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也怪我，今天太忙了没顾得上你。”
“那个热搜是剧方安排的，本来安排了十几个词条，不知道怎么的你们那条竟然正对网友口味，一下子爬上去了。”
“你和……那谁解释一下啊。”
程之摸不着头脑，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咏姐便又被拉走了。
到了专属化妆室才终于拿到手机的程之，才从团队的工作群中了解到，刚刚那十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大家最爱看荒诞又Drama的场面，而程之自己盯着那截图看都觉得好笑。
导演和主创走在前面谈笑风生，队伍末尾的人在演狗血偶像剧。
她没当回事，换了另一条荡领金色连衣裙。
等会需要上台领一个分蛋糕式的奖，名头大概是什么“最具潜力女演员”，与四个女演员一起共领这个奖。
程之想，这个奖应该也是咏姐看在周于的面子上给她安排的。入圈三年多，哪里还配用“潜力”这个词形容。
程之在候场时，遇见正从台上下来的许昭。
她正想为刚刚红毯上的事道谢，许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站在她身侧。
舞台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许昭又一次侧头在她耳边。
“热搜是你这边撤的吗？”
“程老师大概不知道，我们在下一部民国戏里要演情侣？”
程之疑惑，男二号之前不是定了常年演军旅剧的一位男演员吗？
她在入圈前看过那位的影视作品，曾玩笑说那位的外形就是她对理想伴侣的画像。
本来还想着这次合作也算是小粉丝见到偶像了。却不想在临开拍前，男二女二都临时换了角色。
估计于导肯定要借着这个事炒作一番。
她正要提醒许昭提前做好应对准备，台上主持人拉长了语调：“这位女演员，凭着不争不抢，不骄不躁的性格稳扎稳打，塑造了许多精彩的人物形象。她就是……”
眼见着射灯已经慢慢往这边转过来，程之立即抬头挺胸，一秒换上专业表情。
许昭看程之即将上台，也不再多话，点点头就离开。
程之听见他错身的时候说了句：“恭喜。”
程之却没想到颁奖嘉宾是杨彬莹，她递过奖杯，笑着拥抱程之。
“又见面了。”
程之脸与她轻贴，在摄像头面前做出亲热的模样。
却是真的惊喜道：“没想到是您给我做颁奖嘉宾，我的荣幸。”
颁奖完毕杨彬莹与四位获奖女演员站至一旁，大屏幕上正放着她们的视频集锦，杨彬莹眼睛看着屏幕，问程之。
“前几天怎么没跟周于一起来？”
“老王就怕他又是一个人去，叮嘱了几次要把女朋友带上，结果这小子还是不懂事。”
程之没反应过来：“啊？”
然后想起来，应该就是周日那天，他一开始还戴了领针的。
她有些不自然道：“我那天临时有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杨彬莹看她一眼，点点头不再说话。
程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背后升起热意。也是，杨彬莹是什么样的人物，哪能看不出她这么拙劣的谎言。
回到后台，工作群里又是刷屏式的恭喜，程之照例发了个好几个红包。
切回消息列表，好几个合作过的演员和导演也都发来祝贺的话。孟来分享了营销号微博，“笑死我了，这人截了好几个动图，说许昭今天眼睛就盯在你身上，看都没看王熙凤。”
就算在后台，舞台上的声音和观众的欢呼还是能传过来，不甚清晰，依旧热闹。
消息列表里也是不时有新的消息跳出来，震动不停。
只有周于的对话框。安安静静。
是与这个人声鼎沸的夜晚格格不入的存在。
所有事情都结束，程之忙碌了一天的身心才放松下来。但同时却有巨大的落寞感袭来。
工作人员在收拾着她的礼服和饰品，吵吵嚷嚷着等会要去哪吃夜宵，又复盘着今天的工作内容有没有疏漏。
程之已经换了便服卸了妆，沙发上摆着比她更贵重的高定裙，地上有各种摄影器材和打光设备，一切都乱糟糟的，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收尾工作。
她呆坐在墙边的板凳上。也显得格格不入。
明明刚刚舞台上受人瞩目、收获鲜花掌声的人是她，但此刻卸了妆发坐在墙边的人也是她。
好似什么都属于她。她却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
那个早上，也是她多想了。
周于走后她在浴缸里泡澡，忍不住地回想起刚刚的一幕。那一瞬间周于的有意靠近不是假的，他灼热的鼻息也不是她的臆想。
那为什么，戛然而止。
她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原来，就算于他是引路人般的王横毅再三要求他带女朋友出席，他也宁愿孤身赴约。
