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我很喜欢她的名字。”
“记录:一六一零年正月初五。听说’我‘曾经有一位心上人,叫许烟雨。嫁给’我‘的那年,她莫名亡故了,至此,’我‘便性情大变。
我想告诉宝镜,那不是我。真正的李暄,应该已经去追寻他的幸福了。可是我无法说出口。”
“记录:一六一零年四月十六。秉烛夜谈,策马同游,闹市观灯……她一一陪伴着我,我的心,好像开始不属于自己了。
“记录:一六一零年五月初五。她说她不再在意’我‘的过去,但她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像哥哥一样获得父亲的爱和赏识。她恨父亲对这个帝位的贪欲。
她太孤独了。
我为她用星灯点亮了整个宫阙,只期盼她可以放下对我的愧怍。只要她愿意,我甚至想带着她逃离这片捆缚人的土地。”
“记录:一六一零年六月十三。不可以使用超能力杀人。宝镜发现了我可以隔空取物,竟然没有畏惧。于是我带着她瞬移到了汉阳最美的汉拿山。望着落日,我停滞了时间。”
……
“记录:一六一零年八月十五。”
唯有这条记录后一片空白。
瞬时,像是有痛苦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原本上扬的唇渐渐落下,再睁开眼时,他双眸血红。
一六一零年八月十五,尹大衡发动兵变逼宫。
兄长阳明君,倒在了他的怀里。
残阳如血,涂抹在深宫的朱墙上,瑰丽而又沉重。那血腥的气味混合着氤氲的水汽,跌撞上他的衣角。
目光尽头,低矮的梧桐枝上挂着一段白绫。
他颤抖着手拨开跪着哭丧的宫人,看到了她灰白的面容。
木芙蓉一簇簇的盛放,那紧闭双眼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
他却痛苦地失去了心上所爱。
“罪臣之女宝镜无颜面对殿下。如若有来生,宝镜会紧紧抓住殿下的手。”
那是她唯一留下的信笺,被他揉皱,沾上斑驳的泪痕,又一次次还原成不平整的一生。
曾经有一瞬间,他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就是所爱的人临死的那一瞬间。不想去看,不愿相信,什么都不能做,让他觉得自己极度无力的那一瞬间。
第一次有了想保护某个人的想法,但却什么也没有办到,失去了她。
若有来生……手在身侧握成拳,青筋毕露。
他低垂着头,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
系统:“从朝鲜时代开始,一共当过24次兵,在部队里度过了49年零7个月。曾用名:李暄、金武灿、韩西进、许允、洪别差等,现用名,金秀贤。您曾经选择成为了医生,律师,银行职员、天文学家等。
“您所拍摄的剧,部分均为你的友人,张英牧律师读了您的经历后进行了改编,提供给了编剧协会。他认为人为改变您的故事走向,可以让您至少不要那么痛苦。”
“《来自星星的你》中初来地球的情节,《拥抱太阳的月亮》中李暄和许烟雨的日月姻缘……均出自张英牧律师对您个人身世的改编。”
张英牧……剧……他想起来了,这一生,他是演员的身份。
十五年前,雪花纷飞的夜,从急诊室加班回去的他望见了一个小女孩。
扎着羊角辫,跺着脚在寒风中等候着什么人。
他站在路口看了会,小女孩最终失望地离开了。
一连数日,日日如此。
半个多月后,她不再等了。
她搓着手,人小鬼大地开始对着空气演戏。演那些张英牧最爱看的电视里的狗血片段。
演到鼻子通红,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才收拾好心情走回家。
都敏俊从没想过,这一看,就是八年。
她慢慢地长大,长成了清冷高挑的少女。
那昳丽的容貌,竟隐隐和四百年前的宝镜有几分神似。
这个认知让他期待而又畏惧。
怕她是她,又怕她不是她。
他翻找了无数资料,疯狂地想要印证自己的想法,最终败给了张英牧的一句话——
“如果有必要相遇,就终究会遇到的。”
他的心,确实没有办法整理清楚了。总是忍不住回头,总是忍不住后悔。后悔没能跟她去分享简单的清晨和夜晚,后悔没能表达过喜欢一个人的真心。后悔那些活不过一百年的人类都做过的,曾经被他嘲笑过太渺小的那些事情。那些微小的、美丽的琐碎日常,突然想去做了。
如果总归会后悔,那就让他高兴地后悔吧。
这一世,她想成为演员,他便守护在她的身边,替她解决掉那些地痞流氓,给予她那些揣摩的演技指导,看着她站在配角的位置闪闪发光。
直到……
“由于宋时真小姐发生事故,您亲自使用了系统将她的灵魂渡来,希望她在沉睡的日子里不再孤单。”
都敏俊顺着回忆,发现了自己失去现实世界记忆的原因——
系统使用原则:为了防止使用系统者追随进入系统后干预系统造成当事人混乱,系统会对第二位进入者进行记忆清除。
“由于您觉醒后的力量太过强大,系统无法抗住您造成的漏洞,出于保护宋时真小姐的立场,只能将您或她进行记忆抹除。”
可是系统忽视了他们之间累世的羁绊,所以宋时真才会偶然想起第二位进入者。
也是因为他们的命运纠缠,所以在《星你》世界中,都敏俊和宋时真接吻,并不会产生高烧反应。
当然,这些二位当事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哪怕都敏俊在系统中觉醒甚至破解了一切,他依然需要遵守系统的规定,以防系统大大小小世界的融合和崩盘。
眼底的血丝逐渐消退。
都敏俊像是想起了什么,冷着嗓子道:“我启用你,好像不是为了让时真有感情线的吧?”
