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有第三个人知，毕定是你这张嘴。”
荣玖锦盖上了被子，她整个人都躺在床榻里头，感受着床底下松软的被褥，她眨了眨眼，仔细的摸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样的富贵日子……还能过几天了。也不知道到时候究竟是飞黄腾达还是彻底掉下地狱了。
“你就不想问问陛下往后的打算如何？”陆清郎又贴过来声音极其轻，似乎带着几分诱惑，荣玖锦自然是想知道的。
她猛的坐了起来。她眼睛似乎都亮了几分。
“自然是想知道的，毕竟事情关乎我们俩……往后的日子。是生是死，是贫是富。”
“你靠近一些，我偷偷说与你听。”陆清郎一边说着一边从腰中取下来一个香囊伸手递给了荣玖锦。
荣玖锦想要听得仔细，心里恍惚间松了一口气，突然她定看着手中的荷包。她仔仔细细的摸了一下上面的纹路。
“这是我给你的。”陆清郎轻声告诉荣玖锦，他顺势伸手轻轻的揉了揉荣玖锦乌黑的青丝。
“这绣工……显然就是女子的手艺……咱们如今都不知道往后的日子究竟能不能过得下去了，夫君即便心里面有人，也暂且放下，别累了人家。”
荣玖锦瞥了眼这话倒是说的淡定。
“我什么时候说要纳妾了？你又在胡言乱语。”陆清郎笑道。
“我不过与夫君说笑话罢了。”荣玖锦露出来了两颗白牙这才回了那么一句，她立刻就要伸手拉开香囊，陆清郎却一把握住了荣玖锦的手。
“明日我就要出差了，你倘若这个时候睡不着，不如起来替我收拾收拾行李，这个香囊里头……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若我不在……这就是我留给你的退路。这个时候看了也是无用。”
陆清郎喉结滚动，他已经躺在了后头的枕头上，荣玖锦思虑片刻，终究是把香囊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这么突然？你要去哪？”荣玖锦声音柔和了许多。她也越过了陆清郎点亮了蜡烛。
富儿也紧跟着进来了，富儿什么都没有问，想来刚刚松子毕竟都已经告诉过富儿了。
富儿不知道朝廷中的利害关系，此刻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荣玖锦拿着衣，富儿就在旁边帮着收拾收拾。
“去沪中。”陆清郎认真回答荣玖锦，荣玖锦捏着衣服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沪中那可是太子外祖家所在的封地，陆清郎既然决定过去了，恐怕站的还是皇帝这边。
帮着皇帝查太子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把所有的路都走死了，荣玖锦不由得想着……倘若皇帝不想让太子登基。
那么最佳人选又该是谁？皇帝兄弟姊妹早已经死绝了……唯一要提起的那就是前一久才前往封地的……逍遥王一家。
荣玖锦心里面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倒是收拾了不少东西，又玩新的香囊全都塞在了陆清郎的荷包里头。
“怎么去？骑马走水路还是坐轿子？”荣玖锦坐在床边询问陆清郎。
她轻轻的捏了一下陆清郎那双大手，陆清郎闭着的眼这才睁开了。
“我瞧着你似乎是有些害怕。”陆清郎声音很低，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心里，仿佛一层一层抛开了荣玖锦隐秘的心。
她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夫妻二人早已经说好了一块儿过日子，哪怕是夜里抵死缠绵，却也没有说过这些掏心窝子的肉麻话。
陆清郎马上就要走了……看着这张脸荣玖锦却又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害臊。
“咱们是夫妻，你要是死了我绝没有好日子过，我担心害怕不也是正常的吗？”荣玖锦避而不谈。
她知道陆清郎想要听一些什么，可是做什么怎么过，向来不是嘴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那嘴上说的一般长久不了，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时间久了方能见真心。
“是是是是，夫人所说的都是对的。”陆清郎开口应和着荣玖锦。
离开的前一夜，陆清郎反而显得愈发的平静，荣玖锦久久辗转难眠，直到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腰。
“我明日就要走了。归期未定……”陆清郎这话说的稀松平常。
其实仔细算来成婚一年多，陆清郎已经出差好几次了，只是这一次荣玖锦心里面有些怕。
可是前几次……荣玖锦心里面自然也是怕的……但是好歹后来都逢凶化吉了。
只希望这一次也能够犹如以前的每一次一样。都能够逢凶化吉。
“那怎么办？”荣玖锦眼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她到底是伸手勾住了陆清郎的脖子。
主动献上了吻。
唇齿相依。
荣玖锦闭着眼羞怯的看了一眼陆清郎，很快她又盖上了眼帘。
先主动的反而害了羞……到了后头自然一发不可收拾。临走之前陆清郎早已经穿戴整齐了，荣玖锦眼皮子都打不开。
“走了。”
荣玖锦能够感觉到黑影落到了自己的眼前，那人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睁开眼，却只看到陆清郎背影，还有关上的木门。
从前夜里陆清郎大概都是不管不顾的……可昨日夜里，他分明……