在他心里，他们的这段关系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以包养为名与自己同处一个屋檐下，同床共枕却也不会碰她。
程之感觉到莫名的压抑，百无聊赖中点开了粉丝群。
果然，这里热火朝天。
因为她的空降粉丝群，群内更是以飞快的速度刷屏。
程之只能捡着紧要的答。
“姐姐今天怎么和别的男演员那么亲密啊？你们要在【明镜】里演情侣是真的吗？”
“只是同剧组的同事关系啦～我的裙子太紧了不好走路，他帮我提一下裙子，我还没谢谢人家呢。至于【明镜】的对手男演员，静待官宣哦。”
“姐姐这次红毯又艳压了！姐姐有男朋友了没？”
程之手在键盘上停顿了下，打出“没有男朋友。”
“虽然女演员不急着结婚，但姐姐也到该找男朋友的年纪啦～有不错的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了！”
……
程之憋不住话，怎么想的就怎么答：“……这届粉丝，都这么操心的吗？”
程之进门时周于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听见动静他也只是抬了下头。
等会议结束后已经是半小时后，他走进卧室没见到程之，浴室突然传来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走过去，敲了两下门却没听见回应，刚想推开一点儿门缝，却不想门被反锁住。
周于一时愣住，准备好的说辞也哽在嗓子眼儿。
他原本想进门问：“今天累了吗？”
“我看了会儿直播，恭喜你拿奖。”
他还想说，裙子很漂亮。两套都很漂亮。
周于站了一会儿，见里面的人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转身拿了毛巾去了客卫洗澡。
就在周于想着程之要是再不出来他就要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她终于打开浴室的门。
见周于已经躺在床上看书，她勉力一笑：“不好意思哦，我有些累，泡澡泡太久了。”
周于放下书看向她，表情平静：“嗯，没事。我在客卫洗过了。”
“你……”
她似乎累极了，连看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晚安，我先睡了。”
本该在假期的助理小新被程之叫出来陪着她逛街，小新是知道程之买东西不眨眼的性格的，但仍忍不住咋舌。
“姐，你最近赚了什么外快吗？”
程之买东西要精要好，所以不怎么看价格。但今天，实属是有些挥霍无度的嫌疑。
就比如，H家的那两个包，她因为纠结颜色，干脆两个就都买了。
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小新拦住她要刷卡的手，“姐，这个鞋子刚刚在另一家买手店买了，一模一样的。”
“哦？是吗？”程之拿起来看了下，找回些模糊的印象，对着小新嘻嘻一笑：“好像是哦，还是你细心。”
小新忍了又忍，还是翻了个白眼。
“姐，刚刚已经让司机送了一堆回去了，现在这么多东西可能还要单独拉一趟，你确定还要继续买？”
她走到程之身边，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要攒钱，可别忘了年底还要给我们发年终奖呢。”
程之不以为意，挥挥手；“没事。”
走了两步见小新没跟上来，站在那默默反对，程之笑着又走回来揽住小新的胳膊。
“我说没事啦。”
“你忘了？我有金主？今天的消费都有人买单，你看上什么就拿什么～”
第14章 青苹果
祝安县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新来的领导人姜明章是有大背景的，据说是犯了错才被贬职到他们这。
关于他的传言有很多，但被最多人认可的一种是：他是因为收贿被查才到祝安这么个小城市的，他的后台在中央，他和沿海的那个直辖市领导是把兄弟。
姜明章有一个宝贝女儿，据说在县中高二。
县中的同学们都知道姜明章的宝贝女儿是谁，毕竟她转学来的那一天，几乎整栋楼的人都跑去看她了。
姜易好乖乖巧巧白白净净，比学校后面那潭湖水还安静。一点不像个高官的女儿。
那个在小城里开了十几家门店，上了县里缴税前百名榜的吉婆婆蛋糕家的女儿，都比这个高官女儿高调的多。
姜易好不张狂不高调，据说美丽又善良，那个常年在校门口乞讨的老爷爷，姜易好每天上学路过都会给他钱。
她只有一点不好，总是容易睡过头，习惯在第一节 课的课间到校。
但她是姜易好，可能是老师不敢招惹，也可能是她的爸爸打了招呼，学校里谁也不管她。
整天板着脸在走廊上转来转去的教导主任，遇见她背着书包，在走廊上慢悠悠地走过时，也会昂着头背着手装看不见。
