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走出房间,帮他关上了房门,彻底消失在他眼前,剑倾城这才从屏住呼吸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他愣愣看着已经空无人影的门口,脸上突然无法抑制地一点一点浮起压不住的笑容,直至眉梢眼角都扬了起来。
“阿仙亲了我一口。”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声音里也是压不住的喜悦。
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剑倾城开心地在房间里踱步了好几个来回,又忍不住说了句:“阿仙竟然亲了我。”
这一次声音更高昂。
他就像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难以掩饰自己的心情。
兀自念叨了半个时辰,剑倾城依然觉得心中的开心无法抒发,于是他拿出传讯符,一个一个地激发传送符文。
“红如雪,刚刚阿仙亲了我一口,你知道吗?阿仙亲了我一口诶。”
“掌教,我有道侣了。”
“霍长老,我有道侣了,明天继续摆席。”
“钱道友,我和剑仙在一起了。”
“莫兄……”
还算他有点理智,没发给情敌,只是把关系还可以的一些至强者和广陵宗的掌教高层们骚扰了个遍。
剑倾城激动地一晚上没睡也没修炼,光开心了。
林晓倒是很平静,交个男朋友这种事在她原来的世界都够不上‘普天同庆’,更别提在这个世界,顶多昨晚回味了一下剑哥脸红的样子算对得起他了。
不过到第二天早上,林晓就知道自己想简单了。
她是很平静,剑倾城却很受刺激,本来晋升宴早早都开完了,结果一大早广陵宗又支起了摊子,说是要庆祝自家剑祖脱单。
自然他们用的是‘喜结良缘’这样的吉祥话。
当然,除了剑倾城很受刺激之外,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连红如雪第二天一大早都忍不住冲过来找他们。
她算得上是最希望他们两在一起的人,可就算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件困扰多年又几经波澜的大事就这么解决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
倒是剑倾城喜气洋洋地塞给了她一枚储物戒,难得大方道:“红如雪,托你吉言,给你的大礼。”
红如雪半信半疑地接过储物戒,又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林晓。
林晓叹了口气,微微耸肩,无奈道:“如你所见,我们昨晚在一起了。”
“在……一起?”红如雪有些艰难道:“是我理解的那个‘在一起’吗?”
“本来是的,不过剑倾城说太快了,他可能害羞吧。”
林晓知无不言,毫不隐瞒。
红如雪便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剑倾城,“剑倾城,你是不是男人?”
“你懂什么?”
剑倾城面色微赤,半羞半恼怒道:“我对阿仙,是珍之重之,你以为是那些随随便便就在一起的男女吗?”
“不用说了,剑倾城,你不行,竟然还要阿仙主动。”
“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剑哥这下是彻底恼羞成怒了。
他和红如雪极熟悉,所以说起话也没什么遮拦,两个人吵得林晓头都疼了。
她按了按眉心,刚想说些什么打断他们的打闹,便看见院子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剑倾城和红如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剑哥面色平静下来,红如雪则是咳了一声,小声道:“那个,我只是来找阿仙玩的,和我没关系。”
她往旁边站了站,避开了视线中心。
以前是剑哥惨,现在她可不想参与他和情敌打架的事,免得平白无故挨揍。
林晓眉间微皱,不过很快舒缓下来,她甚至往前一步,依然如往常一般笑道:“阎罗狱王。”
仿佛还如从前。
可谁都知道,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剑倾城面色平静,拦在她身前,声音不急不缓:“有事吗?”
