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又在想陆颂衍, 喻忻尔叹了口气, 安静靠在栏杆处望着眼前初雪过后的白。
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因为晚上提到太多关于陆颂衍的话题了, 让她的心境又受波动。
却在她差点因此得意忘形的时候,一通电话里的女声又将她拉回到现实。
她想起晚上听见的那句话:现在像你这样清醒还不贪心的人不多了。
实际上她很贪心。
贪心到明知道会结束, 还是会提前好几个月开始惆怅。
听见室内有人叫她, 她回头应了声,将只吸了一口的烟掐灭, 裹紧羽绒服过去。
-
一群人从平安夜玩到圣诞节,喝过的酒一瓶接一瓶, 最后大家都喝到醉醺醺,才舍得从这边离开。
离开前喻忻尔看了眼手机,除了一条戴安跟她说已经到了的消息之外没有其他信息,她面无表情将手机揣回兜中,藏下眸里的失落踏出室外。
她还没看清面前的路,就听见身边有人提及:“那是陆总的车吧?看旁边的积雪,估计已经在这等了好久了。”
他们还在讨论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但喻忻尔只说“他没过来”,后几人调侃了几句索性离开。
喻忻尔走过去,敲窗与司机示意后打开后排车门,抬头刹那才看见陆颂衍那张泛着疲惫的脸。
他双腿交叠,单手搭在扶手箱上撑着下颚,应该是正小憩,直到她出现才醒过来。
“怎么是你过来了?”她诧异,冷得赶紧进了车内。
等了很长时间还换来她一声质疑的陆颂衍漠然:“不然你还希望是谁?”
“你也没跟我说一声,我以为是戴安。”喻忻尔解释,伸手系上安全带。
传来陆颂衍很重的吸气声:“我跟你说过的,我会来。”
马路那头的几人还没走远,依旧能看见还有好几人怀揣着好奇回头看向他们,不知道能不能看见车内的陆颂衍。喻忻尔还是小声囔囔:“这要被他们知道,估计又要说我藏着掖着不让他们见你了。”
“嗯?”陆颂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那我应该随着你下车,去到他们面前介绍一句我是你男朋友?”
“算了吧,我怕太为难你。”喻忻尔知道陆颂衍就是随口一说,同时交代司机开车。
两人虽是有来有往的交流,但彼此没有肢体接触,中间隔着很长的距离。
喻忻尔的目光也略有闪躲,并不太想靠近陆颂衍——因为她闻到了,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味道很浓艳,甚至盖过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像是那位她听见声音的女人曾在他身边停留很长时间,他们估计牵手过、拥抱过,甚至做过更亲昵的事情。
喻忻尔不愿去思考这些。
干脆侧头瞥向窗外,心情闷闷的。
她的这种异常被陆颂衍捕捉,以为她心情不好,伸出右手过去触碰她的脸颊,略微有哄人的意味。
在被头发覆盖的区域,喻忻尔略微皱眉。
男人手腕的味道最浓——看来牵手是肯定有的。
想到平日几乎没与她牵手过的男人轻而易举与其他女人发生肢体接触,喻忻尔不由得产生抗拒,干脆摁住男人的手,避开那股过于浓烈的味道。
“怎么了?”陆颂衍问她。
她摇头:“没事。”
“又生我气?还是谁又惹你了?”男人接着出声。
但喻忻尔还是回答:“没有。”
陆颂衍最受不了喻忻尔这样,什么话都不明说,却又明显表现她的脾气,似是要他猜,但他一贯疲于处理这些矛盾。
将手抽回,示意前排戴安将一个礼物盒拿过来,他不接手,直接递给喻忻尔。
喻忻尔还没接,只是瞥了眼:“什么东西?”
“礼物。”她态度不好,陆颂衍语气也冷。
喻忻尔更不悦:“干嘛突然给我送这些东西?”