这天姜易好却比以往更迟了，在第二节 课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才迈入学校大门。
她一改慢吞吞的性子，一路小跑，到了班级所在的楼层又停了脚步。一时不知道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干脆直接转身回去。
从这个楼梯口走到自己班级需要经过三个班。正是初夏，班级里的空调都还没开，每个班级都敞开前后两个门通风纳凉。从这走过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看见。
而周于就是这一天的英语课上，知道了姜易好。
老师正在讲虚拟语气if的三种用法，他懒得听这些破语法规定，反正他总能凭着感觉选出正确答案。
他歪着头看楼前那棵郁郁葱葱的树，绿的像要滴下绿色颜料来。
手肘被抵了抵，同桌小声道：“你看，姜易好。”“咦，她今天怎么迟了几分钟？”
周于没想理会到底谁是姜易好，谁又迟到了。
他想老家门前也有这么一棵大树，一到夏天就伞盖似的张开。
可那个人贴着走廊外侧走着，手紧紧抓住书包带子，一点一点地盖住他眼里的葱绿。
看不见那棵长得三层楼高的树了。只看得见女孩。
扎着高马尾，马尾的发梢正好到她脖颈后凸起的第一个骨节处。
阳光被阴影分割成两半，落在走廊上。
她走在阳光里，发丝都藏着光亮亮的金黄色。
她似乎是又怕走得慢被人看见，又怕走得快被人察觉动静，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一不小心跑到阳光底下。她砰砰的心跳都被阳光晒得透明。
周于想，这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姜易好呢，姜明章的女儿。”同桌好似知道他不懂，多解释了一句。
周于收回目光，心想，这是个漂亮的像花一样娇贵的女孩子。
他永远也不会有交集的女孩子。
姜易好搬到家属区后，周于的房门时不时地被敲响。
有时候是一盘切好的水果，有时候是在破旧楼道里飘香了一整个下午的卤肉。
送的次数多了，姜易好的妈妈也瞧出点什么，在姜易好敲门时倚在门框上热情地招呼他：“周于啊，以后别自己做饭了，来阿姨这吃呗。”
“多双筷子的事。”
“你一个半大的男孩子，能怎么照顾好自己。”
“哎呀，我要是有个你这么懂事上进的儿子就好了。”
姜易好回过头去，抿着唇，严肃着表情：“妈妈你是想要儿子还是觉得我不懂事不上进？”
姜易好的妈妈笑弯了腰，周于也笑，接过姜易好手里的盘子。
他笑意深深，弯着眼睛看向姜易好，觉得她生气委屈的样子可爱极了。
可姜易好却在和他视线相接的瞬间，红透了脸。
比夏日染了半边天色的落日还要绚烂。
周于当然没有去姜易好家里吃饭，但姜易好的妈妈似乎在这件事上很坚持。
周于不过去她就在饭点将饭菜装在盘子里，让姜易好送过来。
周于手撑在门框上，挡住姜易好的视线。
为难道：“我吃过了。”
姜易好也为难：“妈妈特意让阿姨多做了，我们吃不完这么多。”
周于还是推辞：“那你们晚上热了再吃，我确实是吃过了。”
结果第二天十一点，还没到下课时间。
姜易好的妈妈就比前一日提前一个小时敲周于的门，这次也不等他说话，直接走进去。
留给周于一个无法拒绝的背影，将碗盘一样样摆好在小木桌上。
“才十一点，你总不能吃过了吧？”
周于这才知道，姜易好的性格像谁。
她转身打量着周于的房间，“不是我夸你，你真是个好孩子。”
眼神是明晃晃的怜爱：“这屋子被你收拾的这么干净，学习成绩还那么好。”
周于只说，“谢谢阿姨。”
他的房间几乎没什么东西，阳台上一个盆，客厅对窗的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和摆在中间吃饭用的小矮几。
可以说是干净，但实际是寒酸。
周于送姜易好妈妈出门时，她表情兴味，留下一句话：“好好也是个好孩子。”
周于在第二天姜易好敲门时，半天才来开门。
他从门旁的柜子上拿过一袋青苹果。
在姜易好开口前说：“替我谢谢阿姨。”
他低着头，看着手指上被袋子勒出的印子，惨白的一圈，没有血色。
“我正在专心准备比赛，不想被打扰。”
周于一直低着头，没看见姜易好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也没看见她嘴巴张了又张，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她接过那袋子苹果。
她的手是那样白净纤长，像豆腐似的透亮光滑。她的指甲圆乎乎的，可爱极了。
“巧了，我就爱吃这种青苹果。”
周于又看见她的裙摆边，缝着一圈精致的蕾丝，正因为楼道里吹来的风而微微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