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烟娇[先离后爱]——草笙日笠【完结】
时间:2023-11-12 23:03:29

  没人理她。
  她想把小狗抱回家,但它很怕她,龇牙咧嘴地不让碰。
  第二天白首镇下了厚厚的雪,席烟偷偷抱着几个地瓜玉米还有几块生肉出门,没下完的雪花飘在她头顶,那时她不知道“千山暮雪共白首”这句诗。
  也不知道她将去的是一场远赴未来的约。
  那天天气冷,她鼻子耳朵都冻僵了,想知道房子里到底有没有长辈嘴里的少年,爬上台子,脸贴在玻璃上贴得紧紧的,眼睛咕噜咕噜乱看。
  但里面一点光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
  席烟时不时给小狗带吃的,顺便在这里练朗诵,不在乎念了几遍,自得其乐的看漫画,看小说,哈哈大笑,这里逐渐成为她的秘密基地。
  有一天嘲笑她的小鬼们偷偷跟在她屁股后头。
  席烟生气秘密基地被窥探,骂了他们几句,他们一点不生气,反而把她的书扔来扔去。
  有几个年级比较高,席烟个头没他们大,抢不着又着急,有些书是她和同学借的,弄坏了,别人就不和她做朋友了,喊了好几句:“还、还给我。”
  那些人就学她。
  就是那天,一直没什么声响的房子传来诡异的古典乐声。
  小木棍从窗户丢下,一根接一根砸在那些小鬼身上,听声响还挺重,人群顿时响起一阵尖叫。
  不知怎么的,席烟不太怕,她抬头看到窗边清瘦单薄的影子,少年没有露面,只有一个鸭舌帽的帽檐,席烟看到他的手背清白如鹤,指骨粼粼,好似雪岭的天光。
  待人走后,她拍了拍门,少年不理她。
  随后给她扔下一卷透明胶带,砰地就将窗户关上了。
  席烟挠了挠头嘀咕,“他、他怎么知道我要、要粘课本。”
  她猜测,这人肯定长得很丑,不好意思见人,因为她长水痘的时候就不肯见人。
  席烟十分善解人意地维护他的自尊心,再也没敲门逼人下来,把透明胶带挂在门把上,拿小木棍在他一眼就望得到的沙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五个字:你是大好人。
  席烟去绿房子的时间越来越多,读书声音很大,有一次她太饿了,一直在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重复了十来遍,终于吵到了少年。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和人说话了,嗓子滋滋啦啦像坏掉的收音机,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席烟眉眼耷拉,“我饿了。”
  他沉默地给她做了一碗蛋炒饭,投喂小狗一样,人不出来,门拉开一道缝,把碗放地上。
  席烟不大好意思地吃起来,他没出来,但她莫名觉得他还在门口,好奇道:“你、你天天在家里,不、不孤单吗?”
  那边长久地没回答她。
  久到席烟快把饭吃完了,他才开口,语气空灵得好似要碎掉:“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治好口吃?”
  当时席烟听到这个问题很生气,筷子一放,很有骨气地不吃了,挺挺小胸脯,说:“我就、就是可以!老师说了,铁、铁杵磨成针。”
  “要是命让你如此呢?”他又问。
  席烟不懂命是什么,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一个答案,娇声娇气大喊道:“我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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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的席烟那样鲜活顽强,薄望京想了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顺从听话?
  复婚之后,除了小打小闹,她不敢真拂他的意,最叛逆的也就这次的离家出走。
  仿佛是自己亲手折断了她的脊梁,逼她就范,让她知道,她得信命。
  薄望京闭了闭眼,长指蜷缩,仍由指甲扎入手掌,用力得几乎出血,即便如此也抵不过隐隐作痛的心。
  人不在一处,过去的记忆反而触手可及。
  薄望京看着房间里花瓶的花,想做些讨她欢欣的事,和国外定了一束精心培育的大马士玫瑰,没一会儿就取消了。
  玫瑰始终是他想送,她谈不上多喜欢。
  很快,他想到了那包蒲公英种子,第二天亲手给她摘了一束。
  他坐在轿车里,远远跟着,看到席烟离开他之后坐在小饭馆的椅子上,和当地的人随意聊天,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她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他突然有些动容。
  他低头看花,冥冥之中上天好像已经给了他们两个人的密语,代表希望的种子,开出的是自由的花,它纷飞四散的时刻,爱意才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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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宿的老板打扫卫生非常勤快,席烟第一次把蒲公英花束随手放在桌上,没用水养起来,结果第二天就枯了,老板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那人好像知道她扔了似的,第二天又送了一束,席烟要笑不笑地自己下去扔,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守着。
  结果第三天他就不送蒲公英了,换成了这个季节山野很多的蓬蘽,用叶子装饰,一颗一颗红艳艳好吃又好看。
  颇有些揣度她心思的意思。
  席烟笑了下,自己尝了一颗,趴在窗台,四处张望,没看到眼熟的声影,欢快地下楼将果子分给常到民宿打闹的小朋友。
  他不急。
  只不过席烟出门没带伞的时候,去洗手间的功夫,桌边就会多出一把伞。
  她痛经那天,从外面回来脸都是白的,民宿老板娘给她送了一碗红糖姜汤,还有几盒止痛药。
  她直夸老板娘心细。
  老板娘却挤眉弄眼道:“我也想心这么细,但下午忙,不知道你生病。是有个长得很俊的年轻人,气派也足,交代我帮你做碗红糖姜汤,药也是他买的。”
  “他不让我告诉你。”老板娘撞了下席烟的肩,笑道:“男女之间就别搞什么做好事不留名了,我觉着小伙子人不错,他是不是在追你?”
