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甄家那边是坚决不认造反和行刺,并且把东西全交了,还是落得个家主圈禁,全家迁居―――实际上就是范围大一点的圈禁,下一任家主还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放着,实际上就是被皇上捏在手心里了。
可你平安州节度使干的,也不止甄家这点事啊!
照皇上这态度,不得把你剐了?
这事儿一出,就是朝中那些平安州节度使的党羽和眼线也不敢轻易说话了。
皇上气成这个样,你出来给平安州说话,恐怕平安州还没怎么样,你脑袋先搬家了!
一时间,朝堂之中无人敢开口,只有贾琏哀哀切切地哭个没完。
皇上余怒未歇,他是真气狠了,这种事怎么还有有样学样的呢!
他的确是有动平安州的意思,才会让王子腾再度巡边,而且破例让他带了内卫!
反正有贾琏在,到时候贾琏一告发,王子腾带人往京城一跑,有内卫保护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就算贾琏折半道了,王子腾也能活着回来,只要他能回来,事情就好办,你平安州节度使刺杀九省统制这事儿就够你喝一壶的,再加上私采铜矿驯养私兵,哪怕是一声令下即刻发兵剿灭,那也没什么问题。
皇上是算来算去,唯独没算到这一条―――王子腾敢学林饮鹤,玩起为国舍命这一套了!
事到如今,皇上终于后悔当初任用王子腾了,世家子弟就是这一条毛病不好,总会想着子孙后辈,他往常没看出王子腾有这等心思,毕竟他亲妹妹也可以说卖就卖,现在才逐渐咂么过味儿来,王子腾想的不是几个姓王的人,而是整个王家!
王子腾那儿子皇上是真看不上眼,王仁从小是出了名的文不成武不就,纯就是个造粪的活猪,可是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忠烈之后了!
世人眼里,比林家兄妹还得更多照拂几分呢!
皇上想到这件事就闹心,到了把心一横,他妈的,当官是派不上用场了,给他点脸面,让他当个富贵闲人吧!
正好甄嫔生的秦宜也大了,让他们俩凑一对儿自己过去吧,忠烈之后配皇族公主,对谁也对得起了!
心里头敲定了王仁的将来和秦宜的终身,皇上回过神来,见文武百官还在地上淌汗,冷笑一声:“他平安州干出这等事来,明明白白就是要造反了,这等大罪把你们难成这样,真是废物一群!”
“开个口都不敢,指望你们上战场领兵,纯是笑话!”
“传朕旨意,着贾琏为引路先锋官,令忠颖亲王秦灾令西北军、神武将军冯唐领御林军、朕亲领建宁卫,御驾亲征!”
“其间朝中一切军政要务交上皇决断,军需调转交由兵部户部部署,令忠顺王统筹!”
“朕就不信,举朝廷之力,还踏平不了一个小小的平安州!”
……
林府。
此时林家兄妹身上的孝已除了,只剩黛玉还有一年―――贾母没了,按惯例黛玉得守一年的孝期。
这天晚上,林琢玉忽然派人喊林彦玉过去,林彦玉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了。
一脚踏进门里,林彦玉扭头就想往外冲―――什么味儿啊这是!
“来了就来了,跑什么,怕我吃了你?”
屋子里,林琢玉瞧见林彦玉的举动,直起身子来拧眉道。
林彦玉咳了好半天,总算顺过气儿来,皱着眉头看向林琢玉:“你这是捣鼓什么呢,这么大的味道。”
林琢玉见他死活不肯进来,只好自个儿从屋子里走出来:“这不是,马上要打仗了吗,给皇上他们送点药过去,万一用得上呢?”
她这回也是把自己医疗系统里的积蓄掏了个干净,在这个时代,带兵打仗无论如何没有带她去的道理,林琢玉知道没可能,也就不去磨烦添乱了,只是把所有的药品都重新整理了一番,能拆开包装的,都按这个年代的习惯用瓶子、纸包都包装了,不能拆的,也在旁边重新誊抄了能看懂的说明书,印刷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
叫林彦玉来,自然也是有正事的:“叫人过来搬了,你亲自给忠颖王送去吧。”
林彦玉瞪圆了眼睛,深觉林琢玉偏心:“全给他一个人啊,这不得吃到下辈子去?”
林琢玉觉得自己要被亲哥气死:“战场上管得了那么多吗?当然是谁用得上就给谁了!这几个人里,除了忠颖王,我还能送给谁?”
