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妃哼笑一声,扫了忠顺王一眼,眉眼流转,风情无限。
……
五月廿六,正黄道吉日,忠顺王和王妃亲自送了定礼到冯家去,箱笼虽不多,但却是清一色地上等黄花梨制成,使人一望可知价值。
忠顺王还特地命人敲锣打鼓,一路吹吹打打地将定礼送了过去,不出一日功夫,忠顺王纳了冯家姑娘为侧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贾府,贾母听说这件事之后,脸都青了。
她原本以为,冯家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万没想到,冯宝钗居然攀上了忠顺王的路子,还能当上忠顺王的侧妃!
贾家虽然也有贵妃在宫里,但自从贾母在宫里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元春在宫里就是失势的状态,每次来家书也都是诉苦和委屈,元春在宫里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拉扯得了家人呢?
失了宠的贵妃,还真未必有得宠的侧妃权力大!
贾母的头又疼起来了,这些天里,她的头疼一天天地加剧,到现在,已经几乎让她彻夜难眠。
王夫人此时就在贾母的下首坐着,也是一脸青白。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和外甥女都是有造化的,当初就不该听了老太太的话,将她们都赶出去,如今银钱两空不说,还与亲妹妹反目成仇,好好儿的金玉良缘,偏生被老太太给拆开了。
老太太只知道骂冯家晦气,就不想想宝钗的品貌,家世要真的这么重要,为何人家忠顺王不忌讳这个?难道贾家比忠顺王府更能摸透皇上的脾气么?
作者有话说:
私设:王爷纳侍妾用的银钱为纳资,定侧妃为定礼,聘正妃则称为聘礼。
第58章 | 第58章
◎倒霉◎
收了忠顺王府的定礼之后第二日, 一顶青色小轿就从冯家接了冯宝钗进忠顺王府。
王府里,宋王妃亲自接冯宝钗下轿,见宝钗已开了脸, 梳起妇人头来,比往日姑娘打扮时更多一分端庄妩媚, 不由得微微一笑:“按说原该等妹妹再准备些日子的, 只是本妃盼妹妹来已盼了好些时候了,前几日同王爷一块儿看黄历,除却今日之外,往后三个月里竟都没有好日子, 本妃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妹妹早一日入府, 咱们就早一日做伴儿不是?”
定侧妃不比聘正妃,虽然忠顺王府给冯家的定礼不少,但冯宝钗仍然只有从侧门入府的资格,侧妃入府, 王府也没有张灯结彩的规矩,只是在府里多点了八盏红灯笼, 以示今儿是王爷的大好日子。
至于酒席, 自然也是没有的, 侧妃毕竟还是妾室, 按京里的规矩, 只要是妾室就没有摆酒的, 冯蟠虽然有些不痛快, 但也没有挑忠顺王理的道理。
冯宝钗此时虽然心里也有几分遗憾, 但当着宋王妃的面, 也不能说出来,只是温柔地垂着头:“妹妹初到府里,诸事一概不知,单凭姐姐做主就是了。”
宋王妃笑了一笑,亲自带宝钗来到新翻修的小花园里,里面有一座独门独户的院落:“这园子叫若梦园,里面这院子叫浮生院,都是刚刚翻修过的,王爷原是打算亲自住的,如今急着把妹妹抬来,也不好让那些姬妾收拾屋子出来给妹妹住,毕竟妹妹的身份和她们可不一样,因此由王爷做主,把这园子并院子都拨给妹妹了。”
宝钗随着宋王妃进了若梦园,但见里面山石花鸟、曲桥流水无一不精,虽只是一座小小花园,然而景色之美,竟不亚于天宫,而浮生院居于其中,位置幽静,又不失于冷僻,何况独门独户而居,更显得她身份不凡,因此心里倒也满意:“多谢王爷与姐姐细心安排,姐姐替我谢过王爷吧。”
宋王妃闻言,抿唇一笑:“傻妹子,这入府头一天,你不该亲自谢他吗?”
