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咱也有小师妹了,回来时候就该多买点东西。”
“师妹喜欢吃什么,咱们山上野味多,赶明儿我就去给你打!”
“啥赶明儿啊,待会儿就去呗!”
竟颇有几分众星捧月的架势,令苏缈有点儿招架不住,浑似被供了起来。
她停下脚步,上勾了嘴角:“师兄,师姐……”
三张兴奋的脸挂着大大的笑,认真的等着她说。
苏缈:“我给各位准备了见面礼。随我回屋去取可好,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瞧瞧,谁说师妹一定要软糯的,乖巧懂事的一样很招人喜欢嘛!
片刻后,从苏缈房间传出来一声接一声的“哇——”
大师兄陈慕之收到了一对皮制护腕,里头夹了一层薄薄的百炼钢片,既轻便又实用。
他开心得当时就戴上了。
“我的天爷,这老神气了!”
二师姐樊音收到的是袖箭,同样是既轻便又实用,样式还漂亮。
“我可太喜欢了!”她爱不释手,抱着翻来覆去地瞧。
曾书阳摆弄着他收到的,和陈慕之差不多的护腕,也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夸师妹有心了。
这么不一般的见面礼,仨师兄姐弟这下算明白了,师父书房里多出来的好东西都是打哪儿来的。
兴奋劲儿过,樊音挺不好意思的:“这么大的见面礼,花了师妹不少钱吧。我们下山走镖一趟赚的那几个子儿,都未必能换一副这么好的护腕。”
拍拍苏缈的肩,朗声道,“等下回师姐有钱了,再给你买好东西!”
不光她不好意思,两个师兄瞧着也是又喜又忧的。
这些都是苏缈早前跟铺子定好,后头玬珠去城里取回来的。
见他们收得并不踏实,苏缈无所谓道:“听说师兄师姐时常走镖,我才想着,还是送护具之类实用。不过,以后许也不需要你们出去走镖了。”
陈慕之:“为何啊?”
苏缈看向樊音:“我手上还有余钱,想做个生意。师父说,若想做生意,找师姐你商量就是。我也不懂,不如钱我出,生意咱们一起做。”
樊音眼睛一瞪,愣了。然后她扬起头,直往天上瞧。
陈慕之跟着她看,曾书阳也跟着她看,弄的苏缈也好奇地把头抬起来。
嗯……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啥也没有啊。
樊音突然笑出声:“嘿,我看这天上是掉馅儿饼了吗?”
众人:“……”
樊音乐坏了,拉着苏缈往台阶上一坐,“来来来,我们坐下慢慢说。”
两个师兄忙蹲在后头听。
做生意呢,这可是关乎雁山复兴的大事儿啊!
三人一惊一乍的,逗得苏缈乐了。
虽说才刚见面,人品过往一概不知,可秦少和教出来的徒弟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更何况,她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雁山的打算,少不得要考虑考虑如何把日子过得舒坦一点。
所以,手里有钱自然没打算捂着。
樊音激动地说:“我想过了,城里的铺子贵得不得了。咱可以先租个摊子,卖山珍!什么菌菇啊,干笋啊,人参啊,各种山里的药材啊……我们轮流去一段时间守摊子,夜里就找便宜的脚店住。这样就不必每天往返,可以专心挣钱了!还能腾出工夫,打听进货的渠道,以后好扩大生意!”
做生意,最缺的就是起始的本钱,那城里的摊位虽说已经比铺子便宜不少了,可公账上依然出不起这个钱。
“等攒够了钱,咱就租个铺子。咱不光卖雁山的物产,咱还可以从别的地方进货,生意越做越大……然后咱就可以买个铺子!”
樊音一脸向往,越说越激动,后面蹲着听的俩师兄也跟着憨笑。
笑着笑着,樊音突然收住话头,脸上显露出一点担心:“可是师妹啊,这摊位费可不便宜。我先前打听过了,租一个月都得一贯钱,折一两银子。半年起租,那就是六两银子……这还是不大好的位置。生意好的摊位,半年下来起码十两银子呢!而且,咱还得给转让费,少不得又是两三两呢。”
苏缈“哦”了声:“那还是别租摊位了吧。”
仨师兄姐弟听得这话,眼底都有些失望。
陈慕之豁然一笑,清清嗓道:“师妹已经破费许多了,一下子再拿小十两银子出来,怕也吃不消……”
曾书阳憨憨地说:“那要不咱们几个凑凑?”
苏缈回头,扫见两个师兄那忐忑的表情。再回头,看见的是樊音苦恼的脸。
她不免想笑。
也确实笑了下。
“我是说,咱们别弄那么麻烦,直接盘个铺子下来。只是我不懂做生意,盘什么铺子不清楚,所以问问师姐。”
寂静了得有两息。
“啊?!”