林彦玉回过神来,一拍脑壳。
按说药材什么的应该算军需,给忠顺王最好,但是林家和忠顺王府明面上实在「不对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尽量少找他。
至于几个为将的人选,神武将军首先排除,林家跟他一点交情没有,就是送了药去,他也不一定敢吃;皇上自有太医院在手,他要出征,太医院不定去多少人呢,肯定不能让皇上没药用;算来算去,也就是秦灾这方面欠缺一些,西北军虽然有补给,但是药这东西只有缺的,没有嫌多的。
林彦玉点了点头,示意林琢玉先进去,让丫鬟们将药材按吩咐装进箱子里锁好,又叫来几个婆子把东西抬了放到门口,再换小厮们来抬走,一路送到忠颖王府去。
因为是药物,林彦玉也没想太多,就这么一路抬着过去了。
反正选址的时候,忠颖王府和如帝姬府确实离得也不远,抬着去也不麻烦。
他没想到,这一幕落在老百姓眼里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
送完药材的第二天,太后火急火燎地令人把林琢玉传进宫里去了。
林琢玉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没想到进宫之后,发现上皇不在,就太后一个人。
看太后一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纠结神情,林琢玉的心也跟着揪揪起来了:“太后娘娘,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遇岚顶得住。”
是林家出什么岔子了,还是宫里头又闹什么新花样了?
说实话,甄家的事儿过去之后,林琢玉已经很久没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但是当初连甄家的事儿都能按下去,林琢玉现在也颇有点「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
太后深吸一口气,期期艾艾:“那什么,遇岚啊,本宫怎么听说,你昨天叫人抬着聘礼上忠颖王府下聘去了呢?好几十箱子聘礼,从街头到街尾都铺满了……”
林琢玉:??
林琢玉:“不是,这话是谁跟您说的,也太离谱了吧?”
太后轻咳一声:“那个,上皇说的。”
林琢玉:“……”
费了半天力气,林琢玉终于成功让太后相信,她是送了十几个箱子过去,但里面装着的都是各色药物,让秦灾带着给西北军用的,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更让她崩溃的消息:“本宫倒是明白了,就是上皇他好像是不太明白啊……”
太后说不下去了,给周三彩使个眼色,周三彩一脸便秘,又想笑又想哭:“回如帝姬的话,上皇陛下老爷子今天一大早出门,本来是想去如帝姬府指点一下您兄长的功课的,谁知道刚进了那条街,满大街都是传您给忠颖王下聘,要娶忠颖王过门的,说的有鼻子有眼,老爷子气得直骂您二位糊涂,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敢说的,偏要玩私定终身这一套,还闹得这么大,皇家的颜面往哪儿搁,骂完就找皇上商量这事儿去了,现在估计已经有结果了……”
林琢玉:??
林琢玉觉得自己今天出宫之后干脆别回家了,收拾收拾投奔甄宝玉去吧,这名字也别用了,改名叫甄冤枉得了!
这怎么送几箱子药,给自己还送出去了呢?
第93章 | 第93章
◎姻缘(大结局)◎
林琢玉还没到家呢, 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林彦玉跪在地上接了圣旨,把传旨的戴权恭恭敬敬地送出去,回过身捧着圣旨上吊的心都有了, 他真是没想那么多,谁知道百姓会这么想, 皇上会这么干的呢?
林黛玉倒是若有所思:“彦哥哥倒也不必着急, 这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儿,还不知道忠颖王那边怎么想呢。”
“要我说,哥哥倒是先去探探两边的口风要紧,若是忠颖王和姐姐都愿意呢, 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愿意,咱们也得提前想办法,总不能叫忠颖王抢先退婚, 那姐姐往后如何议亲呢?”
说到此处,黛玉又抿唇笑了笑:“按说这话不该我说,只是此处没有外人,又涉及琢姐姐终身, 顾不得那许多了。姐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二年也只是因着彦哥哥与忠颖王、甄公子一起跟着上皇读书, 才算是与这二人熟稔一些, 真要是谈及终身大事, 自然也只好在这样知根知底的人里找, 难道放着知道的人不找, 去听那媒人口中没谱的公子哥儿?别说人品了, 就是身份地位也般配不上, 再者我时常听着太后那意思, 也就是想给姐姐在皇族里头寻一个呢。”
林彦玉点了点头, 心知这两个异姓郡主也只好配皇家贵胄,以京城如今的境况,也没人配得上林家姑娘如今的地位。
他谢过黛玉点拨,正待动身去忠颖王府,就见一个下人没命似的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姑娘打宫里出来,直奔忠颖王府去了,过咱们家门首叫小人传句话,说是她亲自找忠颖王谈,就不劳大爷出面了。”
林彦玉长叹一声,抬手扶额。
成吧,他是管不了了。
……
忠颖王府。
秦灾接了圣旨就等着林家人上门,不过来的是林琢玉,还真是让他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你哥呢。”
林琢玉深深地叹了口气,见周围没有下人侍奉,心知秦灾已经准备好了谈话的空间:“说说吧,这圣旨你怎么想的。”
秦灾冷哼一声:“听风就是雨这种事,我以为只有凡人才能干出来,没想到老爷子这等胡子比头发还多还白的人也能干出来。”
林琢玉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个误会确实太尴尬了:“要不这么着,你要实在不愿意,等打了胜仗回来,你拿战功跟皇上换个收回成命吧。”
秦灾拧眉,不悦地扫她一眼:“凭什么我去?要去你去。”
林琢玉傻了眼:“你这眼前就有立功的机会,你不去谁去,我都快两年不出门了,有什么筹码跟皇上提这个?”
