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把我描述得跟个蠢货一样。”诺特忍不住反驳:“我跟克拉布可不一样。”他的胆子像是蓬勃生长的野草一样,被割掉了一茬又能够重新再长出来新的。他确实很怕里德尔,同时也害怕着亚克斯利,但这不妨碍他在背叛亚克斯利的同时又跟里德尔呛声,在足够安全远离威胁的环境里,他总是会显露出他的少爷脾气。
里德尔看了他一眼,耐心地问他:“那么,诺特。你会想到你最后会因为克拉布而失败吗?”
诺特在被里德尔威胁之后,表面上是消停了一阵子。但是私下一直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父亲,任凭里德尔在学校里有多大的能耐,在他的父亲面前也只是张牙舞爪的小孩子,只要把这一切告诉父亲,他一定会为诺特报仇。但是克拉布像是跗骨之蛆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团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他的表情显得并不恐怖,相反,依然是平和的,他歪着脑袋对诺特说:你要告诉诺特先生吗?
你还敢来见我?诺特怒视着他。
为什么不可以呢?克拉布问:这是我的宿舍啊。
诺特先是痛斥他,但克拉布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诺特在他没有选择背叛的时候,对他的态度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等诺特知道他的恶言恶语对克拉布没有任何效果的时候,他忍辱负重地放下身段,他强忍着眼睛里翻滚的恶意对克拉布说:他只是一个混种,不可能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你不要相信他――
那我应该相信你吗?克拉布问他:你值得信任吗?
当然。诺特急切地说:我的父亲……
克拉布打断了他:可是你之前也向汤姆承诺过,你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诺特先生。现在看,你仍然在说谎,你如何向我保证,你对我的承诺不是谎言呢?他胖墩墩的脸上露出了一贯憨厚的笑容:卢斯,我很笨,我不懂得辨别真实和谎言,我一次只会选择相信一个人。
而在假期里,逃脱了克拉布的监视,在诺特向他的父亲求救的时候。他的父亲却反而质问他:诺特,马修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了。你还偷偷跑进我的书房拿走了那瓶致盲药剂是吗?
马修。我们还是朋友吗?诺特恳求着:你去告诉父亲,告诉他真相,告诉他我被里德尔威胁着,我不能回去,回去的话我一定会死的。
卢斯,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因为不想去学校而说谎。克拉布这样对他说:虽然其他人因为你跟小麦克米兰决斗失败的事情不太喜欢我们,可是我们总不能不去上学。
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因为他一贯都顽劣,撒谎成性,他对克拉布的不屑漠视还有刻薄的言语最后都回馈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他们都选择相信克拉布的话,因为克拉布看起来笨拙又老实,很少说谎,那么自然,他的话要比诺特可信得多。
诺特倒退着,倒退着。在他父亲的威严的目光下倒退着。他撞到了一堵高墙,他知道那是谁,他在这一刻知道,汤姆里德尔没有打算让他逃脱和反悔的打算,他没有退路了,因为说谎太多的人,注定不会被信赖。
而他又要用他的谎言为里德尔服务。
第77章 它是好的事物吗
1
星期一的早上有两节魔药课。琼纳斯因为前一天跟着阿布还有阿芙拉去球场训练,回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很早就躺下了。早上起床也很艰难,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阿布已经穿好了衣服了。琼纳斯不是很喜欢赖床的人,但今天却实在不想起床,他缠住了被子,把脸别到一边去,试图逃避现实。
“琼?”阿布已经穿好了衣服,看到琼纳斯这边还没有动静,他有点无奈地拍了一下被子:“该起来了,要不然我们魔药学就要迟到了。”
“唔……”琼纳斯嘟囔了一声:“不要。”
“佩格?”阿布轻轻地叫了一声,琼纳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最后鼓起勇气掀开了被子,揉了揉眼睛,正好对上了阿布放大的脸,他反应有点大地往后退了一些:“阿布,你怎么突然靠得这么近?”
“谁让你这么晚了还不起来。”阿布直起身来,拉了拉有些紧的袖口。
“我们每次去教室的时候,都还只有几个人。”琼纳斯低声抱怨着:“其实这个时间完全可以多睡一下的。”
“琼,我觉得你最近变得懒散了很多。”阿布严肃地说:“不要学阿芙拉。”
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变得很容易困,而且记性也不太好。你还记得星期六的下午我去做了什么吗?”
阿布不动声色地说:“你还记得什么?”
