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召又开始觉得呼吸不畅了,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可以。”
甜喜这才乖乖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个房间,她睡得没有平时那么安稳,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比昨晚的睡眠质量还要差一些,不停地翻身,不停地从浅眠中醒来。
贺召跟着一次次地醒,一次次地细心照顾她,一晚上过去也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距离甜喜的闹钟响铃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贺召煮好了粥过来找她,才发现她还在床上赖着没起。
贺召心里顿时挤满了负罪感。
冠冕堂皇地说不想影响她学习,结果还是透支了她的精力,让她连觉都睡不好。
来到床边坐下,拉开她的被子低声叫她:“阿甜,该起床了。”
甜喜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不太舒服的哼声,眼皮像是粘住了根本睁不开:“好困……”
贺召俯身凑近了些:“乖宝宝快起来,不然上学要迟到了,午休的时候再睡。”
甜喜拧起眉头把脸埋进被子里,委屈得不行:“我真的好困……我好难受。”
贺召察觉她反应不太对,赶紧把她从被子里扒出来,摸了摸她的脸和额头:“不舒服吗?”
“嗯。”
声音不仅哑,还有鼻音。
“是不是感冒了?”
“我不知道。”
“等着,我去拿体温计。”贺召说着又出去了。
甜喜缓了一会儿从床上爬起来,好像淋雨后遗症,她感觉每一块骨头都很沉重,吸了吸不太通气的鼻子,立马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看了眼时间的确不早了,没有继续等贺召,而是先回自己屋去洗漱,又换了身出门穿的衣服,然后在门口被贺召成功拦住,测了一□□温。
“没发烧,先吃点药吧。今天要不要请假?”
“不要。下了课还得去排练。”
“都感冒了还去排练什么。”
“我不想拖别人后腿,”甜喜很固执,“反正又不严重,没事的。”
贺召拗不过她,伺候着她吃了饭,又喂着她吃了药,亲手帮她梳好头发,换好鞋子,然后送她去上学。
一上午贺召都在公司提心吊胆。
她本来体质就不好,想到昨晚忘情时没有照顾好她,贺召简直坐立难安。
廖满满来找他汇报伟诚网络那事的进展,正好碰见他又要翘班走人,忍不住吐槽:“我说你这老板怎么当的,动不动就跑路,公司是你开的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贺召沉着脸,正在休息室换衣服,解掉的衬衫随手挂在衣架上,套上一件休闲宽松的T恤。甜喜搬回家住之后,他去学校的频率大大增加,为了不穿得那么正式地去接她给她带来困扰,特意在公司准备了几套日常一些的衣服。
他没空多耽搁时间,有什么话直截了当地说:“阿甜感冒了,我担心她。伟诚那边怎么样?”
廖满满倚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沓资料:“那个法人是李建的同学,拿了李建一笔钱,知道要担责也不反水,倒是挺诚信。已经去医院看过了,他妈肝癌晚期,花钱打水漂不说,这事到头来说不定能把他压死。”
贺召动作一顿:“不是说李建愿意退钱吗?”
“对,说是这么说,可是能退多少还不一定,什么时候退也不一定。李建那小子在国外泡着美金长大的,法外狂徒,智商缺斤,脑子短路,能做出这种光明正大骗钱的事,顺带还把他老子坑了一把,明摆的脑残,就怕他权衡不了轻重缓急。”
被骗的钱不多,如果让贺召赔也不是拿不出来,但这事儿膈应,他们不能在客户那边没交代。
贺召问:“黄姚呢?他们俩一根绳上的蚂蚱,去年搞餐饮加盟卷走别人那么多血汗钱,拿不出一点来填这次的坑?”
“黄姚这孙子我还真得跟你好好说说,”廖满满突然站起来,叉着腰,“你知道他昨天去云州理工大找过阿甜吗?”
贺召愣住:“什么?”
