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是赴死的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他不会为愚蠢的父亲陪葬。
第92章 :过继风波
孟太后去世了,但是她留下的风波依旧没有停止。
其实世人都知道,孟太后的历史使命在赵玖坐稳了皇位,也就是以南阳为陪都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但是这丝毫不能否认她的历史贡献,所以赵玖下令按照最高规格给这位三立两废(最后一次是张邦昌等拥立她为宋朝太后)的传奇皇后发丧。
这就产生一个新问题,哲宗无嗣,谁来当孝子呢?别看赵官家说的言之凿凿,他当初把赵子偁的次子送到孟太后膝下抚养,未必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没想到孟太后去的这么快。赵官家觉得自己亲自为丧主,吏部侍郎李经就问道:“官家是以侄子之礼,还是以嗣子之礼?”
这话算是问道要害处了,别说再做的重臣,就是东京城里说书的卖烧饼的,都知道赵官家对他老子太上道君皇帝啥态度,也就是靖康之耻实在让人痛苦,赵官家本人又实在争气,才没人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做文章,但臣子们总希望自己辅左的君王百年之后没啥骂名,但赵玖的脾气是连一点体面都不给二圣刘,众卿家拗不过这位主,只好曲线救国,想到过继到哲宗一系这个好办法。
毕竟哲宗算是神宗长子,孟太后又对官家有册立之恩,官家一旦过继,不仅算是知恩图报,皇位更加名正言顺,而且还可以最大程度上摆脱二圣的恶劣影响,毕竟只要手续办完,两人自动成为叔父和堂兄,血缘没变但是宗法上可就大大不同了。
李经一起头,底下的重臣那个不是人精,纷纷对哲宗歌功颂德,说他身后无子嗣是多么可怜可惜,官家您应该奉献自己成全礼法,这是大大的孝顺。
这不知道的,这文治武功还以为说的是柴荣呢!
赵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反正这个时空那么多事都不一样了,但他一个现代人,总觉得怪怪的,而且关键此事是加分项而不是必选项。
说句大话,哪怕赵家两位祖宗复生,他赵玖的皇位也已经不可动摇了!
于是他道:“太后新去,朕知道各位的意思是借这个机会,厘清宗祧,但是朕觉得还不是时候,毕竟涉及礼法,那些道德君子能给朕整出个万言书来,实在没有耐心。这样,朕以子礼为太后服斩衰之丧,等太后下葬之前,解决这件事情。”宋朝制度,帝后生前不修建陵寝,等到死后七月修好了直接安葬。
当然也有例外,就是格外讲究的太上道君皇帝,不过大概率他是用不上了。
他都这样说了,等于是留了余地,宰执们都不敢过于逼迫,只好商量起了国家大事,赵鼎身为首相,当仁不让地道:“官家这二十七日需要为太后守灵,非重大事务不可打扰,今日请先定个基调吧。”帝王守孝,以日代月,但守孝期间还是很严格的。
赵官家颔首,道:“好,朕一样一样地说,首先赵尚书(赵元显)说的对,凡朝会、宾客、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延、册封事,国丧期间皆停下。凡外吏朝觐,诸国使者,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思,由鸿胪寺主持。”
鸿胪寺卿王伦赶紧出来接旨。
就是黄河的事不能停,尤其是东京以东必须在注意防洪。此时交给尤提督负责,上游考察建立堤坝之事由赵通判负责,所有河道事务萧恩萧御史都有权越级监督。刘洪道总览,另外需要注意在宁夏植树,这是十年之计。都不要停下。”
众大臣忙称是,其实赵官家这一次巡河成果已经很显着了,至少东京附近就没有洪涝灾害。
“再就是燕京的事,胡寅可有奏报?”