荣玖锦手指微微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仿佛滚烫还残留着，可是中途陆清郎早已经抱着她去洗漱了一场……任由什么也早就没有了痕迹。
陆清郎其实心里也没底。
荣玖锦倒是看出来了，可是陆清郎既然在外头，她再担心也是无用的。
反倒不如守好了家门，叫陆清郎在外头万事无忧，想要再次入睡，却昏昏沉沉的睡不着，直到天微亮的时候……荣玖锦这才入了睡眠。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隔壁院子的那两个妯娌却又来了一场，荣玖锦睡得饱了，自然也能跟她们俩好好的掰扯掰扯。
昨日还甩脸子，可是的夜里陆清郎一点油皮都没破，两人自然也就过来巴结荣玖锦了。
“我还以为……督察院出了什么大事……大哥几日未归，我这颗心啊始终都是悬着的，还好大哥回来了，我这颗心到底是放下来了。”曹丹青做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吐出来了一股浊气。
昨日与今日实在变化太过于明显，荣玖锦看在眼里都觉得好笑。
无非眼看着陆清郎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如今又被外派，可不就是陛下重视……这才给了重任。
昨日也是着急撇清关系。今日却是上赶着巴结。
人都有两副面孔，尤其是眼前的曹丹青。
“二嫂，我昨日早就跟你说过了大哥那么聪明的人……能有什么事情？想想从古至今连中三元的人又有几个？”王紫艺微不可见的蹙了眉头。
小声呵斥着曹丹青，曹丹青如今管着全家，而且辈分要比王紫艺大上一些，王紫艺这可就是口无遮拦了。
即便有什么错处，也是看破不说破的，当着人的面点破，曹丹青脸色瞬间铁青。
“三弟妹昨日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说大哥已经一天一夜没回来了，搞不好出了什么事情，这才急匆匆的去叫了我来……说的好好的，说要跟大嫂撇清关系……我是个急性子相信了你的鬼话。”
曹丹青拿起了自己的手帕，不动声色的放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眼睛里面却一滴眼泪都没流下来。
王紫艺猛的站了起来：“大嫂你可别听二嫂瞎说！我自从嫁进来一直对大嫂都是非常敬重的！这简直就是污蔑！”
王紫艺涨红了一张脸。
“所以你们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呢？”荣玖锦声音轻飘飘的，她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两人上杆着巴结自然是有事相求。都想在她眼前博得一个好名声。
所以就相互拉扯对方。
说实话这样的手段并算不上聪明……而且还会两败俱伤。
倘若今日是她，她就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免得让人脸上难堪，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荣玖锦这话一问。
两个人急于自证，你一句我一句，居然就这么吵了起来。
“你不过是和我一样的！昨日装的好了些……就是，就以为可以爬到我的头上去了！”曹丹青气急败坏了，她到底也是刚刚嫁进来的，年轻年轻，说不了两句，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掉。
王紫艺也不甘示弱，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她眼泪也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我对大嫂一直敬重！昨日我也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大嫂倘若我说了这样的话……那就叫我五雷轰顶！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王紫艺说出这番话来，曹丹青气势明显就弱了下来。
“好你个王紫艺，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弟妹，就连你嫁进来的事情都是我……亲力亲为……你如今反倒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了！居然不尊长辈！我虽然比你大不了多少……可我终究是你的嫂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反倒是气势十足，荣玖锦冷着脸道。
“两位弟妹，你一句我一句的，反倒让我晕头转向了，你们就在此处，事情分辨个清楚，再来找我说理。”
荣玖锦这句话扔出来，她也站起身子来，伸手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自己有些褶皱的裙摆。
听到了这话，两人似乎这才幡然醒悟，她们即便吵出花来，荣玖锦恐怕也不会太过于相信她们二人了。
“或者说是分辨不出来，那就是两位弟妹都有了，我自认为从没有亏待过两位弟妹，你们既然心里对我如此不满，往后就不必再登门了。”
说完这话，荣玖锦扶着旁边曹丹青的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徒留原地的王紫艺同曹丹青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主仆二人走不了多远，很快又听到了后头吵闹的声音。
