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下水。”
“啊？你还没好啊？”Coco满脸的惋惜加同情，可目光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透着股将信将疑的味道。
马小萌被她看得不自在，忽然想起昨晚上宣小磊的那个关于她身上有很丑的疤的猜测了，撇着嘴角道：“我不喜欢泡这种公共池子。”
Coco“哦”了一声便转回身继续打扮，可目光还时不时在镜子里扫一眼马小萌，若有所思的样子。等脸啊头发的全都拾掇完了，她让出镜子道：“你来吧，要用什么尽管用。”三四天住下来，她知道马小萌除了护肤品之外没带什么化妆品。
马小萌想了想，还是从床上滚下来去洗了把脸，揩油了点人家的BB霜提亮肤色，又从自己的包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樱桃味儿润唇膏抹了一层。不管心里有多不情愿，但看在人人都这么尊重这个晚会的份儿上她也不能像前两天那样顶着张素面朝天的脸就出去混饭吃。
“啊？就这样？”Coco盯着镜子里的马小萌，很诧异的样子。她已经趁着她拾掇的时候换了一袭精致漂亮的黑色连身短裙。半正规的款式，不该露的地方哪儿都没露、该显的地方处处都显了。上半身服贴到位，把小胸脯挤得往上足足提了一寸有余、勒得小腰盈盈一握的样子；下半身的裙摆质地较硬、有型地微微蓬开，衬出底下好长两截雪□□嫩的腿，再往厚底高跟鞋上一蹬简直就能直接拉去做腿模了。
马小萌盯着她的腿瞧了半天，夸张地吸了吸口水才耸肩道：“就这样吧！我只带了条普通裙子，没必要上浓妆。”其实她是不想去争奇斗艳。虽说自觉问心无愧，但毕竟人言可畏，接连“清高”了三天，今晚的参与已经够一反常态的了、再冷不丁整个脱胎换骨的形象出去的话肯定得不着好……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是“清高”了。
听了她的话Coco倒显得犹豫了，黛眉轻蹙着问：“你说我是不是打扮得太隆重了？”
“没有。”马小萌很诚实地摇头又点头道：“这样打扮很漂亮！”说完又感觉到有点小小的气闷……人家的盛装不隆重，那她的便装岂不是太随便？这么想着竟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冒出来，于是赶紧又默默地想念了一遍荃姐。
“是吗？嘿嘿！”Coco立刻露出了笑脸，显然就在等着她的肯定和赞扬呢！“快换衣服吧，时间差不多了。”
“呃……”马小萌拉长声音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她要回避的意思，只好轻轻甩手道：“要不你先去吧，我换好自己过来。”即便都是女人她也不想随便走光啊，再说刚才她换衣服的时候怎么没叫她来参观呢？
Coco又拿先前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了马小萌两眼才点头道：“哦，那你快点，我先去占个好位子。”说完便踩着足有五寸高的高跟鞋稳稳地出了门。
马小萌等鼻尖前的那阵香风完全散开后才怏怏地从衣橱里取了自己的裙子和与之搭配的小外套出来换，很快就惊奇地发现这些衣服都被人仔细地熨过了、一条褶子都没有。跟着她就想起刚入住那天Coco就问客房部借了熨斗和烫板来把带来的外套裙子都熨了一遍，肯定也顺手把她的衣服给整理了。一想明白这个，她心里的那点黯淡和悻悻顿消，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惭愧。
细想想与Coco共事的这一个多月里Coco待她一向不错，该干的一点都没少干、还替她和荃姐分担了不少打杂的事，即便荃姐拉着脸对她也没停止每天端茶送水的活儿。再往深里想想，其实她那些刻意接近宋楠的作为也算不上过分、更谈不上有错……人都想往高处走、女人都想找个好男人，瞄准目标后全力以赴去争取本就无可厚非。
马小萌盯着镜子里那身服帖的衣物良久，闷闷地叹了一声才转身。她又想明白了一件事：之所以在听了荃姐的话后就满肚子不舒服、满脑子杂七杂八的念头是因为……她狭隘了。
等马小萌到达晚会现场时正赶上全场气氛的一个小高/潮。原因无他，宋大总裁现身了。
与众不同的是，宋楠没有按要求穿正装、更没有盛装，而是牛仔裤配长T和夹克的一身休闲打扮。他笑着解释说因为天天都要穿西装打领带，厌了，想换个形象给大家看。还说盛装的要求是为女士们备的，男士可免。
众人当然不会追究大老板的特立独行，何况人帅穿什么都帅、他的一身休闲打扮果然让人耳目一新，于是忙着起身招呼休闲的大老板来自己这张桌坐。
宋楠没有接受任何一桌的邀请，而是坐到居中那张早就为他留了位置的小圆桌上，作陪的是培训公司的几位培训师。
Coco果然挑了个好位置……紧挨着宋楠落座的那张桌子，一见马小萌出现就急忙朝她挥手。
马小萌裹了裹小外套快步朝她走去，可一路上还是不得不应付大家的“小萌你终于来啦”之类的问候语，窘得她的脸都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总觉着这样的问候语里有刻意的惊奇和惊喜。
好在这时候有人惊呼：“Eric！”
果然！一直被撇在市区办公室里留守的宋桦也来了……明天是休息日，他大可光明正大地到这儿来搭一趟末班车。