樊音震惊了,忙摆手:“师妹,铺子贵多了!就算是租也起码……”
“这个够吗?”
苏缈伸出手,手里躺着一锭金灿灿的东西,向四周散发着迷人的金钱味道。
它是那么的香,那么的美,那么的让人想抽自己试试是不是在做梦。
果然,贫穷限制了他们畅享的边界。
樊音瞪着眼睛,飞快嘀咕起来:“一个金元宝是五十两黄金,折五百两银子……我的天,师妹你也太有钱了吧!”
前些年战乱接灾荒,湘临城这两年才稳定下来,铺子的价钱还不算太高,一锭金子能盘两个不小的铺子呢。
苏缈:“我没有户籍,名下落不了资产。盘下的铺子,就直接挂在雁山派名下吧,每月盈利我只收五成,直到收回本金。”
陈慕之一愣:“没有户籍?”
倒也不奇怪,这几十年来时不时就打仗,百姓流离失所,孤儿遍地,多得是人不清楚原籍。
陈慕之也没多想:“这有什么,把你的户籍直接挂到咱雁山派名下就是了。你个人的财产还是你个人的……我们嘛都不是贪心的人,你吃肉给我们口汤喝,就够我们高兴的了,是吧!”
樊音嘿嘿笑着拿肘子捅她:“得亏你遇到的是我们,不然你这钱指定被坑。”
“哈哈哈……”曾书阳大笑,“果然是‘小师妹’,天真善良,单纯好骗……师兄我顿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看来以后得多教教你!”
苏缈:“……”
她只是很久没在人类当中生活,有些规则不大懂,竟然显得单纯无知起来。
众人笑她,她没忍住也勾了嘴角。
不过有一点苏缈绝对不好骗,那就是看人。
陈慕之憨厚,处处关照着师弟妹们,看得出是个有担当的人。
樊音跳脱又精明,那双眼睛清澈爱笑,说话时候眼神不飘不移,为人真诚。
曾书阳则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很是想要照顾人。
师兄姐弟之间相处和睦,看得出感情很好。
苏缈可以放心地把钱拿出来。
再说,她这只半妖想要融入人群,总得付出些什么。
苏缈把这锭金子塞进樊音手里:“不必了,就挂在门派下面吧。我来得晚了,让你们多吃了几年苦。咱们雁山人有福同享,有钱自然是一起赚。”
师兄姐三个呆若木鸡。
师妹豪横啊!
第25章 可怜师妹
这钱,苏缈直接给了樊音。
盘铺子这事儿,她不便露面,那刘知州的公子兴许到现在都还在找她呢。
师兄姐三个起初还奇怪为何她不下山,听罢她闯的那祸,没忍住痛骂起来。
还有没有天理了,竟打量着他们穷,想霸了雁山!
呸!等往后赚了钱,看谁还敢瞧他们不起!
骂着骂着,又想起这些年受的委屈,三个人便都悲愤起来。
樊音到底是个姑娘,最先红了眼睛:“这些年啊,咱们在外头受的好多委屈,都没敢跟师父说。出去走镖拿的是最少的工钱,还得谢人家镖局肯捎带我们。”
曾书阳愤然:“这次武林大会,竟连帖子都不给我们。”
说起武林大会,几个人相视一看,又叹了口气,一时都不开腔了。
苏缈却不知那帖子的事儿,问:“什么武林大会?”
陈慕之:“当然是江湖人最看重的那场盛会了。师妹可知,咱们习武之人,按实力可分哪三个境界?”
她知道,这方面的事儿,老季曾经讲过。
“分乾元、坤元、修元三个境界,对应天、地、人。所谓的境界……”她回忆了一番,“好像,就是通过武林大会评比出来的。”
老季的境界只在修元,隐居桃源谷后,武学再未有上进。
至于苏缈,她从未参加过武林大会,按老季的估计,倘若不用妖力,她想要进入前十,拿下“修元”的名头还是有些悬的。
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习武之人,一辈子都达不到修元的水平。因此,仅是顶着“修元”的战绩,就已算得上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陈慕之往下说道:“那你该知道,只有达到了最高的乾元境界,才有资格开山立派吧。咱们师父创立雁山的时候,还只是坤元巅峰。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不承认我们雁山吧,这次连帖子都没送过来。”
樊音板着个脸,很不痛快地说:“可也不能说咱师父不讲规矩。天下战乱,大会已停办许多年了,咱们师父虽说是坤元巅峰的战绩,但实力已达乾元境界。”
曾书阳一脸憧憬:“上一届武林大会,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这次重启,必是一场盛会,好多人都等着一展拳脚。师父也该去一趟,展露一把乾元的实力!”
“就是!”
“就是!”