宝钗一怔,脸忽然红了,宋王妃笑着领宝钗到浮生院里,将里面的丫鬟一一介绍给宝钗:“这些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奴才,分别是扶菊、采葛、护莲、捧芪,外头的小丫鬟有八个,分别是小金、小银、小镜、小珠、小玑、小鼎、小翡、小B,妹妹先使唤着,一应的使唤用度如果没了,就叫她们来和我要,千万别客气,也别委屈了自个儿。”
冯宝钗自然无有不应,到了晚上,忠顺王果然亲自来了,虽然定侧妃没有大摆酒席的,但忠顺王还是在浮生院摆了一桌酒,请冯蟠和冯姨妈来做客,酒过三巡,天色渐晚,冯蟠和冯姨妈起身告辞,忠顺王乘醉还要亲自相送,冯姨妈连忙道了声不敢相扰,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出府去了。
忠顺王起身作势送了几步,见冯姨妈已去,也就不再抬步,回身之时正瞧见烛灯下的宝钗含羞地半垂着首,不由得挑了挑眉,唇畔挂上一丝轻笑。
……
依偎在忠顺王怀里,宝钗自觉终身都有了依靠,心里不由得渐渐安稳下来,如今冯家已是忠顺王的亲信,她不信京里还有什么人敢对冯家不客气!
也许,从前她受过的那些侮辱,现在也有了报仇的机会!
忠顺王略略歪了歪头,见宝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唇角一勾:“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宝钗回过神来,眼神微微闪烁,她也知自己不该急功近利,这才入府第一日,总该先笼络住忠顺王的心才好。
可是,冯家受人欺负实在是太久了,她和母亲受的那么多委屈,好不容易有了倾诉的地方,有了能为她做主的人,她又怎么忍得住呢?
宝钗在忠顺王怀里换了个姿势,柔声道:“妾有一事,想同王爷商议。”
“说就是了。”忠顺王似是不以为意,还借机同她咬耳朵。
宝钗脸上又是一红,柔顺地笑了笑,这才开口道:“王爷应该知道,三等将军第的二夫人是我的姨妈,当初宫里贵妃娘娘要省亲的时候,姨妈从我们家借了八十万两银子,谁知后来贾家的老太太翻脸无情,把我们母子三个赶了出去,也不说还银子,这……”
“这可奇了。”
忠顺王虽然明知那银子的去处,此时也只做不知,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贾家说不还就能不还的?你把借据给本王,本王替你讨去。”
宝钗叹了一口气,哀怨道:“妾身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王爷有所不知,我妈和姨妈都不识字,况且当初哪里能想到姨妈和老太太存心赖账不还呢?因此也没立个借据,如今红口白牙的,怕是不好要呢。”
“不识字?那不是更好吗!”
忠顺王闻言,顿时大笑两声,低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宝钗,伸手在她鼻尖上一勾:“这笔账,爷替你要回来,可是有一条,爷替你要回银子,只还你八十万两,多出来的是爷的份儿,你可不许抢。”
宝钗的心砰砰地跳开了,她就知道,忠顺王府的势力比贾家不知道高出多少来,冯家拿贾家没有办法,但忠顺王一定拿贾家有办法:“倘若王爷真能要回银子来,别说多出来的,就是这八十万两,妾身也情愿孝敬王爷。”
“哼,你当爷是什么人了,真稀罕你这点儿银子?”
忠顺王哼笑一声,将宝钗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一分:“瞧着吧,贾家的好日子要完喽!”
……
第二天恰是朝礼,忠顺王虽然没有实权在身,也得去朝上应个卯,散了朝之后,忠顺王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了宫里。
这会儿,皇上已经从内卫的口中,知道了忠顺王纳侧妃的事儿,见忠顺王坐在椅子上连连打呵欠,不由得轻咳一声:“啧,是朕这朝会安排得不巧了,耽误了王弟的良辰呐。”
忠顺王掩口的手一顿,一脸无语,也不知道是谁硬逼着他这趟浑水的。
眼珠一转,忠顺王顿时来了主意,皇上坑他坑得也够离谱了,礼尚往来,他也得坑回来:“说起来,臣弟有个忙要请皇兄帮,事关咱们的大事儿,臣弟可是牺牲颇多,皇兄不会不配合吧?”