秦灾朝后堂使个眼色:“我看那些药就不错,治什么的都有,你要是能把这些药挑几箱子送皇上那去――”
话说到此处,林琢玉接话:“然后明天等外头接着传,说我给皇上下聘了呗?”
秦灾:……
林琢玉叹了口气,认真地看向秦灾:“说句实话,按说退婚这种事,我该比你更主动,这年头让男方退婚的女子,再找人家挺难的,但是上皇能为了这句流言给咱俩赐婚,是顾全我的名节,我固然是不在意这个,可也不能这么直挺挺跟着老爷子对着干去,让老爷子热脸贴我冷屁股,我没这个胆子,也没这念头。”
“再说我是哪个牌位上的人,轮得到我嫌弃当朝王爷吗?你是老爷子的宝贝孙子,要退婚也是你去退,我去退,怕不是把命都退了。”
秦灾一直皱着眉,这会儿脸色更沉:“听你这意思,要是你有把握退婚,早就退了?”
林琢玉默然片刻,叹气:“那不然还等着人家先退婚,叫我难堪吗?”
秦灾也沉默了,就在林琢玉以为他没话要说,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后话:“那要是我不去退婚,你也就不去了?”
林琢玉倒是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里来,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
秦灾也没说话,只是等着她的答复。
半晌,倒是林琢玉先笑出了声:“什么时候了,先想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秦灾:“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不去。”
“先说好了,到时候你要去也是自己去,拉我我也不去。”
秦灾微微眯了眯眼睛,唇角难得带上一丝笑意:“你等着瞧吧。”
……
这场仗,前后打了一年多。
倒不是平安州有多大的能量―――再大也就是一个州,人数钱财都摆在那里,平安州节度使就是豁出命去屯兵积粮,也不可能比皇上一年屯得多。
造反要的就是个措手不及,打朝廷一个出其不意,现在朝廷是发了狠地剿你来了,三路大军加起来没有百万也得七八十万,平安州把所有男子都揪上前线也未见得能凑齐这些人,更别提还有从听说朝廷要来打仗,就拖家带口乌央乌央地往外跑的。
平安州倒是也有兵,毕竟暗搓搓准备了那么多年,但是朝廷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攒的税收,加上从冯家刮的银子、甄家抢的宝贝往里一投,三路大军是兵强马壮人精神,又有皇帝御驾亲征提升士气,到平安州一阵摧枯拉朽之后,也就真不剩什么了。
倒是边境的敌军听说西北军被调去平叛,一时间有些蠢蠢欲动,然后就被埋伏在边境的将领打了个没脾气,建宁卫和御林军倒是全体出动,但西北军还留了一半在边境,防的就是敌军这一手。
平叛之后,军队进驻平安州,皇上在平安州一口气待了半年。
京城有上皇坐镇,老爷子到了这个年纪,皇上也不担心他搞什么复辟,二度临朝什么的,宫里头有内卫有暗卫,倒也算得上稳固。
这半年里,平安州的吏治被狠狠地犁了一遍,在贾琏的指导下,平安州节度使那些明面的或隐藏的矿山,以及他背后开的产业是一个也没跑了,倒把平安州节度使在大牢里恨得牙痒痒。
他没告诉这小子这些事儿啊,贾琏是打哪儿知道的?
王熙凤拨着算盘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你王家的姑奶奶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管银钱往来上有点家学渊源,你小子栽得也不冤。
到了第二年秋天,圣驾终于回到了京城,开始论功行赏。
贾琏算是抄着了,按说他得在家守孝的,但鉴于当时朝廷了解平安州内情的没有比得过他的,皇上大笔一挥下旨夺情,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说话的―――贾琏是奉旨陪皇上平叛去了,你说他这夺情不对,是不是想帮着叛军啊?
既然已经夺情过,没道理打完仗再把人发回去守孝的,鉴于当时平安州的官吏,皇上多半也是信不过,干脆大笔一挥,点了贾琏接任平安州节度使,也算是全了王子腾一片栽培之心。
至于贾家,赏了点银子回去,却又准了贾母的坟茔按国公夫人的规格下葬―――这就得修坟。
一来一去,贾家那点银子在手里打了个转,一个子儿也没剩下,倒是贾琏当上节度使之后,把自己手里的一点银子捎了回去,带来贾家新一轮纷争的同时,也总算让自家人过上了吃喝不愁的日子。
皇上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赐婚成亲,并大赦天下―――除了甄应嘉这倒霉玩意儿。
按皇上的说法,这一年多的仗虽然该打,可是打仗总是劳民伤财的,如今天下太平了,得找个什么理由与民同乐。
想来想去,也没有比奉旨成亲更喜庆的事儿了,何况又是亲王娶妻,天子嫁女?
倒是上皇心思一动,暗地里找皇上商量起来―――横竖都是办婚事,秦灾的事儿都办了,甄瑛也跟着办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