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请勿阻止我投胎——阳和万里【完结】
时间:2023-11-11 23:15:28

  习惯了玉清然和玉清临这样温和又几乎完全没有脾气的师尊,陡然见到司轩这样的师父,池鱼在有些惊讶的同时更多是不解。
  像穆周山这样天赋奇高又刻苦修炼的弟子实属不多,他是做了什么事引得自己师尊这样不满?而且看穆周山的模样,像是极其习惯遭受鞭打一般。
  穆周山看出了池鱼眼中的不解,主动回答说:“我杀了人,自然是要受惩罚的。”
  是为了常风那事啊。
  池鱼心想,这掌门师尊还真是明公正气,连师祖都并未多计较,她还以为万云阁向来以对错因果论事,并非是墨守成规之辈。
  原来只是因为整个门派里唯一象征规矩礼法的人,之前没有回来罢了。
  池鱼侧身向门口看去,原先站在那处的司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留春居的门却仍然敞开着。
  在她转身的时候吹来一阵风,便掀起了池鱼的披帛,将那海棠色的披帛一边吹落到穆周山那铺在地上的裙角。
  那海棠色在他缟羽色的衣摆衬托下,显得更加鲜活靓丽。穆周山不得不承认,池鱼穿这些鲜亮的色彩,要比她最初那身白色的衣服合适得多。
  他忽然开口:“你若是能不叫这名字就好了。”
  这话说得忒莫名其妙了,闻言池鱼那张小脸忍不住皱了起来。
  一个二个的什么毛病,怎么都对她的名字上些奇奇怪怪的心。
  但还没等她拒绝,就听穆周山轻笑,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要求提得委实过分了些,便背对着池鱼对她挥了挥手道:“当我没说。师妹晚安。”
第24章 24、不弃花
  回寻芳阁的路程不远,池鱼没来得及问几句不死橓关于司轩的情况就已经走入了院子里。
  “之前也不是没有听哥哥姐姐们说起过掌门师尊,都是十分敬畏的模样,我还以为与对师祖的感情是相同的,都是对德高望重尊者生出的敬服,如今看来,不如说是畏大过了敬——大师伯也太过严苛了些。”
  以后可更得小心行事,千万别惹到这位师伯。
  后面半句池鱼只在心中默默想了一下,并没有对不死橓说出来。
  不死橓说:“他也只是对周山一个人格外严苛而已,寻常弟子……几乎都没几个人与他说上过话,能多见上几面都是运气好的了。”
  池鱼略一沉思,忍不住腹诽:知道万云阁掌门常年在外游历,没想到常得这么彻底,既然如此,掌门之位索性给二师伯当岂不是更好?
  可是……这么严格的管教,居然都没能将穆周山教出个规行矩步的样子,她这个大师兄啊,果真不是普通人。
  一路与不死橓对话着,池鱼直到走入寻芳阁,才发现身后一直有一股强大的灵力跟着。
  她有些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对他人的灵力太不敏感,才刚刚发觉,还是司轩故意一路收起了自己的灵压,现在才故意让她知晓自己的存在?
  池鱼回身,并未在寻芳阁的门口见到司轩的身影。于是她就朝着那灵力传来的门外方向作揖行礼道:“师……伯这么晚了,是找弟子有事吗?”
  司轩这才从阴影处走出。
  他方才从留春居离去,是尹兆将他叫走的。
  尹兆支了个结界,只与司轩说了几句话。
  “池鱼不是阜熙的转世,她就是阜熙。她的魂魄不完整,没有当年的记忆,因而被困在地府三百年没能转世。
  “是不死橓将她带回的人间,一是想为她找全灵魂,二是……它怀疑天褚城当年熊熊烈火下觉醒的七苦灵器,或许与阜熙的死有关系。”
  司轩心中满是疑问,什么叫她就是阜熙,什么叫困在地府三百年,为什么不死橓知道这些,它又是如何将她带回的人间?
  可是紧接着就听尹兆说:“你若是想现在知道,便与我回忆昔楼,我说与你听;你若是想先再去见见池鱼,我便在忆昔楼等你。你看,她要去寻芳阁了。”
  于是司轩就拜别了尹兆。
  纵使他心中有一万个谜团等着尹兆解释,但这一切都没有他先见池鱼一面来得重要。
  在司轩转身的一瞬间,尹兆突然喊住了他,重复道:“小轩,她是个没有记忆的人,你若是也想助她走入轮回,就莫要将前尘往事说给她听,否则……”
  司轩却低下头,苦笑了一下,对尹兆说:“师父多虑了,我可能是天下最希望她不要再记起任何往事的人,又怎么可能将那些东西说给她听呢。”
  有什么值得记起的呢?徒增烦恼罢了。若是带着那样的记忆,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度过在人世间的每一天。
  穆周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后他就匿去灵息,一路跟着池鱼回到了寻芳阁。
  寻芳阁没有真正的门,甚至池鱼都没有设下任何结界,因此司轩不用走进院子里,就看到了整个寻芳阁内的景象。
  寸草不生的心境,多符合一个没有记忆的破碎灵魂呢。
  司轩的五脏六腑都被紧紧攥在了一起。
  三百多年前我什么都做不了,如今我身居高位,灵力深厚,可我又能再为你做什么呢?
