲池鱼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话里有话地说:“我还当师妹送礼来了,原来是借花献佛啊。”
  话音刚落,“啪”得一声,一道鞭子抽在了穆周山膝前的石地上,扬起的尘沙惊得池鱼向后退了一步。
  司轩当下便有些后悔这举动,斜睨了穆周山一眼,声色俱厉道:“给我好好说话。”
  穆周山忍不住腹诽心谤:怎么就没好好说话了?与他这位开口说啥都带三分嘲弄的师父比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司轩见自己站在院子里,池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肉眼可见的紧张和窘促,司轩想着或许她与穆周山有话要说,就自认为十分体贴地收起鞭子,走去了留春居的门口处,然后回身远远对池鱼与穆周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有话快说,这才背过身去。
  “……”原本正想找个借口离开的池鱼这下直接被架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可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又太不像她,于是池鱼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司轩未叫穆周山起来,纵使他脸上一直挂着风轻云淡的微笑,似乎无论司轩说了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可举止仍然坚守着一个徒儿应有的本分,便一直跪在那里。
  池鱼第一回 看见跪着的穆周山,还是从俯视这么一个有些高高在上的角度,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此她走上前蹲在了穆周山面前,从怀中拿出那个青冥色的小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牡丹花香的发油。”池鱼莞尔。
  穆周山只恨不能立刻将瓷瓶扔出去,即使那瓷瓶封得牢牢的,没有半点味道飘出来,穆周山都觉得自己浑身发痒了起来。
  民间制作发油多用皂荚,与那衣裳上的味道相差不离,他很是不喜;而加入花木精油的时候,却又很难将花粉全然撇去,小时候他也曾用花粉制成的发油沐浴,味道确实清香宜人,可他洗了一回就浑身发红疹,从此就没有再用过了。
  也是机缘巧合下他才得知许多对花粉过敏的人偏偏对杜鹃无甚反应,便起了托人专门制成杜鹃味的香油,虽说杜鹃本身味道不浓,但只要能遮盖去几分皂荚的味道,便也够了。
  穆周山看向池鱼的眼神里充满戒备,皮笑肉不笑道:“我记得同师妹说过我不喜欢花的,师妹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个我实在用不上。那日我也不过是说笑而已,并非真要刁难,师妹莫放在心上。”
  言外之意,是也别来报复他了。
  不放在心上,你刚刚特意提它做什么?池鱼心中嗤笑。
  “师兄这是度君子之腹啦。”可当她开口的时候,仍是软语温言,“花粉过敏又不丢人,何必遮遮掩掩,我自然不会来害师兄。”
  也不知道是不是穆周山此刻惨白的脸色看起来无害又虚弱,还是因为知道司轩在旁,穆周山定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池鱼胆子一反常态地大了起来,忍不住小小挖苦了一回穆周山。
  可穆周山却皱起了眉:“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莹莹姐说的啊。”池鱼有些疑惑,“门内弟子还有不知道的吗?不然整个万云上下怎么会不见一朵花呢。”
  穆周山愕然。
  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对花粉过敏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有他自己以为小心翼翼地藏得很好。
  他只是不想给大家再添麻烦。可原来不经意间,他还是得了那么多照拂。
  甚至见他不愿意被知道这件事,弟子们居然就在十多年里悄声无息地为他做了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说给他听。
  “谢谢。”穆周山诚恳地感谢池鱼把这事说给他知晓,尽管一切看起来完全是个巧合。
  池鱼向来不知如何应对他人真诚礼貌的谢意,更何况还是出自穆周山之口。
  于是她扯开话题,笑吟吟地说:“师兄大可放心使用,这里面定是半些花粉都没有。我把花蕊剔除后,拜托傅沅师姐用灵力催长了这牡丹十日,随后将它们烘干晾晒了三日。最后我才用这牡丹花与茎叶放入丹炉内凝聚成精油,因而保留了花香,却并没有沾染花粉。”
  她特地选用牡丹的原因便是它与杜鹃的味道有十分相似的地方,带着些草木特有的青涩,虽不浓郁,这清淡的味道却能维持许久。
  也不知穆周山能接受何种味道,选择类似的总不会错。
  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好,照在池鱼身上映出一层薄薄的光晕,落在她眼底显得格外明亮,穆周山只觉得她笑着说出的话,温柔又真诚。
  穆周山默不作声地打开那瓶盖,随后瞬间就被一股清幽的香味包围,却并没有任何不适。
  那味道比檀木清新,又比青竹与荷叶悠长。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香味。
  穆周山忍不住谴责自己当真是小人之心了。
  他的师妹不仅真的给自己准备了礼物,还比其他弟子更加用心、更加独特——在他几次三番待她不仁后。
  这师妹不会是缺心眼吧。
  可是既然准备了,又为什么当时故意装作一副将他遗漏的模样?
  看着穆周山五味杂陈的表情,池鱼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于是池鱼对着穆周山粲然一笑,从蹲着的姿势站起,还不忘假模假样地捶一捶因蹲着太久而应该有些发麻的大腿,随后压低声音,做出一副要避开掌门师尊的模样,对他说:“师兄需要伤药吗,我明日……”
  “不必了。”穆周山打断了她,“那鞭子是师父自己做的,除了疼痛加倍,并无实质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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