那森森的低沉嗓音让系统一梗,它快速地运行起数据:“欢迎进入下一个世界,《拥抱太阳的月亮》,现清除您的记忆,合作愉快!”
……
两个月也好,一个月也好,有记忆也好,没有记忆也好,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若有来生,能够一起慢慢变老,是怎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拥月》本身的故事下一章依然会用女主视角简单讲述,没看过的小天使当原本小故事看不影响~
第115章 中殿娘娘:合房
自古,若将王妃比作月,那君王就是光照百姓的太阳。如果天上只该有一轮明月,那也是女主的人设——弘文馆提学家的女儿许烟雨,高贵荣耀。
而宋时真的身份,是在外戚家的操纵下取代烟雨成为世子妃的贵族领相尹大衡的女儿,李暄如今的正妃,尹宝镜。一位与李暄成婚八年,却一直无法得到他的悲情女配。
李暄爱慕着许烟雨,尹宝镜爱慕着李暄。
放错了时代的爱而不得的故事,因着巫术的奇幻色彩而蒙上了一层神秘美妙的纱。
许烟雨因为大妃的野心而被下咒身染怪病,在即将举行国婚的前几天骤然“离世”,而后又离奇的“死而复生”。
尹宝镜陪了李暄八年,终究敌不过他心头那抹白月光。
于是,随着父亲谋反被杀与紧跟而来的家族败落,三尺白绫,成了她最后的选择。
李暄几次圆房时给了她希望,又用冷淡至极的绝情话语将她的自尊碾碎,这样的男人,他的心里装满了一轮明月,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不知该说有情还是无情。
如果重活一次,尹宝镜希望能得到李暄的爱。
……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感受不到就是没有,那干嘛还要去争取?过自己的不好吗?
被系统二话不说扔进朝鲜剧本来的宋时真憋着一口气,剧情任务一概不想管,恨不得把这个不讲信用系统的处理器一把火烧了才好。
她打定主意反抗到底,就不信完不成任务这双标系统还能把她怎么样。
正值冬末春初的午后,宋时真屏退宫人,站在了殿前的园子里。
淡淡的光影穿越抽芽的树枝,投在她的怀里,笼在桃花上,整片天地泛着柔和光华,让人顿生恍若隔世之感。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走远两步对着宫女珍珠吩咐道:“温二壶酒来。”
“娘娘……”珍珠虽然好奇,但也不敢言他,躬身退了出去。
——
天际浮云寡淡,和着清冷的东风,打落一树早开的烟粉花瓣。
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姿立于朱桥之上,暗红色的五爪龙服展露出他的高贵身份和轩昂气宇。半晌,他缓缓伸出掌心,接住了一片飘零的落花。
那侧脸俊美绝伦,目若星悬,鬓若刀裁,光洁白皙的面容上透出了棱角分明的冷峻。
“衡善啊……”
“在,殿下。”
“寡人有这么帅气吗?”
又来了又来了。
尽管近日宫人们纷纷传言殿下变了,不再镇日冰着脸,贴身伺候的尚膳内官车衡善却觉得,这冷不丁爱开玩笑的自恋品质怕是再过五百年也不会变。
他回过神来皱着鼻子,腆着脸笑道:“殿下韬韫儒墨,挑刀走戟,无所不通,小的这是在妄图沾染些殿下身上的美好而帅气的品行……”似乎怕殿下一脚踢来,他赶紧追问道,“不知殿下为何事困扰?”
李暄哼了一声,收拢掌心,嗓音淡淡:“寡人举行嘉礼多久了?”
衡善思考片刻,霎时悟了:“八年了,殿下。”
八年间,殿下用无数的借口逃避了所有可以和中殿娘娘圆房的日子。
为了防止将成为下一任王的元子成为暴君,祖上定下的禁律非常多。诸如入胎时辰非常重要,因此,君王必须按照观象监的日期进行圆房。除去初一、十五、月底和各种节气,再避开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的日子。当然,旱灾水灾和丧期等不好的日子也是不可以的。
这样仔细核算下来,能同中殿圆房的日期,一个月中连一天都很难有。
就是这样,殿下还因着娘娘是旧派势力推选出的世子妃候选人而带着偏见,一次又一次地推托着。
因此,近日尹大衡的守旧派在大妃娘娘的纵容下纷纷发难,期盼着主上殿下同中殿尹氏生下元子的奏折堆成了小山,殿下想必痛恨至极……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劝哪!