“呃……我记得我们去了黑湖边?但是有点不记得做了当时我们为什么会去那里了。好像看到了一条蛇,那是汤姆里德尔的蛇吗?”才回忆一下,琼纳斯就觉得头痛欲裂。
“如果很难受的话就不要想了。”阿布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当时只是你的徽章掉在了黑湖边,我们一起去找了一下而已。至于那条蛇,可能只是路过而已。”
琼纳斯的记忆里却好像还残余着阿布跟那条蛇对话的一些碎片,可是阿布不可能会跟蛇对话,他从小跟阿布一起长大,如果阿布是一个蛇佬腔,他不可能不知情。
他们两个人在出门之前,阿布犹豫了一下,又朝着自己口袋里塞了一块包装好的糕点,在发现琼纳斯的目光的时候,他又若无其事地抖了一下手腕。这不像是阿布以前会做的事情,他没有出门带着食物的习惯,以前琼纳斯这样做,他还会制止琼。好像大家都是悄无声息地改变的,而没有任何一方知道原因。
2
“有没有想我呀,阿布。”佩格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阿布,但是当时维吉尔还在旁边,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两个五分钟前才见面。看来阿芙拉说的果然没错,阿布学长每天都把琼拴在裤腰带上都嫌不够。”
“阿芙拉呢?”佩格张望了一下。
“她去球场训练了。”阿布熟练地掏出了早上带出门的糕点丢给了佩格。
“你不去吗?”佩格很快地就把司康饼吃完了,然后眨了眨眼睛问。
“我对魁地奇没有那么大的兴趣,而且这一次到底有没有机会上场都难说。”阿布回答。
“怎么会没有呢?”维吉尔说:“阿布学长之前的表现那么优秀,要是沙克尔不用你才是损失呢。”
“我不是说这个。”阿布看了维吉尔一眼,后者马上心领神会地递上了一张纸:“这是你让我调查的。反正说法都是杂七杂八的,你也知道,我能够认识的也只有低年级的学生嘛,那些高年级的根本就把我当小孩,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亚克斯利当年的事情一直被捂得很紧,传出来的消息就是当初因为什么事情导致了终身禁赛。这些事情我都还要瞒着阿芙拉去做呢,她不太喜欢我跟你太靠近。”
“但是你们两个现在就靠得很近啊。”佩格伸出了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距离:“就快贴在一起去了。”
“哦,那是因为我们在做坏事嘛。做坏事总是要小声一点,免得让人听到。”维吉尔笑眯眯地说。
佩格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在阿布和维吉尔注视下,跑去关上了门。然后她重新坐到了他们的面前:“好了,你们可以继续了。”
“我怎么觉得琼好像变傻了一点。”维吉尔小声地对阿布说。
“我听到了,维吉尔。”佩格用力地谴责着他:“原来你说的坏事就是跟阿布说我的坏话!”
为了防止佩格继续捣乱,阿布又给佩格塞了好几块司康饼,丝毫不顾及琼纳斯最近抱怨的觉得自己虽然并没有吃什么但是觉得自己变胖了一些。
“知道他是几年级的时候被禁赛的吗?”阿布抬了一下眉毛,没有等维吉尔说话,他就已经说出了答案:“是三年级,对吧?”
“对。”维吉尔点了点头:“是三年级的事情,原本的队长本来是更看好亚克斯利一些,沙克尔其实本来是稍次一些的选择。这些年其实他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在。”
“在魁地奇球赛的奖惩记录里,仅仅只是普通犯规,最多被禁赛几个月或者一年。即使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偏爱他的情况下,依然获得了这样严厉的惩罚――维吉尔,阿曼达・菲尔德之前的赫奇帕奇的队长,是不是叫斯托达德?”
维吉尔也很快地反应了过来:“阿曼达入队的时候,赫奇帕奇球队的队长确实叫这个名字。当时她是当的找球手的替补,从二年级一直当到了三年级。后来在斯托达德退队之后才成为了赫奇帕奇的找球手。你的意思是,他是因为阿曼达违规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阿布冷静平稳地开口:“这样的话,他对盖伊斯的敌视可能并不只是因为魁地奇。”
佩格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可能是因为刚刚吃了东西,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是啄木鸟似的,只能听到阿布的声音在她左耳萦绕,而维吉尔在她右边说话,但到底在说什么,对她来说都不太重要。
“不早了。”维吉尔看了一下时间,匆匆忙忙地站起来:“我还跟特里希约着要去图书馆复习呢。”
“……上个星期不还是拉斐雅吗?”
“哦,阿布学长,你也说了,是上个星期。”维吉尔翘起嘴角,露出了酒窝:“现在瞬息万变嘛,你也要跟上时代。而且……”他压低声音说:“特里希的魔法史笔记要比拉斐雅通俗易懂。”
阿布:“……如果你需要笔记的话,我觉得琼的笔记也挺详细的。”
“不,那可不行。”维吉尔坚贞不屈地说:“我从来都不吃窝边草的。”
“还挺有原则。”
“我去给你开门!”佩格热情得让维吉尔有点受宠若惊,他努力地辩解:“琼,真的,我其实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啊?但是我有啊。”佩格认真地说。
即使是阿布也忍不住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下一秒佩格就说:“我特别想跟你一起出地窖,然后去吃晚饭。”
维吉尔:“你这算什么非分之想。”
“呃,但是我已经吃了一整盒的司康饼了,我觉得再去吃晚餐稍微有点罪恶。但如果是你带我出去,就可以稍微减轻一点这样的负罪感。”佩格躲在了他的身后,想要试图躲避阿布的目光:“还有阿布的死亡凝视。”
“你说得好像我每天没有让你吃饱饭一样。”阿布竭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像是麻瓜童话里恶毒的后妈。”维吉尔笑了笑,朝着佩格行了一个浮夸的礼:“好嘞。那就让没有白马的骑士带着我们的公主逃离后妈的掌控――”
“维吉尔?”在阿布叫他名字之前,他已经对佩格使眼色,两个人很快地就奔跑了起来,消失在了阿布的视线里。走廊悬挂着的画像里的上个世纪的夫人们大呼小叫地斥责他们:不要在走廊里奔跑!