张浚接着道:“好叫官家知道,胡寅奏称已按照官家意思,在丰台和朝阳售卖房产铺面,很是缓解了新都的经济压力,年前燕京四门都能修好,扩建道五环的话还得明年,请示官家要不要为城门赐名!”当然他还说官家可以来过年,谁也不会多嘴的。
“这不是急事,叫他用心即可,另外催一催海港......算了,他办不来这个,朕守孝之后自己来吧。还有一事,太后之丧礼虽是国丧,不可过分扰民,官员之家白幡七日即可,百姓者三日。”
开封府尹阎孝忠立即领命。却听赵官家又道:“还有,今年就不举办科举了,前些年招考进士已经很多了,今年缺口不大,就不要为冗官造成隐患了。”
宰执尚书们虽然各有心思,但还是应下了,进士又称为天子门生,天子说今年不招生了,谁也管不着啊。
“最后,皇子公主服丧七日后,就请韩世忠和岳飞带到岳台,体会一下什么叫军人操练,不要长于深宫什么都不知道!”
韩世忠和岳飞万分无奈地接令,对视一眼,想着商量一下如何放水,细皮嫩肉的小皇子,你真当大头兵给整治,他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说完这些,赵官家留下一众一套白衣罩在官袍外面,白绫系在官帽上的大员,回后宫灵棚里守孝去了。官员也得守孝,但总得留下办公人员,一般都是轮换着来。
其实现代人对古代礼法的严苛很不能理解,居然二十七日结庐而居,只吃白粥,想饿死孝子啊!
他头三天一是做做样子二是真心送这个伯母一程,到了第四天就觉得差不多了,就命令杨沂中晚上给他送点肉食进补。第六天,忽然灵光一闪,伯母的经历和朝鲜那个仁显王后何其相似啊!
他虔诚地跪在灵前,准备再进行一次抢救性抄袭。
不过赵玖不在朝堂的六天,可谓是风云突变,以至于第七天事情严重到打扰了守孝的赵官家,请他亲自到场崇文殿地步。
李光递上八百里加急文书,前太子、现任安定侯赵谌首告其父赵桓被人胁迫,参与谋逆,他还举报了一批人,其中竟然包括了着名大臣章衡的孙子章端亮。
章家,福建大家族,宰相章得象、章惇都出自建州章氏。
——小剧场番外——
王城风云
这么些年,宋朝的皇帝们其实也很经打了,赵匡胤有事没事就要打人一顿,而且都能找出理由。所以他们第二天也就都知道了孟氏来了地府,可问题是人家住进太祖家里去了,别人也不敢进去,冲撞了贺皇后,赵煦很想过继个皇帝儿子,但也怕祖宗的盘龙棍啊!
只好烦躁地说:“孟氏明明对赵玖有大恩,为何不在死前要他入嗣,弄得现在这般尴尬。”
但没想到,鬼差隔几天又带来一个美人儿,弄得凑在一起的太宗子孙诧异,“这是谁家皇后,不会是赵玖的妃子死后追封的吧?”王城不允许妃妾进入,除非是转正的皇太后如薄姬,或者是死后的追封的皇后如孙权的步练师。
没想到那美人一身的仙风道骨,来了之后只想鬼差道谢,看也不看宋朝的其他皇帝,就直接向太祖夫妻的宅院走去。真宗赵恒大着胆子叫了一声,“你是谁家孩子啊,就算先去拜见太祖,也得告诉我们是谁吧?”
那女子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赵元侃,百年未见,忘了老身了吗?”真宗忽然一个激灵,再仔细一看,赶紧拜倒,还不忘拽上刘娥和儿子,道:“伯母万福金安!”
美人也不理他,径自离去。刘娥好奇道:“官家,她是太祖的哪一位皇后啊?”看着真漂亮。
赵恒捂着心口道:“快快,都回家去,孝章宋娘娘来了,别在这儿等着挨打。”
懂了,赵光义可是把寡嫂欺负到死,死后张广义也不为皇嫂成服,亦不令群臣临丧,完全不合宋氏身为前朝皇后应享有的礼仪。
就凭这,赵匡胤不打人就怪了,不过大家还是很好奇,宋皇后怎么过了一百多年才来,而且像是很有修行的样子。
到了太祖宅里,贺贞正在和孟如寄洗衣服,听有人敲门,问道:“是谁?”