这头两人僵持不下,致使顿在半空的那只手更尴尬,戴安看向两人,出声解释:“这是陆总下午专门挑选的。”
喻忻尔看着那个礼物盒,动作也有明显停顿。
单手接过,再问:“做什么亏心事了?”
她大概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奢侈品品牌,看大小像是护肤品之类的东西,但她想象不出陆颂衍挑选女性护肤品的画面。
再次说话的语气已经弱了方才那般烦躁:“不会是为了给谁买礼物的同时才顺便帮我买的吧。”
“算不上顺便。”陆颂衍如实回应,并无隐瞒,“为老爷子挑选的贺礼,过程想起你,也为你选了份。”
“你这么好?”喻忻尔看向他。
陆颂衍声线依旧淡缓:“平安夜,不能让你没礼物收。”
傍晚在前去陆家前他本意是为了陆家老爷子挑选生日贺礼,他不喜好这种场合,但必须将诚意做足。踏入商场时感受到浓厚的平安夜气息,恰巧看见门口两个小女孩在互相交换礼物,他便觉得不能让她空手度过今日。
后面让助理去挑选陆老爷子的礼物,而他留在专柜内一份又一份了解挑选,晚上也想着早点回来见她。可惜她下楼时间晚了些,导致此刻已经过了平安夜,但作为圣诞节礼物也并非不行。
收到礼物的喻忻尔瞬间扫空对陆颂衍的意见。
像个受宠的小公主,抱着礼物满心欢喜。
“开心了?”男人看着她,语气冷漠如故,但眼神多了层柔。
喻忻尔弯唇:“我能现在拆开么?”
“当然。”
她收过那么多份来自陆颂衍的礼物,但还是第一次让她这么期待过。
边撕开包装的过程边问:“是什么东西?”
“香水。”陆颂衍只回答简短两个字。
喻忻尔动作反倒止住。
男人察觉异样,看向她的双眸微眯,浮上一层意味深长。
同时包装已经被拆开,喻忻尔先是看了眼气味配料表,表情俨然难以保持平和,最后才试探性打开瓶盖轻闻那个味道。
心跳频率愈加快——就是陆颂衍现在身上的那个味道。
也就是说明了,他身上的女士香水味并非是跟其他女性在一起的时候沾染上的,而是在为她挑选香水时留下的。
——她又错怪他了。
好在这次她没有急于找他算账,当下尚且可以当成是什么都没发生,她默默将香水收起,款款弯唇:“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行。”陆颂衍的眼神还在她身上,身姿懒散,“那么现在应该可以消除对我的误解了吧?”
喻忻尔装傻:“什么误解?”
“香水味。”陆颂衍优雅提醒。
他什么都猜到了。
但喻忻尔还是假装无事发生,大方偏头与他对视:“嗯?”
看着她变化速度飞快的表情,陆颂衍不可遏制低笑,毫不介意她的胡思乱想。
反倒主动解释:“晚上陆家是多了个女人,陆莨安排的,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对别人感兴趣。”
喻忻尔选择看向窗外,听着他的话。
除去在游轮上他给出的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来这是他第一次表达对她的心思,虽然还是没有明说,但已经吐露出一个信息点:他是喜欢她的,基于男女朋友的那种喜欢。
“陆莨让我送她回酒店,我没答应,直接过来找你。”陆颂衍的话还在继续。
他还真不会让她误会,有事直说。
喻忻尔略微弯唇,出声:“我有说过我介意这件事么?我没有呀,我心情好着呢,什么都没想。”
陆颂衍仍然看着她,没拆穿:“香水味道喜欢么?”
“当然,很甜,很浓艳。”
“刚才也觉得喜欢?”
“……”
喻忻尔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只是笑着笑着又回头瞪了陆颂衍一眼。
陆颂衍同样挂着笑意,只是不太明显。
再说:“不用向我道歉?”