  他看着池鱼对自己毕恭毕敬地行礼,只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可是司轩知道自己不能。
  尹兆把那些话告诉他,是想让他为阜熙——为池鱼寻找灵魂,再弄明白她与七苦灵器之间的联系吗?
  无论如何,这些事他都不能告诉池鱼。他甚至不应该多与池鱼有什么交集,才能深深地将过去埋藏起来。
  他不应该靠近她。
  可是司轩又想:既然她都已经是万云阁的弟子了,那我作为师伯关照一下唯一的师侄,又有什么问题呢?
  于是他迎着池鱼惶惑的目光走上前去,清了清嗓子说:“我今夜才知道你的存在,没给你带什么礼物。”
  司轩召出方才在留春居用来惩罚穆周山的那根红色鞭子,轻点把手处,将一道池鱼看不懂的符咒打入鞭子里,随后他将鞭子举到她面前,说,“这鞭子且给你防身,有了这道咒,你任何时候用它防身,都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借用我五分之一的灵力。”
  池鱼惊得睁大了眼睛,都忘了要去接这鞭子。
  她虽然方才确实称赞这武器不错来着,但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得到它啊!
  见池鱼不动,司轩皱了皱眉:“我也觉得这点灵力护身还太少了些,只是这鞭子是我随手做的,并没有用什么上品材料,不太结实,再多的灵力它也承载不来。”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你或许也使得不顺手,但我还不了解你的灵力和经脉情况,日后我会再给你寻其它神器。”
  池鱼连忙摆手:“不不,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从刚才与司轩第一回 对话就觉得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原先池鱼只是以为这位鲜少与人交流的师伯只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同自己这样年龄的女孩儿说话,同那些初次见她生怕口气重了点就吓到她的内门弟子一般,才故意压着嗓子,还说了些让人不知头脑的话。
  现在看来,她这传说中高高在上、严肃冷漠的掌门师尊,似乎毫不掩饰地在……讨好她?
  可是为什么呢?
  池鱼的脑子已经彻底转不过弯来,只呆呆地取过那鞭子,连谢都忘了道,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没有……”
  一说出口,池鱼就发现自己连自称都忘了改,实属有些不礼貌了。
  但司轩根本不在意这个,见池鱼接下了他的礼物,内心十分高兴。只是他脸上甚少有表情,这些年对着穆周山偶尔还有情绪波动,但大多都是挂着嘲讽的笑,正常人表达善意时应该是什么表情他早就忘了。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成功地让池鱼更紧张了。
  然后司轩环顾了一圈寻芳阁的景色,如今池鱼解释起这院子的缘故已经十分熟练了,心中早就安排好了一套说辞,就等着司轩发问。
  却见司轩掌心向上,变换出一只精致的盒子,另一只手伸进盒子里翻找着东西。似乎寻了半天,他才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拿出来的是一个约莫手掌大小的荷包,里面满满当当不知塞着什么,然后司轩将它递给池鱼。
  “谢谢掌门师伯,可是不用再给弟子东西了,二师伯和师父还有门内其他师兄师姐都把我照顾的很好,师伯给的鞭子对池鱼来说已经太过珍贵了,我……”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司轩就强行把那袋子塞到她手里。
  司轩说:“往西大约……反正就是很远的地方,有群山百座,山上终年覆雪,群山中间是茫茫的草地,围着一个像海一样辽阔的湖。可再一路向下行个三天三夜,又会进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那巨大的湖水滋养出了一种粉紫色的花,风将种子吹到了沙漠中,随着日月的变迁,那花竟然在沙漠上扎了根。”
  说着,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朵花的幻象,那花似木兰,边缘呈白色,每片花瓣中间才是粉紫色,从外面拢着黄色的花蕊。
  “此花无茎无叶,根扎进沙里半年就直接从沙中开出花,远远望去像是被人从树上折下丢弃在地上,当地人给它起名‘不弃’。”
  司轩将花的幻象散去,再从那荷包里取出一枚种子,用灵力将种子束缚在一根树枝上。“我在这种子上施了灵力,它可以种在任何地方,且这袋种子取之不尽。你若是有兴致,就可以像这样把种子种在枝头,或许有一天这一院的树能开满花。”
  池鱼惊喜地看着司轩埋进种子的那根树枝,自己也试了一下,只是司轩做起来非常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却花了许久才勉勉强强做了一遍,那种子好像也没能系牢在树枝上,总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于是司轩在她之后又加了一道灵力上去,温和地对池鱼说:“不用急,就是这样,多做几次就熟练了。若是之后有余力了,还可以像这样灌输灵力,或许能让花开得快一些。”