“妾名宋蕴,来拜见夫君和贺家姐姐。还有个好消息带来。赵玖那孩儿,其实是我们这一系的子孙。”
“砰”地一声,孟如寄正准备晾干的衣服又掉进了盆里。她没听错吧?
贺贞也同样惊奇,开门一看,这般美人真是我见犹怜,何况老赵。不过还是问:“宋家妹妹,这可不是乱说的?”
宋蕴温婉一笑,道:“自然不敢乱说,姐姐快去请夫君回来吧,妹子在黎山老母座下修行百年,有点所得,这孩子就是来救我们大宋的。”
第93章 :赵玖的身世(上)
赵谌这个名字,对于建炎朝的新秀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但是老臣子们则清楚地知道,这是太上道君一系的嫡长孙,曾经一度被立为太子,如果没有那场滔天大祸,乃是妥妥的皇位继承人。
但是这又怨得了谁呢?
等到赵官家守灵结束,孟太后的梓宫移居别殿以冰窟水银封棺。赵谌这个重要证人则由重兵保护、许景衡看护来了东京,赵官家知道这事儿小不了,干脆带着秘阁半数重臣一起接见,连刚从来州养病回来的吕好问都没落下,当然,这么大岁数了,坐着回话吧,咱们这么多年了不用瞎讲究。
赵谌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到了这个时候,无非生死两条路而已。反正等着也是死,不如搏命拼一把。但到了曾经来过的崇文殿,看着九重宝座上那个不甚熟悉的叔叔,和威严的紫袍官员,精干的御前班直,他还是胆怯了。
宫阙如故,却散发着与十余年前截然不同的新鲜气息,当年十岁的他如牛羊一般被扯出这里,到处都是放肆的蛮人,尖叫的宫女,百年的富贵窝成了人家地狱。而如今简朴中的赫然威望尽在眼底,他实在不懂,那些人怎么还敢妄想推翻这样的君主呢?凭什么?魑魅魍魉的手段还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流言?
脑子不停运转,但身体却格外熟练地跪拜道:“罪臣赵谌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玖已经知道一点来龙去脉,但也得装装样子,道:“汝自称罪臣,何罪之有?”
赵谌可不敢说因为我爹大逆不道所以我有罪,那不是把官家也带进去了,只得说:“臣父湖涂,不忿陛下命他写《靖康回忆录》私下牢骚记在纸上,就是那句‘吾学陈思作豆赋,弟效魏武观沧海’牢骚之言,被有心之人拿去威胁,臣在不久前得知。辗转反侧,想着终是忠孝不能两全,犹豫半月方才首告,自知有罪。”
这话说的,吕好问这敦厚之人都有些不忍,道:“子为父隐,虽涉及谋逆,无法容情,但是犹豫一二,也是人之本性。”
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希望渊圣无论如何,皇帝都绕这个赵谌一命。
十二载君臣,吕好问从政治到学术自然是向着当今官家的,但他受渊圣赏识,轻易拔擢为御史中丞、兵部尚书,对待渊圣夫妇还是这么一些君臣恩义的,想着能帮就帮一把。
但渊圣自己找死,他也没办法,只能尽力保一保赵谌,也算对得起朱皇后了。
赵玖也不能不卖他面子,道:“吕公相说的对,你先起来,《刑统》规定,事涉弑君谋逆,虽子可以告父,妻可以告夫,皆不罪。你既然已经来了,也想必明白了这一节,说说吧。”
“好叫官家知道,八个月前,臣奉圣旨,在扬州玉田韩氏之女韩七娘成婚,婚后理应去洞霄宫拜见臣父,但韩七娘乃是金贼万户韩常之女,对家父言语很不恭敬,臣父第二日就说病了,臣只当是为新妇所气,怒而与妻子争执,随后便去侍奉汤药。不想臣父这病是越来越奇怪,不仅药石无用,还经常噩梦,冷汗直流,臣便留了心眼,看他与谁来往,果然见着一二鼠辈登门,经常一谈就是好几个时辰。还要背着往来道士火工。”赵谌澹然说道。