“为什么?”喻忻尔低哼。
男人将手伸到她那边:“这只手替你试香,想去安慰你,却被你一手拍开。”
喻忻尔握住他的手腕,再出声的语气难免带着娇嗔:“我没有……就算我错了那我也不道歉。”
陆颂衍没勉强她,看她搭在自己手腕的手,关节稍微弯曲,勾住她的指尖,将她的手拉在掌心牵着。
喻忻尔知道这次牵手跟之前每一次都不同——没有性/暗示的,不是虚伪敷衍的。
她的眼神里涌动着波光:“但你竟然不生气。”
“我需要生气?”男人反问。
她再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现在脾气变好了?”
陆颂衍还是反问:“我之前的脾气很差?”
“你觉得呢?”
陆颂衍绕过她的话题:“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脾气越来越差?”
“是吗?”喻忻尔挑眉,“我还能更差,怕了?”
“怕的话你就会收敛?”
“不可能。”
喻忻尔大方笑着。
恰好瞥见窗外俨然驶入停车库的景色,她才恍然他们竟然聊了一路。
心情还是那么好,她拎着自己的礼物下车,与陆颂衍并肩。
话题还在继续,她问:“那以后我还能不能穿大红色的裙子出门?”
陆颂衍顿了顿:“尽量不要。”
“那就是可以。”喻忻尔得寸进尺,“麻烦你将之前丢掉的那些衣服全给我找回来,有很多我很喜欢的款式还没来得及穿。”
陆颂衍:“差不多行了。”
喻忻尔无视他的警告:“那我也能有跟男性朋友交流的权力吧?即使是看看男模的演出、跟他们一起喝酒。”
“喻、忻、尔。”
“你看你看,你又要急眼了。”
“……”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你有这么大的转变的。”
“拜你所赐。”
“那我真希望我能早点改变你,这样我当时就可以直接抛下你走了……喂,开玩笑的,你等等我……”
-
与陆颂衍的关系转变算是送给新年最好的礼物。喻忻尔察觉陆颂衍越来越顺眼,他们之间的相处竟更多伴随着欢声笑语。
元旦喻忻尔有三天的假期,她立刻买了张机票准备回去呆在奶奶身边,但那几日她工作忙,忘了先跟陆颂衍提起,待到他以漫不经心的姿态说他愿意抽出一天时间陪她去一直想去的拍卖会玩玩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
她解释自己对奶奶的思念,而陆颂衍放下手边刀叉,颇有质问意味:“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本来想说的,但给忘了。”喻忻尔解释。
后来她就发现陆颂衍好像有点委屈。
但他的委屈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他还是淡然镇静的状态,只是在她提出等她回到京城后再约的时候冷不丁回应:“我没有假期,工作很忙。”
或是在她问他元旦什么安排的时候无动于衷:“你对你自己的行程藏着掖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喻忻尔无奈。
这么一来,好像又成了她是伤害他的那个人了。
晚饭后她便切了水果上楼哄人,又是送到他嘴边,又是缠在他身边说些连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
待到陆颂衍受不了阻止她,打闹着,最后来一次完美的交流,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整个假期喻忻尔都在奶奶身边,奶奶这段时间的状态不错,被病痛折磨次数少了些,她便时常推着奶奶去晒太阳,或是在镇子内走走散步,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好心情陪伴在整个假期里。
在这个过程,几乎每天都能收到陆颂衍主动发来的信息——自然,她也会主动给他发信息。
聊的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她的话题大多围绕奶奶的情况、今天的心情,而陆颂衍的话题基本都会透露几个信息点:他很孤独、他很忙碌、他没吃饭。
回京城当日,陆颂衍去接她,过程还要说句:“本来没打算过来的,但恰好顺路。”
只是被喻忻尔一句话怼回去:“你没必要过来,我能让梁俞哲来接我。”
又成功收到男人警告的眼神。
过完元旦又即将迎接除夕,这段时间两人工作都特别忙,几乎天天加班到半夜,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再抽空赴一天的约。
一直到临近除夕夜,两人久违向依偎在床上,陆颂衍抽了支烟,出声:“过年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