  原本施完法后池鱼有些忐忑,怕司轩以为自己不勤于练习术法会指责她,毕竟穆周山那样刻苦修炼却听闻也很难得到他师父的半句首肯。没想到他却是这样的反应。
  池鱼见司轩将灵力灌进去之后那种子迅速发了芽,忍不住“哇”了一声,但是她现下的灵力肯定是不足以去注入每一颗种子的,或许还得靠种子自己努力生根发芽了。
  这一袋“不弃”,是她满院荒芜的一个希望。
  她自然知道那注入了司轩五分之一灵力的鞭子有多么珍贵,是旁人讨不来的宝物,可是对她而言这一袋种子的价值要更高。
  池鱼对这种子的珍视和喜悦完全无法掩饰地表现在脸上,司轩忍不住在她身后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可是伸在半空中又觉得这个举动有些突兀,便又收了回去。
  他在心中如释重负,歪打正着,总算初次见面就留下了些不错的印象。
  不过没有关系。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了解她,去做更多让她开心一些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掌门不是来抢女主的,掌门是来加入他们的(。)
第25章 25、天褚气运
  离开寻芳阁后,司轩抬头看了看天,夜已深,但他仍然向忆昔馆走去。
  他知道尹兆既然那样说了,就一定会在忆昔楼等他。
  当司轩落入忆昔楼的前院时,果不其然远远就看到尹兆在湖中的亭子里摆了两盏茶,正提着灯向他望来。
  二人落座后,司轩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见他神色,尹兆却缓缓开了口:“距离我遇到驰旭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这些年里我曾经无数次想,若我当初不多那一句话,若我那一日不住那客栈,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无辜的人被卷入其中,你、阿鱼、周山还有无数人的人生会不会是有另一个圆满的结局。”
  司轩轻抿了口茶,不露神色地回:“这不是师父的错,就当是我们命中本来就有这些劫难。哪怕当日不是您,我们早晚逃不过这一劫。”
  这话他对尹兆说过很多回了,可是每一回尹兆都不相信。
  他只是觉得,倘若司轩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信命,那为何这三百年来近乎以一种自虐的方式游历四海,试图寻找出当年天褚亡国的真相呢?
  其实司轩并没有说假话。
  自从发现活物可以代替死物被修炼成灵器,活物做成的灵器既强大,又比神器更容易获得,发现修炼捷径之后“修士”们对灵物无所不用其极的穷追猛打。
  或早或晚,欲壑难填的人都会将目光放到人的身上。
  曾经尹兆于凡间游历,路上与微服私访的天褚国国主驰旭结为好友,他无意间透露给驰旭,天褚国被笼罩在一片浓郁的气运下,最集中的便是在王宫所处的位置,但他曾去王城脚下探查,并未发现有任何灵物的存在。
  当时驰旭先是试探尹兆,问他自己是否身有灵根,得到否认之后他忽然大笑,说那定是上苍在护佑天褚国运昌盛。
  这天褚王城除了凡人,并无灵物。修道之人所谓气运常常伴随着极深厚的灵力一同出现——那这令人惊叹却寻不到根源的气运,是来自于凡人身上吗?
  修士自身所带的根骨与后天修炼的灵力,凡人虽然不能察觉,但是同为修士的其他人都是能非常明确辨认出的。只有灵物的灵力修士很难察觉,当异象发生后修士追随异象去调查,才能找到根源,再将其降服、炼成灵器。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灵器都只能在机缘巧合下寻得,世家疯狂招纳弟子、敛财,也只是为了能有更多的人力物力供他们去尝试、去碰运气,才有机会纳入更多的灵器。
  笼罩着天褚国的这团气运与普通灵物或是修士的灵力都不同,尹兆就在天褚国附近探查了数月也没有结果。
  只是数月的驻留却让他发现了一件事情,当他听到驰旭提起上苍护佑之说的时候,摇头回道:“它应该是庇佑天褚的一道祥瑞,可我算天命,却见天褚国国运不昌。”
  此后几百年来,尹兆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天命到底可不可违。
  若是天命不可违,为何他当年从穷途末路中走出,被不死橓选中救了万云一脉;可若是天命可违,那他无意间提起的那句话,为何最后反而成为天褚国彻底覆灭的契机?
  驰旭曾经也是想做一个好君王的。
  他是最先意识到灵器的诞生对于凡间来说是一场浩劫的国主。
  因而当他微服私访民间结束后,以一国君王的身份重新邀请尹兆前往天褚王宫议事。他想借助修真界的帮助,与周边诸国签订条约,朝堂之上不得参与灵器争夺,也不允许任何灵器在官场上流通,一经发现便罢黜官职,若有灵根便可入属地驻守的世家门派,若无灵根……
  那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当时已经有许多王国王储与丞相都在灵器交易中获得了许多好处,与三百年后如今许多王国宦海现状不相上下,因此驰旭与尹兆的想法一经公布便有诸多大国十分反对。
  但却有更多深受灵器之害的小国愿意成为天褚的盟邦,既能清扫官场中欺压百姓交易灵器所带来的危害,也能借此机会与天褚这样的大国建交,或许也能因此寻得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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