阎罗狱王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面孔上没有什么情绪,既无愤怒,也没有悲伤,他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林晓,眼眸里深深浅浅,漂浮不定,如同一座海中昏暗的孤岛。
就在旁人都以为他要出手时,他却突然又将视线挪开,重新看向剑倾城。
“你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剑倾城。”红如雪语气慎重道:“别强撑着。”
今日不同往日,谁都不知道阎罗狱王会做出什么事来,他要是疯了,他们没一个人能拦得住。
剑倾城眼眸微敛,答了一句:“不必担心,我和他只是说两句话,不会动手。”
然后他迈步往阎罗狱王的方向走去。
至少此刻看起来,两人都还是冷静的。
红如雪稍稍放下了些心。
林晓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
红如雪还以为她是担心,安慰了一句:“没事的,这里毕竟是广陵宗。”
“我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林晓点点头,那种感觉却没消退。
她不觉得阎罗狱王会发疯,但他今日的态度仍然有些奇怪,这并非她自得或是其他,而是一种天然的预感,而且剑倾城的反应也不太对,这可不像他昨日说的‘惊喜’。
她都和剑倾城在一起了,阎罗狱王还和他一起合作给她‘惊喜’,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逻辑?
“到底是哪里不对?”
林晓扪心自问,把自剑倾城入魔那一日开始的事情在心中一点一点剖析,从无数琐碎中寻找蛛丝马迹。
最后还真让她找到了可能有关系的事。
那日阎罗狱王检查她的识海,在她的筑道之基上停留了一眼,神色有变,当时她和系统说了好一会儿,但之后阎罗狱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林晓便也当他可能没看到这么深。
如今想来,他恐怕不仅看出来了,还看得很清楚,且他修为高深,又有魔族传承,博闻广识,系统没办法不代表他没办法,他该不会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要‘治好’她,然而这事还和剑倾城有关?是因为剑倾城也是修的剑道,所以他才去找剑倾城?
林晓不知道他们具体准备怎么做,但几番思索之下,很快就把前因后果想得一清二楚。
他们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指不定这个时候已经觉得她离死不远了,难怪剑哥昨晚说话都怪怪的。
按了按眉心,林晓拿出传讯符,直接给剑倾城传讯:“阎罗狱王找你是因为我筑道之基的事?这种事情你觉得我自己不愿意你们能如何?有话不要藏着掖着,你和阎罗狱王回来一起说。”
许是她的猜测都对了,不到半刻钟,林晓便看到剑倾城和阎罗狱王一前一后走了回来,阎罗狱王面色倒还平静,剑哥多少有点心虚。
这表情把还坐在院子里和林晓闲谈的红如雪看得愣了一下,红姐脱口而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阿仙的事?”
剑倾城脚步一顿,脸色更虚了。
林晓倒是没什么怒意,反而露出笑容,指了指石桌边还剩下的两个石凳,笑道:“先坐下,一起喝杯茶吧,都是朋友,有什么话还非要瞒着我私下说呢,你们说对吧?”
剑倾城双手分开摊在石桌边缘,背脊挺地很直,眼里泛着心虚,小心地看她,十足的乖巧姿态,像个听训的小学生一样。
倒是阎罗狱王静静凝视,眼里没有半分光芒,仿佛心中枯萎的草木被碾碎成泥般暗淡。
他看着林晓,如同从前许多个日夜看着剑倾城一样,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力,和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道:“为什么……一定是他呢?”
第89章 温柔又残酷的谎言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林晓反问。
见红如雪和剑倾城正襟危坐, 不敢做声的样子,阎罗狱王则执着盯着自己,她又道:“阎罗狱王, 我当初救你是出自于一时善心,从未想过要你回报, 若说期愿,也不过是希望我的救的人能好好地、平安地过一生,如此,才不辜负我当初的善心。”
“我不知道你当初究竟如何看待我, 也许视我为绝望之时的救赎, 也许觉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 又或者你只是单纯厌恶其他人, 觉得世人非善类, 唯独我可与你相交……”
她说了许多, 大约里面便有阎罗狱王执着的原因, 直到说完这些之后,林晓才停顿下来, 换上一种更加柔和的语气。
“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我都想告诉你, 你的世界只属于你自己,即便我曾经救过你的性命,又或者我给予过你什么样令你感动的恩惠, 也不该成为你的全部, 你不用事事为我考虑,也不用想我所想, 做我所做,你是魔道君主, 举世无双的天骄,你的道,从来不为我而寻。”
这是林晓的心里话。
当初她并不知道救的那些人就是之后的主角,救他们也不过是出自于一点怜悯之心而已,从来没想过之后要得到什么回报,从前不知道自己就是剑仙,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便只当看故事,如今知道了,她在心情复杂的同时也多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在副本世界做的事其实很少,虽然救过这几位,但之后如何全是他们自己拼杀出来的,她一直觉得他们的感情太过了。
也许是她真的不懂,但林晓真的很希望所有的执着都能有一个结束,哪怕这个结束并没有那么如人愿。
日子还很长,生活还要继续,之前千年都为追寻剑仙而活,可从今往后,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她一字一句,旁边的红如雪听得默默点头,剑倾城则若有所思,只有阎罗狱王眼眸更深了。
他近乎执拗地看着她。
“你说过,愿我君临天下,便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我从来都没忘记,我一直都是遵照你的话而行,从无倦怠。”
“什么?”