维吉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抱歉啦抱歉啦~”
佩格在快走到楼梯的时候,遇到了正在下楼的汤姆。之前她也曾经在琼纳斯的身体里跟汤姆见面,但是那一般都是有阿布在的情况。汤姆礼貌地对佩格颔首,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琼纳斯跟汤姆确实关系并不密切,除了在草药课上课的时候是搭档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交际。尤其是在杜蒙教授离开了,之前的小组又重新被拆分了。
这样礼貌又矜持的表情,对佩格来说并不陌生,汤姆对待其他人都是这样,如果是他想要利用的人,他甚至还会露出更加轻柔和缓的表情来。但是佩格一直都知道,他从来都是孤儿院里的那个阴沉冷漠的小男孩,没有人喜欢他。无论是孤儿院同龄的小孩子,还是那些大人,他们提起汤姆里德尔就好像是谈起了一场疟疾。汤姆告诉佩格,他不需要他们喜欢他,他更希望他们能够怕他,恐惧远要比爱安全稳固。可是佩格总是没有办法给汤姆想要的东西,她没有办法怕他,她只会把那些无用的爱都尽数抛给他。
汤姆看到了琼纳斯沙菲克,他曾经想要利用他接近纯血家族的圈子,后来他又找到了更加便捷的途径,很快就把琼纳斯忘记了。他朝着佩格点头,在他们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汤姆莫名地觉得那双纯澈的蓝眼睛非常熟悉,他稍微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已经走上楼梯的佩格。
而在这一个瞬间,佩格也在扭头看汤姆,她没有想到汤姆会停下来。他们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另一个站在走廊的尽头,却正好对上了目光。
佩格在蛇的身体里的时候,因为周围很长时间只有汤姆一个会喘气的生物,所以经常盯着他看。偶尔汤姆会对上目光问她在看什么,佩格理所应当地回答:在看你啊。
这是长久的丶无用的凝视,目光里什么情绪也不包含。蛇的瞳孔跟冬天被冰冻住的湖面一样冰凉冷酷,但佩格的视线却是柔和的,这产生了一种很神奇的倒错感,汤姆会觉得在低温生物的蛇的身体里,却住着属于人的,滚烫的有温度的魂魄。
3
被注视的人也会获得幸福吗?
会啊会啊。因为被爱的人就是幸福的人啊。
佩格一直到如今也没有学会爱是什么。玛格达因为爱而死亡,死亡是不好的。所以爱也是不好的。但她是笑着死去的,那么爱就变成了灰色。多蕾西为爱痛苦丶长久地哭泣丶尤利塞斯因为爱而自私地伤害别人,断送别人的未来。这让它更像是一种天灾和瘟疫。可是,可是,事实是这样的吗?
它是好的事物,还是坏的事物呢?
爱是死亡吗?爱是痛苦吗?爱是自私吗?爱是汤姆里德尔嗤之以鼻远不如恐惧的廉价石头吗?
佩格也在阳光的注视下行走着。
太阳告诉她:爱不是死亡,爱不是痛苦,爱不是自私,爱也不是某一种石头,爱只是爱。
第78章 诺特的选择
地窖的走廊常年都是阴冷黯沉的。墙壁呈现出泥砖一样的灰青色,烛台的托盘像是一双双枯瘦如柴的手从墙壁里伸出来,托起了一团团明暗不定的火。正对着几扇玻璃窗的火光映照在上面,会有看到光追慕过来的鱼群逗留此地。
它们是不是以为在湖底也有太阳?想要努力地靠近,却又总是被玻璃挡住,所以才会一直在这里等待,长久地等待。佩格有时会趴在冰凉的玻璃上和它们对视。她对它们说:这里的太阳是假的,往上面的地方游去吧,等离开了水面,那里才是真正的太阳。等到下一阵湖底的暗潮涌来的时候,鱼群就被吹散开了。佩格在玻璃上只能看到依然缄默地燃烧的两团火焰,像是要海水都烧出了两个黑黝黝的窟窿。
佩格总是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一开始觉得这是因为蛇和人的思维不一样。可是在汤姆离开了孤儿院之后,跟更多的蛇接触了,蛇会天生为蛇佬腔而颤栗,听从于蛇佬腔的吩咐,所以对汤姆来说,蛇是最安全的生物,人类会违背他的意愿,因为他目前没有足够的能力慑服他们,而蛇会,这是天然的压制。它们却跟佩格也全然不同。他没有再见到过佩格这样的蛇。她不怕他,却也不会离开他。汤姆里德尔的手心空无一物,他没有掌握着佩格莉塔的软肋,也没有那种来自生物本能的威慑,可佩格莉塔的骨头依然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