“嗨。”Eric很阳光地跟大家挥手示意，美滋滋地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由衷的欢迎和惊喜之情。
看着他的得瑟样，马小萌忍俊不禁，可紧跟着就想起那个说好今天会来却迟迟没有出现、害得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天都统统落空了的家伙，顿时怨念丛生。
其实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宣小磊来还是不想。昨晚的那些坚定似乎在睡了一觉之后就完全变了味儿，今天有好几次都想打电话或者发短消息过去问问他来了没……尤其是在下午得知宋大总裁也要出席这个晚会的时候，但最终她还是把捏得发热的手机放下了。她怕他会得意，怕他会以为自己想念他，但更让她害怕的是她竟然真的很想念他。
其实，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并不只是今天才有，而是早在几个月之前她情绪激动地抱着从天而降的他呜呜大哭了一场之后就产生了，只是一直都被她很小心地回避了。如果判断正确的话，她觉得这种奇怪的感觉很可能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的先兆，稍不留神就会演变得更深更远、达到她不敢轻易涉足的某个领域……至少不是她盘算好的那种能和宣小磊长长久久相处下去的领域。还是那句话，在她眼里朋友可以做一辈子、恋人或者夫妻却未必，而她这辈子都不想失去宣小磊，所以还是跟他做朋友最安全。
“嗨，小门。”亮相完毕的宋桦并没有坐到他哥拉给他的那张椅子上，而是一转手拖到马小萌身边坐下了。
“嗨。”马小萌局促地笑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犯窘。公司里别的八卦她都不太清楚，但关于她和宋桦的倒是晓得的，因为曾有不止一个人当面问她是不是宋桦的女朋友……这都是神经大条的宋大经理三五不时地扒着她的挡板跟她唠嗑给惹出来的。
宋桦没注意、或者说是忽视了她的窘色，笑眯眯地转头跟在座的其他人打招呼，还说：“哇，Coco，你好漂亮。”
Coco闻言顿时如微风中荷花般摇曳生姿起来。
所有人都到齐后，宋楠站起来简短地发了几句言，最后朝搭在下风口的那溜烧烤炉和餐饮台伸手示意道：“今晚不谈公事，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众人欢呼一声后纷纷起身到餐饮台前取食，而早就候在一边的厨师、服务员和一支五人乐队也都精力旺盛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宋桦问马小萌：“你吃什么？我帮你拿。”
“我……”马小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打断了，翻过屏幕一看，跳动的是让她牵记了一天的那个家伙：三石！
“你接电话吧！”宋桦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而去关照文静地端坐在另一边的Coco了。
“我们一起去拿吧！”Coco微笑着起身。
“好啊！”宋桦被眼前展现的全幅“美景”撩拨得眉毛都快挑起来了。
待他们转身后马小萌才起身，一边接电话一边朝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走去。
“你在哪儿啊？怎么这么吵？”
“还能在哪儿？还在南麓啊！”马小萌怨念地道：“昨儿不是跟你汇报过了？”
“知道你在南麓！我是问你在南麓哪儿，为什么这么吵？”宣少爷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口气听起来也很怨念。
“呃……”马小萌挠挠头、扁扁嘴才道：“在贵妃池边上。”贵妃池就是青叶包下的这个温泉泳池的大名。“今天是在这儿的最后一个晚上，办了个派对。”
“贵妃池……”宣小磊无意识地拉长声音重复着。
“嗯？”马小萌觉出不对劲了，忙问：“你在哪儿？”
“南麓啊！”宣小磊一副爱理不理又顺理成章的口气。“昨儿不是也跟你汇报过了吗？”
“……”马小萌愣住了，拉长脖子四下张望。
“喂？吱声！”
“吱！”马小萌应完便乐了，靠在树干上美滋滋地问：“你还真来了呀？”
“没来，骗你的。出不来，我妈和我奶奶还是不肯放人。”
“啊？！”马小萌失控了，不仅音量失控、情绪更失控……直接从珠穆朗玛峰顶跌进了四川盆地里。
“哈哈哈！”宣小磊大笑了起来，得意之情非同一般。“说，想我不，马小萌？”
“宣三石！”马小萌想他、想得可厉害了，想得她恨不得抄起高跟鞋就去揍他。
“哦，看到了看到了！”宣小磊冷不丁在电话里吼了起来：“在东边的那个温泉边上对不对？”
马小萌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连忙按着心口抻着脖子四下乱看。“你到底在哪儿？”
“贵宾房啊，山坡上。”