  席烟抿了抿唇,弯了下眼睛,说:“可能吧。”
  她想起前几天她给周岳发了地址后,周岳捆了周满过来,那会儿薄望京已经知道自己住在哪儿,没必要藏着掖着。
  周满说因为知道薄望京施了很多恩给周岳,就上了心。
  他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和里面出来的哥们儿又联系上了,那哥们聘他做保安,结果是个给地下赌场看门的。
  后面好巧不巧周满知道薄望京和席烟的事儿,他脑筋一转,觉着可以火上浇点油,都拿债务合同逼了,直接让席宜民破产不是更方便?老丈人更离不开金龟婿了。
  加上他亲眼见着过开着豪车的老总们,在场子里输得裤衩子都不剩,非常简单有效,就去找了席宜民。
  周岳站在席烟旁边,对周满说:“在家说好的,得跪下给烟姐认错,叫你不要交那些狐朋狗友,偏不听!”
  席烟退了两步,蹙眉道:“别跪,我受不起。”
  周岳顿了顿,看着席烟说:“当时薄总知道以后很生气,说……说等时机到了,我哥得给你,给你家人磕三十个头才能放过他。”
  席烟撇了撇嘴,“那他怎么不解释?别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真不是!”周岳激动道:“薄总……他怕你误会他,其实他不敢伤害您的家人,只不过事情到那个地步,他料到,就算他解释,那会儿您也不会相信他。”
  这是实话。
  席烟拽着周满不让磕,冷声道:“起来,我怕折寿。”
  周满五大三粗的,在席烟面前畏畏缩缩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委屈道:“那薄总不会放过我。”
  周岳将周满拽起来,“听烟姐的,她说了算,当牛做马,你归他们家了。”
  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后来不知道场子里哪个输红眼的去举/报了,本也应该端掉,同时查到了席先生,给带走了,说实话,他情况特殊,和那些人性质完全不一样,薄总托了个很好的律师,帮忙交了罚金,将人保释了出来,席先生才一点事没有。”
  周岳又看向周满,揣了脚,恨铁不成钢,骂道:“要是你从中收了人头费,又几年出不来!”
  周满挠挠头,“那我毕竟也不是冲钱去的。”
  他面朝席烟,正正经经鞠了一躬,“我周满,对不起您,这声道歉有些晚,但是真心实意的,不求您原谅,以后有什么事,吱一声,我一定赴汤蹈火。”
第51章 小烟娇娇啼
  很多年后, 席烟和薄望京又聊起周岳。
  席烟说:“我发现一个道理,有些人躲也躲不过,和心软心硬没关系, 一栽就是一辈子。”
  薄望京抬头看了她一眼, 勾勾唇:“不好吗?”