皇上的笑脸也是一僵,忠顺王这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冯宝钗怎么也算是个美人,家里又有万贯家财,他一股脑全白给了忠顺王,忠顺王还好意思说「牺牲」?也不知道这厚脸皮到底像了谁:“你先说说,是什么忙。”
忠顺王凑到御案旁,跟皇上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皇上挑了挑眉,似是想笑,又忍了回去:“还是你小子损。”
“臣弟这也是为皇上分忧不是?”
忠顺王微微一笑:“若是陛下朝贾家动手,只怕会引起朝野猜忌,而现在京里人人都知道,臣弟的爱宠与贾家有旧怨,若是臣弟出手,又是冯家主动要求的,就成了世族内讧,外人只会骂冯贾两家糊涂,必要的时候,皇上还可以出来和一和稀泥。”
皇上哼笑一声:“说是给朕分忧,结果出大力的是朕,你这便宜都占到朕的面前来了。”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臣弟和皇兄是一条心,多占少占的,何必那么计较呢?”
皇上笑骂:“得了,滚你的蛋吧!”
……
又过了几日,便是六月初二,按宫里的规矩,准椒房眷属入宫探视,贾母这些日子身子不好,懒怠走动,王夫人却是必要进宫的。
贾元春如今也大不如前,从前未见得多受宠,如今更是如同进了冷宫一般,空有个贤德妃的名号,却既无实权,也无宠爱,只能管着凤藻宫的一亩三分地―――底下还没有妃子归她管。
王夫人心疼女儿,见贾元春这些日子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心下好生心疼:“娘娘在宫里,万望保重身子,自个儿身子都不好,又如何侍奉皇上呢?”
贾元春苦笑了一声,皇上这些日子里一共也就到她这里坐了三次,牌子更是一次也没翻过,她即便是养好了身子,又能怎样呢:“母亲不必为女儿操心,女儿再不济也是妃位,平素也是补着的,母亲倒是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再就是好好看顾宝玉,他才是咱们家的希望。”
王夫人叹了口气,想起宝玉,便不免想起金玉良缘来:“你可知道,你冯姨妈家的宝钗,被忠顺王看中,如今已是忠顺王的侧妃了。”
贾元春闻言,登时脸上一白,忙问道:“她们可曾为难过母亲?”
王夫人惊奇道:“这可奇了,好端端的,她们为难我做什么?”
元春苦笑:“母亲难道忘了,当初老太太是怎么对付她们的?虽然事情是老太太做下的,可是老太太毕竟是国公夫人,就是忠顺王也得给三分薄面,倘若冯家咽不下这口气,可不只能找母亲撒气了?”
王夫人心下一凉,定了定神:“不,倒还不至于,她们手里并没有我的把柄,再说了,林家姐妹得罪她们的地方也不少,说不定宝丫头会撺掇着忠顺王先对付她们呢!”
元春默然,林家姐妹的确是得罪了宝钗,可是林家姐妹是太后的心头好,就算宝钗想要动手,忠顺王肯触太后的霉头吗?
反观贾家,权是比不过忠顺王府的,势更是不可与亲王府同日而语,况且在冯家这件事上,贾家是不占理的,拿了人家的银子,还把人家赶走,这道理到哪儿也说不通,忠顺王但凡不是个傻子,一定会先拿贾家开刀的。
但是这话,和王夫人是说不通的,也许跟贾母还能说一说,元春叹了口气:“母亲下次进宫,好歹带着老太太来吧。”
王夫人心下老大不乐意,这是她生的女儿,怎么不盼着见她,倒想见老太太:“老太太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呢,再说吧。”
说完,王夫人起身告辞,在宫女的带领下,往凤藻宫外走去。
才走到宫门口,王夫人正要迈步,忽然觉得头上一痛,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贾家了,身侧是李纨带着周赵二姨娘守着。
见王夫人醒了,李纨连忙上前:“太太醒了。”
王夫人头上一阵刺痛,想要撑起身子,却隐隐觉得头晕:“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儿?”