“上次跟他一块来公司闹事的那个傻逼也是理工大的学生,黄姚经常去理工大玩,昨天不知道是正好碰上还是故意堵人,反正跟阿甜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那地儿还正好人少,没监控。不过看他好好地走了,阿甜应该没揍他。”
甜喜也是宁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这种事肯定不会主动说。
按道理来讲,黄姚比李建要有点脑子,至少不会坑爹,掺和进这种事里第一个不想惊动的必然是他爸黄总。这关头去找甜喜应该不至于继续犯蠢,可是贺召管不了那么多了。
黄姚前科太多,这种危险人物不管因为什么而靠近甜喜贺召都无法不提前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更何况把甜喜卷进这种纷争中本身就是自作聪明的错误。
“现有的材料准备好,让法务部走程序吧,”贺召沉声说,“缩短时间,别给他们留机会,有种就让他们老子直接来找我。”
廖满满犹豫:“可是李建那同学……”
“愿意配合再说,不愿意的话我也没义务同情他。一码归一码,骗走的钱必须吐出来。”
“行。”
下午一点多,甜喜正趴在社团活动室的桌子上补觉。
主唱小姐姐过来叫她:“甜甜,有个帅哥在外面找你。很帅哦!”
她无精打采地答应了一声,浑身无力地挪着步子走出去。
外头太阳正烈,晒在身上让她感觉好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她迎着晃眼的光,看到楼梯拐角的树荫下确实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
“……是你找我吗?”
她主动出声,那人立马激动地转过身来,有点憨地朝她笑了笑:“甜甜!嗨,是我。”
甜喜想起昨晚贺召说叶言秋在电话里对她表白了,顿时有点头疼:“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言秋支吾着:“也没……没什么事,就是上午上课的时候,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说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药盒,还有一个保温杯,“这是我给你买的药,还有……你多喝热水。”
“……我只是普通感冒,不用这么多药。现在是夏天,我也不太需要保温杯。”
“啊,”叶言秋对待喜欢的女生实在笨拙,“你说的也是,那,那要不你少拿几盒?”
甜喜有点心烦。
倒不是因为讨厌叶言秋,只是单纯身体不舒服,外加她不喜欢处理这种麻烦事。
不知道贺召昨晚听到表白的时候替她回答了什么,想了想,她还是走下台阶,和叶言秋一起站在了大树的阴影之下。
“你昨晚在玩大冒险吗?”她问。
叶言秋顿时害羞:“不,不是……你都听到了?我还以为我打错号码了呢。”
甜喜的脑袋现在就是浆糊,思考不了太多,为了不让他误会干脆直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昨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就当没发生过吧。”
叶言秋明显怔住,手指渐渐抓紧了背包,语气难掩失落:“原来是这样,那,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
“那个!……”叶言秋似乎不死心,“我能问问,他是我们班的吗?”
“不是。”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甜喜一时沉默,没法用三言两语来形容,脑袋已经转到卡住了。
“要是不方便说也没……”
“他是我哥哥。”
第36章 发烧
叶言秋彻底傻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 他是我哥哥。”甜喜又重复了一遍,直往叶言秋心口扎刀,“打球的时候你见过的。”
贺召。
年轻有为, 业界新贵。
由于广告公司性质特殊,算服务业,对接的客户都是企业,接触的人也都是高管甚至老板,因此各行各业的各种圈子几乎都有人认识他。
他就像一匹黑马,一个奇迹。怜惜人才的前辈们对他评价极高。
不巧,叶言秋家里做建材生意, 很久以前还不知道贺召是谁的时候就已经听爸爸夸过这个人了。
在球场上遇见他,叶言秋还以为只是同名,直到昨晚去喝酒的时候一问,传说中的贺总确实有一个非常疼爱的妹妹, 就叫甜喜。
叶言秋当时只想着既然家里跟他们有生意往来,那是不是有机会跟甜喜更亲近了, 哪想到那么优秀的男人竟然成了情敌。
魂不守舍地下楼, 叶言秋在最后一层的拐角处正好碰上了赶来的贺召。
他很难过地紧抿着嘴, 飞快又狼狈地从贺召身边经过,恶狠狠地扔下一句:“祝你幸福!”
贺召:“?”