“你可真是个蠢货，咱们俩吵成这样子又有什么用，她人都走了，弟妹难道觉得踩着我……她荣玖锦就能给你什么好处不成？”曹丹青冷哼一声。
王紫艺同样不甘示弱。
“我说的哪一句话说错了？大嫂空口无凭污蔑我……现在好了大家都弄不成了。李夫君的差事没有着落，我夫君的同样也是。”
王紫艺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水泡的久了，只剩下一片苦涩，王紫艺吐了两口，立刻把茶水放到了桌子上扭头离开。
荣玖锦倘若前头一句是让二人翻然醒悟，那么后头一句，就是让人两人心中一紧，非得分出个高低来。
恐怕两人是得较着劲了。
第103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姑娘随意说了两句，隔壁院子里的，恐怕这两天都不会消停下来了。”富儿如今对隔壁院子里的两个反而有些了解了。
说到底不是一家人，从前姑娘没嫁进来的时候，一大家子人的心就不在一处，如今隔壁两个夫人嫁了进来，只会渐行渐远。
哪怕是两兄弟，那边两个今日还不是闹到了如此地步。
富儿忽然觉得姑爷没有同父同母所出的兄弟姐妹……也是个挺好的事情。
“咱们去一趟婆母那边。”荣玖锦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腰间的香囊，她大拇指轻轻的不动声色的拂过，她倒是想要打开，但是……她也不是个傻子。
她大概能够猜得出陆清郎最后留下的东西是什么……她吐出一口浊气。
“姑娘？咱们去不去？”富儿又问。
荣玖锦这才回过神来，两个人一起直接去了裴珠衣那边，裴珠衣早就已经在院子里头坐着了。
自从嫁过来以后，裴珠衣起初是身子不好，所以从来不曾外出，到了后头……身子好了一些……这才传来了西城的事情。
裴珠衣这才出来主持局面，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来了？”裴珠衣轻轻的挑了挑眉头，她准备了一杯热茶，亲自递给了荣玖锦。
荣玖锦双手接过她有些意外：“婆母早知道我今天要来？夫君离开之前可有跟婆母说些什么？”
荣玖锦也只是不经意间的问题，裴珠衣略微的抬了一下手，屏蔽左右，亭子里头就只剩下了二人。
这段日子裴珠衣忽然又喜欢起了种花，院子里头花儿都开了花骨朵，倒是比荣玖锦竹通苑显得更加好看一些了。
“他这个闷葫芦性子，向来不会跟我说些什么，只是大家都在天子城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裴珠衣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气色好了许多，可是岁月依旧在人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不显得老，反而多了几分沉淀。就这身上的气度……也是没有人够比的。
到底是首辅嫡女，即便现在娘家落魄了，可是小时候所学的那些，足以让她一辈子受益。
有些在官场上男人都看不清的事情，裴珠衣反倒看的更加清楚。
“婆母在后宅之中才知道那么多……比儿媳强多了。”荣玖锦坦言。
“既然婆母知道这些事，夫君离开之前交代儿媳的事情，儿媳自然也要一一做好了。”
她神色自然，裴珠衣既然早就已经知道了，荣玖锦自然也不用多费口舌了。
“他什么打算？”裴珠衣问。
“夫君说，如今朝中事情未明，不过总归侯府身份摆在那里，更何况这么多年来，猴爷兢兢业业，倒也没犯下什么错误，如今看来那边是最安全的，所以只盼望婆母搬回从前的住所。”
荣玖锦说完这一番话，这才抬头打量了一下裴珠衣脸上的神色如何。
只是还没看到什么，裴珠衣这已经直接松口了。
“好，只是不知他又是如何打算你的？”裴珠衣眼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她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荣玖锦没想到裴珠衣在此刻还能如此保持镇定，说句不好听的，陆清郎有这条命过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到底是母子。陆清郎也是眼前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若是他在寻常人家，恐怕家中的老母亲已经要哭瞎双眼了。
荣玖锦更没想到的是，裴珠衣没有去问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又拉扯大的儿子，反而问了她这个儿媳。
荣玖锦嘴唇抿的发白她心下多了几分动容。
“婆母，不必担忧，夫君早就已经替我找好了退路……只说是妙计……不到关键时候不能开。”
荣玖锦垂下眼帘，她已经扯下了自己腰上的香囊，伸手递给了对面的裴珠衣。
裴珠衣接过来看了一眼。
大家都是聪明人，万不得已的时候无非就是太子登基……陆清郎未归的时候。
里面装的是什么，眼前的两个人心知肚明，其实昨日陆清郎说到这里的时候，荣玖锦就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无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他也算是为你打算过了，东西收好，倘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能够派上大用场的。也能够留下你的性命。”裴珠衣小声的交代荣玖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