林晓面色一怔,突然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不过一时之间她没时间往后想,只道:“就算我说过,也是希望你今后能好好生活,我愿你君临天下,是愿你从此不再受旁人欺辱,而不是希望你强大之后追随我,听我差遣,或是为我而活。”
“是啊,阿仙救你们,纯粹是因为她善良,不是要求什么回报,如今你已是魔道君主,若论天赋,你比沈谕还强些,当之无愧的举世第一,你又何苦如此执着?”
剑倾城难得还心平气和劝了一句,甚至承认了阎罗狱王的强悍,不过显然这话遭到阎罗狱王的冷眼。
红如雪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传音道:“你别参和了。”
剑倾城也偷偷回了个眼神给她:“我也是好心帮着劝一劝,我看阿仙是想趁着今天把话说清楚,至少先把阎罗狱王说服,他们总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倒不是怕这几位对广陵宗有什么恶意,可他们也不能一直住在广陵宗,事情总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你别管了,交给阿仙。”红如雪语气认真:“这事儿你参和进去只会起反作用。”
说了一句,她又好奇问起:“对了,你之前和阎罗狱王到底说什么了?”
“没什么。”剑倾城眸光闪烁。
“你当我瞎吗?若没什么阿仙怎么会那么说,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涉及阿仙?剑倾城我告诉你,涉及阿仙的事你要是敢瞒着我,我跟你没完。”
“真的没……好吧,我告诉你。”
这事瞒不过她,剑倾城想了想,把前因后果和她传音说了一遍。
红如雪这才知道还有这么大一件事,她面色微变,但很快又谨慎道:“会不会是阎罗狱王骗你?他怎么不找其他人,偏偏只找你?”
“你觉得我像这么傻的人吗?我再愚蠢,也不至于分不出他的谎言和实话。”剑倾城没好气道:“涉及到阿仙的性命,此事必须谨慎。”
“可我看阿仙之前的意思,她知道了?”
“嗯。”说到这里,剑倾城心情有些低落,也没心思想阎罗狱王和其他人的事了,毕竟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他道:“红如雪,我怕阿仙不会接受这种方式,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可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阎罗狱王有句没说错,筑道之基出问题,修为越高越危险,我们已经等不到她晋升至强者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日突然失去她。”
“你这乌鸦嘴别胡说,阿仙不会有事的,我待会儿去找沈谕问问,兴许还能别的办法,你以身为鼎太危险了,而且阿仙才七品修为,铸造魂剑实在过于凶险。”
她这么说,剑倾城却没抱太大希望,灵霄仙君在神魂上的修为比不上阎罗狱王,且魔道虽然遭人厌恶,传承却是最古老的一族,若灵霄仙君有更好的法子,他也该听闻过一二才是,毕竟他们都是仙门正道之人。
这件事从之前他铸造魂剑时就可见一斑。
红如雪未必没想到这一点,只不过抱着一些微薄的希望罢了,毕竟剑倾城和林晓都是她最好的朋友,谁出事她都不愿看到。
他们两趁林晓和阎罗狱王交谈的时候私下传音说了一大通话,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情绪的悲伤中,过了一会儿,剑倾城才发现林晓和阎罗狱王不知何时已经没说话了。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只看到林晓目光诡谲地盯着他和红如雪,等他看过去才轻声问道:“你们在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