马小萌朝左边那片渐渐上升的山坡望去，就见绿树丛中点缀着一栋栋白色的小别墅。昨晚跟宣小磊通过电话后她就研究了一下南麓山庄的地形图，知道那片儿都是独立成户、奢华而私密的贵宾房，跟他们入住的普通客房完全是两个档次……普通客房是建在低处、环绕公共温泉泳池的几幢三到六层的楼房，每层都有很多房间，三四百块钱一晚，而贵宾房至少得一两千呢！
“看到没？附近应该就我这间亮着灯。”
“看见了。”马小萌狠狠地朝那盏距离甚远的细小灯光瞪了两眼。“别告诉我你拿着望远镜偷窥我们。”
“嘿嘿！”
“……”
“你上来不？一块儿吃饭。”
“没见我们这儿正炊烟袅袅呢吗？刚开吃。”
“那你待会儿上来不？”
“呃……”马小萌愣住了。尽管她惦记了他一整天，可还真没想过万一他来了自己该怎么办这个问题。
“呃什么？”宣小磊不高兴了。“来还是不来？”
马小萌挠头再挠头，过了半晌才有保留地道：“看情况好不好？现在我们这儿才刚开始，等会儿还有活动，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这么多人在呢，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赶紧溜过来！”
“啧！”马小萌气不过他的颐指气使，硬邦邦道：“别把我说得这么没价值好不好？好歹你姐我还是个人物呢！”嗯，二等秘书。
“切！”宣小磊冷哼道：“姓宋的也在对不对？”
马小萌情不自禁地皱眉，吸了口气才冷冷地答：“对啊，他在。他是老板，在得天经地义。”
电话那头忽然静默了。
马小萌隐隐地感到心慌，很莫名。“我……我去吃了，你也赶紧叫点东西吃吧，时间不早了。”
“马小萌！”宣小磊一嗓子叫住了她。“你给我说清楚，吃过饭你到底过不过来？”
“嗯……”马小萌揪着头发左右看了看，终于慢吞吞地点头。“行，过来。”其实正如宣小磊说的那样，眼前这其乐融融、彩蝶翻飞的景象里真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立马滚蛋都不会有什么人惦记她……哦，可能只有宋桦或者Coco会打电话问她一声吧？前提是他们两个不会搅和到一起去。
“哼！”宣小磊气鼓鼓地扔下这个字儿就挂了电话。
马小萌扁着嘴看着手机，心里头比没来晚会之前加倍郁闷了。
希望偶把小萌的心思给写明白了～～
第15章
夜深了，风起了，秋凉渐重。
不远的山丘由黛色转成了浓黑，山坡上点缀的一幢幢白色外墙的贵宾别墅依稀可见、亮灯的仅三四处而已，却不知道哪盏灯是宣小磊点亮的。
彼时，池畔的烧烤晚会已进入“晚会”阶段。烧烤炉全部撤去，原先那长长的一溜餐台只剩下持续供应水果、甜点和酒类的两张，空气中弥漫的烤肉香早就随风淡去、在众人鼻尖缭绕的是彼此身上隐约的香水味。女歌手抱着话筒在乐队的伴奏下用慵懒性感的嗓音吟唱Norah Jones的歌，身体在歌声中轻柔地摆动。青叶的骨干们早已纷纷起身端着酒杯四下游走，敬酒的敬酒、调/情的调/情、发呆的发呆。
发呆的不是别人，是马小萌。原因无他，喝高了！其实她的酒量还不错，不是那种两瓶啤酒就能撂倒的人，可今晚却犯了一个喝酒的大忌：喝混酒！
就餐前，她喝了两杯口感酸甜、据称酒精度仅四度的Fruit Punch，觉得很好喝很解渴。
她喝第一杯的时候，宋桦表示很诧异，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问：“你确定？”
“我确定！”马小萌很豪爽地干了杯中酒，美滋滋地叫了第二杯。她很希望蹲在半山腰偷窥的某人手里的望远镜倍数够高够清晰，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眉眼和举动……哈哈，准能把他气得一个趔趄。
正餐时，马小萌按菜点需要喝了若干杯红白葡萄酒，觉得很适宜很有品味。
宋桦跟她干了第一杯，Coco跟她干了第二杯，第三杯是她自己口渴喝掉的，而之后的那些是谁跟她干的她已印象模糊了，只记得平常那些不大有机会聊天的男女同事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转了一圈，然后很快就又转回到宋楠和宋桦跟前去了。
甜点时，马小萌没要酒、叫了杯滚烫的咖啡灌进了肚子，因为她觉得风太大、身上有点冷，需要喝点热乎乎的东西暖暖身子。本想问宋桦借他那件一直挂在椅背上的西装穿穿的，可惜被Coco先下手为强了。她还招摇地披着那件过大的西装拉着宋桦滑进了临时舞池里……呵呵，真是个机敏的女子啊，宋大总裁不好亲近，宋大经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就在马小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摩挲双臂、犹豫着要不要撤退的时候，冷不丁感到身上一暖、一件浅棕色休闲外套从身后罩在了她的肩膀上。等她扭头一看，下巴差点掉地上……正是饱受她腹语念念念的宋大总裁。而至于他同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为何乏人问津嘛，估计是那些女骨干们就算再冷也不敢贸然跟一向谦和却冷淡的总裁大人开口借了穿。
“冷了？”宋楠居高临下地看着马小萌瞠目结舌的样子，表情很镇定，但目光中难掩笑意。
“呃……”马小萌根本不知道说啥，脑子里又开始冒那些很狗血却百无一用的电视剧情节，但总算把嘴闭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