或许也是因为那位已逝的前世子妃吧。
衡善近日常常觉得,比起月亮落下后太阳周围落寞的云霞之光而言,不曾遇见月亮的太阳,或许会更加幸福。
李暄缓缓张开掌心,那一小片粉润的花瓣随风坠落在湖面。
因着不知名的疾病,他受了风便觉喘不上气。再抬眼望去,那混混沌沌的湖水竟像极了他每夜按大妃娘娘吩咐喝下去的药汤……
眸色渐凝,李暄沉了声道:“衡善啊,随寡人去趟交泰殿。”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骨。
这个顺畅的动作让李暄怔了怔。
——
交泰殿内的宫人听闻消息,个个喜形于色。
往常,殿下的脚步可是出了千秋殿,都不带左转弯的。
也不知今日哪来的东风,娘娘该高兴坏了。
宫人们在崔尚宫的带领下迅速布置好了合房所需的一切,这才发现娘娘不见了。
找遍了阖宫上下,还是一名小宦眼儿尖,望见娘娘竟然白日纵酒,醉熏熏地在后院中晃着秋千。他心下一骇,尖着嗓子作势唤了两声“主上殿下驾到”,便被走来的车内官带了下去。
李暄挥退跪了一地的宫女,视线落在了中殿的裙裾上。
淡粉色的周衣华贵娇美,金丝绣线细腻地勾勒出了兰草的图案,可惜的是,穿着它的人似乎并不太爱惜,那裙角已然沾上了污泥的痕迹。
不知怎么的,联想到正处在饥荒中一脸病容的平坡百姓和朝堂上她的父亲无耻的欺瞒嘴脸,李暄的脸色冷了下来。
倏而,那背对他的晃悠身影传来微醺的话语。
“男人啊,那都是大猪蹄子。”
猪……蹄?
“不爱就不要伤害,拖着算什么意思……”
中殿说话这般直接?蹙眉,李暄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闪而过的旧景,让他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
像是曾经也有人,当着他的面这般骂过男人。
不管如何,这女人终于露出了没有礼数的尾巴。再美貌又如何,到底当年是世子妃拣择的第二位,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是男人,男人是猪蹄,中殿在骂他,堂堂一国之君,是猪蹄。
李暄嗤了声,使了巧劲儿一脚踢上她身下的木板座位,不顾身后的惊呼,他拂袖而去。
宋时真猛得一晃,幸而被一名高大的男子扶住才未摔落在地。
她朦胧中睁眼,男人腰际别着朱红色的长佩刀,有着一直垂至腰间的长发。俊逸的脸掩在了额发间,周身散发着森冷的气场。
是李暄的随从侍卫,金济云。
所以刚刚踢自己的是李暄?
这个狗男人!
酒醒了八分,宋时真推开他的手臂,端出庄重的样子道了声谢,匆匆进了内殿。
——
是夜,从千秋殿到交泰殿,一路灯火通明。
观象监、敬事房的主事举着纸笔,跪坐在中殿娘娘内室的三重门外,等着记录初夜。
李暄已然对这些进行过数次的流程麻木了。他暗自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搭在了中殿胸口的飘带上。
只要旧疾发作,他便会痛苦地无法呼吸,自然也就无法圆房。
就在李暄将要抽开她的衣带时,那冰凉的掌心覆了上来。
“殿下,”宋时真直直看向他微眯的狭长双眸道,“够了。”
“每次这样欺辱臣妾,很有意思吗?心里明明想着另一个人,却要痛苦地面对爱慕着您的臣妾……”
李暄怔怔。
宋时真望着他蔓延着疲倦和寒冷之色的表情,笑道:“您下得去手吗?”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中殿。”
她拽着他的手堪堪一抽,月白短上衣倏而滑落,露出莹白削薄的肩头。
李暄皱眉,一把将上衣替她拢住,神色未明地别过脸去。
“殿下做不到,臣妾也做不到。”
李暄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好奇笑意。这就是她白日醉酒骂男人的原因?觉得自己在羞辱她?
渐渐地,他的笑意僵在了唇边。
中殿的眼里甚至不存一丝留恋,和以往那样炽烈到疯狂的神色相比,是平静的反常。
恋慕一个人的感情,是如何做到这么快的遗忘和放弃的?
烛火笼上他微蹙的剑眉,李暄淡了声音生硬道:“中殿能放下,最好不过。寡人能给的,是除了这颗心和天下所剩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