李纨脸上有点尴尬,勉强掩饰住了:“是皇上特地派人送太太回来的,听说是八皇子淘气,在凤藻宫的墙上放了一块盛满了墨的大砚台,太太出门的时候,刚好有一阵风把砚台吹掉了,砸在了太太头上,八皇子的生母赵婕妤吓得什么似的,特地令人给太太送了好些礼物压惊。”
王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虽然换了衣裳,但双手还依稀看得到墨渍,要了镜子来照,才看了一眼,就吓了一大跳。
她额上包着一层厚厚的棉布,隐隐渗出些血渍来,脸上也被墨染得黑一块灰一块,成了个花脸猫了!
“这叫什么事儿,真是晦气!”
王夫人心烦意乱地挥开镜子,恨声道:“这一天天的,真是什么都不顺心!”
第59章 | 第59章
◎送钟◎
冯宝钗入忠顺王府的消息, 林家姐妹很快也听说了,黛玉知道宝钗突然成了忠顺王的侧妃,着实地惊了一下:“那位宝姑娘来的时候, 贾家上下都在说什么金玉良缘,我只当她与那位宝二爷是一对儿, 万没想到她竟入了忠顺王府。”
林琢玉这些日子除了看书之外, 就是泡在小厨房做些甜点,这日炖了芋泥牛乳粉团茶,刚就着银匙喝了一口,听黛玉这般说, 便微微一笑:“她是个有心气儿的,哪里看得上贾宝玉呢。再者,贾家也不会同意的。”
黛玉坐在一旁的榻上叠着手帕, 似笑非笑:“姐姐怎么忘了,贾家二太太跟冯家的太太可是姐妹情深呢,连杀人这样的大罪都能帮着遮掩,一点子身份之差, 算得了什么?”
提到冯蟠,林琢玉微微一笑, 衔了一枚蜜饯果子, 拿帕子遮掩着往一旁的果皮碟子里吐了果核, 忽然道:“冯家算是完了。”
林黛玉微怔:“冯家不是刚攀上了忠顺王府的高枝儿么, 姐姐怎么这样说?”
林琢玉喝完了甜品, 令丫鬟把碗和果碟都收了下去, 又照旧拿起医书来:“冯家旁支和嫡系闹得这个样, 倘若这时候, 冯蟠突然死了, 玉儿你说,冯宝钗会把家产交给谁呢?”
黛玉捏着帕子的小手一顿,不由得抬头:“姐姐是说……可是,好好儿的,冯蟠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怎么不会?冯蟠原就被雷劈成过重伤,前两天又被旁支当街暴打,说不准身体早就垮了,哪天突然暴毙了也不奇怪,再说了,那些旁支能打他一次,就能打他两次,今儿能打他,明儿说不准就能打死他。”
林琢玉说到此处,朝黛玉眨眨眼:“可别忘了,那日兄长特地跟你我说了,忠顺王别的都帮了冯家,唯独在冯渊的丧事上没有松口,一定要冯蟠亲自回籍替冯渊治丧。”
林黛玉心下一惊,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心情十分复杂。
她自入京以来,亲戚间的尔虞我诈见得也够多了,但皇族中人对她还是多有照拂的,太后收为干孙女,上皇也时有赏赐,二位圣人如此仁厚,让黛玉几乎忘了,朝堂倾轧、后宫权谋,比起她在贾家见到的算计,应是残酷得多了。
林琢玉此时心情倒是平静得很,冯家倒霉跟她有什么关系,比起冯家来,还是眼前的太上皇寿诞重要一些。
……
六月初六,长乐宫。
太上皇的寿诞,按道理来说,应该由皇帝亲自主持,在太极殿摆酒设宴,但上皇表示忠颖亲王刚刚故去,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不佳,不想太过操办自己的生辰,只在太后的长乐宫摆酒,请一请皇族中的亲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