一脸茫然地回过头, 叶言秋已经跑远了。
贺召没上过大学,他实在不太了解当代大学生的精神状况。但想到昨晚叶言秋刚对甜喜表白过, 怕这小子会为难甜喜, 一步两个台阶赶紧往楼上去。
甜喜还站在树下没走,说不好是在吹风, 晒太阳,还是发呆。
“阿甜。”
贺召叫了她一声。
她恍然如梦, 转过头来。这一上午她感觉很不好受,吃了药没精神不说,想打喷嚏打不出,还总流鼻涕。搞得她眼眶鼻尖都红红的,眼里更是一直盈着浅浅的泪,在阳光下犹如剔透动人的琥珀,漂亮却易碎。
贺召怕她站不稳,上前去扶着她的胳膊:“我就知道你在这。干嘛站外面?”
感冒的甜喜看起来比平时更呆萌,无力地眨了眨眼:“哥哥你又翘班。”
“我全年无休请个假怎么了。”贺召试了试她的额头,挺烫的,说不好是不是因为在这大热天里待了太久,悬着的心放不下,他越看她越觉得心疼坏了,“乖乖,要不还是回家吧,或者先去医院看看,怎么吃了药也不见好。”
甜喜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才一上午,哪有这么快就能好的。我才不去医院。”
贺召语气温柔:“那就回家休息,排练不差这半天,再说你状态不好也影响效率对不对?”
甜喜想了想也有道理,她本以为自己能坚持的,可是难受起来头重脚轻,反应都不及,更别说排练了。垂下头,她把脑袋抵在贺召胸膛撒娇:“我没有力气了,回不去。”
贺召用双臂搂着她:“抱抱好吗?”
“不行,在学校好丢人。”
“你生病了,不舒服,有什么丢人的。”
“不管,要不你背背我吧。”
“好。”
贺召背对着她蹲下,等她慢吞吞地整个趴上来,稳稳地背起她往楼下走。
她的气息散发着异样的灼.热,让人心里不安。贺召想走快点又怕她会不舒服,只能尽量慢一些。
“刚才那个叶言秋是不是又来找你了?”为了不让她半路睡着掉下去,贺召强行拉着她聊天。
她不知道听清楚没,自顾自地嘟囔:“头好晕。”
他的速度更慢了一些:“我讨厌姓叶的,以后你离姓叶的人都远点。”
“叶大夫是好人。”
“哦,难怪你那么痛快地拒绝了叶言秋,还是觉得叶敛青好是吧?”
“叶大夫身上的味道跟温神哥哥有一点点像。”
所以她第一次见到叶敛青的时候才没有那么的抵触。
“温神也快回来了,他说要在外面玩几天,到时候给我们带礼物,让我们去接机。”
“什么时候?”
“就下周……下周二三吧。”
“那盈盈姐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廖总肯定自己有主意,反正他们的事都乱着呢,你就别担心了。”
“前天叶大夫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参加宴会,还说盈盈姐应该也会去。”
贺召直接站定,侧头问她:“你答应了?”
“我本来是答应的,可是他又说是去参加邵三小姐爸爸的寿宴,我怕去那里演他的女朋友你会生气。”
贺召冷哼,继续往前走:“知道就好。”
“你会去吗?”甜喜问了之前问过的问题。
“不一定,一般会去。”
甜喜也冷哼:“你都不邀请我。”
“你不是不喜欢那种环境么,要是你想去我当然愿意带你。”
“那你带我吧。”甜喜的语气轻快又随意。心里想的是,都给叶敛青演过好几次女朋友了,这次就当是去给贺召演好了。
或许公开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不会有什么压力,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就像刚才对叶言秋承认的时候那样,不去思考太多反而无所顾忌。
贺召答应得很痛快:“行,正好到时候你放假了,可以先去挑两套礼服。”
穿过路边一片又一片温柔的树荫,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聊了很久。
回到家,贺召才想起来没给她请下午的假。她窝在沙发上,浑身软绵绵地靠着抱枕:“不用请假,教室那么多人,又不是每次都点名,不去也发现不了。”
贺召听着不对劲:“你以前没去上课,都跟我说你请假了。”
甜喜反应迟钝,平时的小聪明小机灵全都不见,生生愣了十几秒,后知后觉地往后缩了缩,声音小到可怜:“我请假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