听到这里,同样回来述职的曲端就忍不住道:“彼时官家遇到骊山之险,渊圣应该恨不得缩起来才对,人人也得避着他,这样鬼鬼祟祟上门密谈,傻子也知道有不妥?”丝毫没有想到骊山之变他责任虽然不大,但也牵扯其中。
听得枢密使张浚头大,皇室之事咱们就是来做个见证的,有你插嘴的份嘛?这毛病能不能改改!还说什么脾性不变,我看是本性难移,于是呵斥道:“曲大,御前议事,休要打断安定侯。”
曲端一撇嘴,算是给了名义上顶头上司面子,没再言语。
赵谌反而越发坦然,道:“无妨,镇戎郡王说的也恰恰是在下所想。官家,骊山之事传开后,臣父那是日夜恨不能捂着被子,不过这倒也正常,如曲郡王所说的,这些来探病的人才不寻常。他们虽然隐秘,但臣留心,总能探查到一二,虽不能查出主谋,但也知道出资之人乃是建康薛家,建州章家,而为之联络的则是政和二年的状元莫俦。
说到此人,倒有一大半变了脸色,一向同情南方在野党的马伸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最后只化作了,“乱臣贼子,无耻之尤!怎么还有脸活着!”吕好问和许景衡等也是怒目而视,恨不得骂死他的样子。
赵玖茫然地看向吕本中,听这位世家老公子解释道:“官家,这莫俦中状元后,因才华出众,便得以入仕任承事郎、校书郎、迁起居舍人,靖康元年,擢为吏部尚书、翰林学士、知制诰。二圣对他可谓圣宠优握,但此獠甘为金人爪牙,二圣被扣押后,逼迫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安定侯出城。百官军吏奔随号哭,范琼恐生变,刀剑挟持安定侯与朱太后同车送往金营。后此人引金国使臣检视府库,积极为金人传旨立张邦昌为帝,人称之为'捷疾鬼'。后来官家登基,李公相为了大局,放过了他,只是流放流放全州。臣也不知他是如何活到现在,还能被放回杭州的!”
赵玖听后目瞪口呆,许久方道:“他为虎作伥,逼迫你母子至此,你父居然还与他为伍,朕这大哥,脾气真是.......太好了!”
殊不知靖康那年,就是国之将亡,妖孽频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毕竟人类历史上也没有两个天子一起主动投敌的。
饶是赵谌做好心理准备,听得这话,也不由又是难堪,又是愤怒,接着道:“所以臣见到此贼子,难以控制,当即挥拳相向,打斗之间,倒是听了很多悖逆之言,那贼子居然说官家不是太上道君皇帝的亲子。”
原来是这话,赵玖内心毫无波澜,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哦,是说朕是狸猫精还是犬妖附体啊?”
底下大臣们也很平静,明道宫以来,这事儿听得多了。
不料赵谌豁出去了,石破天惊道:“不是,他说官家实乃宗室赵令稼之子,为平成太后(韦太后)所抱养,有道君皇帝乔贵妃为证。”
一时间,偌大崇文殿鸦雀无声。赵玖茫然地回过头,问杨沂中:“他们说的,是.......朕?”
忽然,吕好问站起喝道:“出此言者,悖逆荒唐,污蔑太后,请陛下立刻灭其满门。”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赵鼎迟了片刻,也跟上道:“的确如此,想太上道君有子二十余人,何必抱养。”
万俟卨甚至抢在了张浚之前,急道:“何况当时太后位分不高,如何能够轻易抱了别的孩子来,宫中皇后,内侍省和二十四尚都是摆设吗?”
别看太上皇名声坏的大臣们都想给皇帝换个爹,但是若说官家不是赵氏血脉,这事儿就大了。孟太后凭什么册立官家,百官为何拥护,还不是因为靖康之后,赵氏皇族嫡系就剩了这独苗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