  席烟在外面转的这些天,她时常想起薄望京。他的姓名就像刻在她记忆神经上。
  有时候社媒会给她推送薄望京的新闻,众人看到他的最高处, 赞不绝口,而她看过他的最低处,百废待兴, 那样的感觉很微妙。
  短视频的新闻播报起台风预警,说五月十五日一号台风将登录菲律宾,并对我国南海中东部地区造成影响。
  席烟看看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是不太好。
  她切回微信,看到朋友圈里周岳发了一条:百转千回, 人生如寄。
  自从上次之后,她和周岳关系反而融洽了一些, 不像以前公事公办, 更像朋友。
  她评论:“这么感慨。”
  周岳在聊天框回她, “我父亲前天过世了,总觉得人生很短。”
  席烟愣了愣,觉得刚才的话不太恰当, 将留言删了。
  她明白过来为什么周岳和周满会在市二医。
  席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这种事情任何安慰都不起作用, 就说:“你要是有什么想聊的,可以和我聊聊。”
  “谢谢烟姐。”周岳发了一个笑脸的表情包, 又发过来几句话,“我父亲生病做治疗很痛苦,走了反而是解脱,这样对他挺好的。”
  “只不过,本来想让他们到北港来住一阵。房子一直在装修,他到最后也没住上。”
  周岳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他小时候对我妈很不好,经常打人,我哥就护着我,主动上去挨揍。我哥犯了事儿,我妈身体越来越差,他反而改好了,开始学做饭做家务。”
  “一转眼,我哥也老了。这一辈子,我爸也说不上做了什么大事,人生很短。”
  席烟看到他发的几张旧照和他们今年过年拍的全家福,对岁月如梭四个字有了实感。
  周岳又说:“父亲走了以后,我哥一直在责怪自己,说,当时要没薄总出手帮忙,给叔叔造成严重的后果的话,他怕是一辈子没脸见人。自己爹是爹,别人爹也是宝贝。”
  席烟笑了下,“你哥倒是重情义。”
  周岳回:“他全身上下也就这个优点了。”
  他顿了顿,“这话有点逾距,但我还是想说。”
  “到薄总那个位置,任何人在他手下做事,都会猜他的心思。我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就进了集团,事业上想破头也不知道怎么往前走,所以才在他私生活上多用劲儿。”
  “虽然说纪念日,您的生日,都是我安排的,但我也是看眼色行事,要是他不高兴,我万万不敢碰。薄总在外面应酬,有些人会送客户花啊项链之类维系关系,他从来不允许。对他来说,任何给别人产生误会的机会都不能存在。”
  “这才显得您的珍贵。”
  席烟在他后面的几句话上停留了片刻,好比走入布满雾气的早晨,一点点微光透进来,潮湿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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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惯了八九点的生物钟,突然六点多起还真不适应。
  席烟打开门看了眼,没有花,也没有礼物,人应该没来。
  她纠结要不要化个妆。
  薄望京性子虽然冷,但敏锐,之前她为了官司去求他,怕气色不好,败了他的兴致谈不拢,故意抹了口红,结果他看出来了。
  她照了照镜子,将头发分成两股,编成麻花放在身后,分别在发尾绑上蝴蝶结。
  衣服换上森系的长裙短袖。
  试了几顶贝雷帽,都没有她想要的效果。
  她将帽子一扔,看到镜子里印出自己有些烦躁的脸,不过是见个面而已,何必这么隆重,但好久没打扮了,她就不能是心情好,穿给自己看么?
  席烟想通之后又乐颠颠试起了帽子。
  到六点半,觉得准备得差不多了,坐在自己房间门口往上几阶的台阶上,开始守株待兔。
  她在老板那边打探过,一般他们七点起床,七点半开始工作,如果薄望京是七点半之后给她送东西,他们会有印象。
  但老板娘显然没见过薄望京,不然他送药的时候就会认出来。
  等的时候席烟有些无聊,无聊之余又有些忐忑,给舒畅发了几条消息,说:“我好像在做一件蠢事。”“啊啊啊做了就套牢了。”“我有点紧张。”
  她发出去没多久,听到楼梯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慌乱达到了顶峰,突然不敢面对人,站起来正要回去,但是房卡不知怎么反应不大灵敏。
  它好像一直不大灵敏。
  只不过此时此刻不灵敏得不太时候。
  她眼皮一抬,和薄望京清冷寡淡的眸子对上,他穿着黑色的衬衫,白皙的手握着一束茉莉,装饰花束的丝带挂在他手腕上,一柔一冷,不太搭。
  薄望京长腿钉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迟迟不往上走,双目框着人,就看着,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席烟觉着他这反应太冷淡,不是自己想要的,生了点气,得亏自己还起这么早,恰好房卡这时候刷开了。
  她开了条缝,够自己进去,正要把门关上,男人抬脚顶住了门板。
  她在使劲将人往外推,薄望京平静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将门拉开,行云流水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门框边,亲了上去。
  他睁着眼睛,一边亲,一边看她的反应,席烟被吓到,起初死活不让碰,后来实在有点想他,闭上眼睛跟着他动。
  薄望京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四指伸进她精心绑好的头发里,顺着麻花往下摸,舌头从她那边收回来,贴着她的唇笑,“你弄成这样,我感觉在犯罪。”
  席烟不懂。
  薄望京淡笑不语,拇指摸了摸她耳垂下面的皮肤,怎么也不腻似的贴着,“我刚才还以为是梦。”
  席烟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实在是,邀请意味太浓,怕自己太廉价。
  薄望京亲了亲她的额头,嗓音低磁,“你再不理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忍住。”
  席烟被他阴影遮着,空间狭小,冷檀香悠悠转转,十分暧昧。
  她低声问:“忍住什么?”
  薄望京长指在她面庞上打转,指腹似有若无地触碰,品鉴失而复得的宝贝。
  席烟皮肤激起一阵涟漪,握住他袖子。
  薄望京长指挂在空中,“我说出来你可能不高兴,但我觉得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席烟眼睫颤了颤,还是不敢抬头。
  薄望京压低嗓,往前凑了凑,看着她眉眼尽量不吓着她,柔声说:“我想让你开心,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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