苏缈听他们抱怨了半天,随口一问:“那你们呢?”
三人齐齐安静了。
片刻后,才听陈慕之干笑了声:“嗐,我天资不行,但前二十应该没问题吧。”
剩下两人都摇摇头,樊音道:“我们就不说了,想去看看热闹而已。”
顿了顿,问,“那师妹你呢?”
看着她的三双眼睛里头,满满的都是殷切希望。
苏缈心里头咚咚跳了两下,生出几分愧疚来:“师姐忘了不成,我方才已经说过,只懂些皮毛功夫而已。我先前的师父,也不过是在修元罢了。”
三人都有些失望。
陈慕之马上又问:“你先前修的是内功还是外功?”
苏缈:“外功。”
陈慕之:“那你这段时间的内功修行,进展如何了?”
曾书阳也急着追问:“是啊!师妹不是已经来了半个月么,我估摸着师父也该教你心法了吧,一二层很好学的!”
苏缈:“……”她是没料到,怎么的就突然被抽查功课了。
樊音一脸期待,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对对对!我们仨是没啥希望了。师妹,你若是个习内功的好苗子,咱们雁山可就有指望了!”
面对如此殷切的目光,苏缈压力颇大:“实不相瞒,第一层都还尚未学会呢。”
陈慕之有些惊讶,忙问:“那师妹学了几天?”
苏缈:“小十天了吧。”
顿时三张嘴都安静了。
上天果然还是公平的,给了小师妹殷实的荷包与好看的皮囊,没给她武学的天赋。
第一层心法十分浅显易懂,便是个从未沾过功夫的人,但凡他认字儿,花个三天也能自己悟。
樊音抽抽嘴角,但很快恢复了微笑:“没关系,有什么地方不懂吗,师姐给你讲讲。”
苏缈摇头,露出一脸抱歉:“师父让我自己悟。”
她万不敢让旁人掺和,直接把秦少和抬了出来。
于是三道怜悯的目光,齐齐投到她身上。
师妹这天赋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连师父都放弃了的那种吧。想来是看在旧友的面子上,不得不收下来的徒弟。
小师妹好可怜,为了留下来,竟然花这么多钱讨好大家。
短暂的静默,樊音温柔地揽过苏缈的肩膀。
苏缈:“?”师姐的眼睛里,竟有水光闪动。
“有什么事跟师姐说,师姐永远疼你。”
今天的午饭,是陈慕之和曾书阳做的,门派的活他们也都抢着干完了。
樊音则跟苏缈聊了一个上午,还讲了他们师兄姐弟这些年的趣事。
半天下来,算是都熟了。
午饭出锅,摆上一张大桌子,大家坐下一起吃饭。陈慕之的厨艺已是练出来了的,三菜一汤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了,托师妹的福,竟然有火腿吃呢!
开饭。
秦少和坐在主位上,刚拿起筷子,眉头一皱:“阿青呢,你就让他饿着肚子?”
阿青?什么阿青?
苏缈才想起,竟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忙去拿了个空碗:“他不喜欢热闹,我给他端过去。”
“多夹点肉。”秦少和强调道。
三个师兄姐弟茫茫然,目送苏缈端着满当当的饭碗出去,问:“师父,咱不止多了个小师妹?”
大胆奢想,难道还有师弟?
提到阿青,秦少和便展了笑颜,眼底不乏欣赏之色:“阿青是贵客,你们千万给我客气点。”
“……哦。”
秦少和是个武人,更是个文人,格外爱才。自打阿青用那一手棋艺和丹青征服了他,待遇便一路拔高。
他先前住在后罩房,算是借宿。后来,就被秦少和请到东厢去住了,所用器具一应捡好的送去。
对面的西厢房就是门中弟子的房间,对比之下稍显寒酸。
苏缈端着饭菜去了崖边,他这会儿果然还在,只是并没未作画,正靠在圈椅上小憩。
如此的潇洒闲适,看得苏缈有些烦。
别人不知,她却是晓得的——这人跟着她另有目的,却累得她师父真心实意地奉为上宾。
苏缈踢了一脚椅子。
阿青侧过头,陡然睁开的眼睛清亮而平静,好像知道她要来这一脚。
“饭来了,吃不吃?”
他懒得发话,只抖抖袖子伸出只手。
苏缈把碗搁在他手上,修长的五指将碗包在其中,显得那碗小巧玲珑。
照例,没有一句谢。
苏缈见惯了他的无礼,懒得搭理,转身就走。
刚走出两步,却听身后响起一道清凉的声音:“不是你做的?”
狗鼻子么?这都闻得出来。
苏缈回头,挑了下眉:“我师兄的手艺,比我好多了。”
轻轻的一声响,他把碗放到桌上,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竟是挑剔上了?
苏缈懒得搭理,饿了他总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