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礼：“先记我账上，等应桦还了，她就有钱了。”
梁述：“……”
这晚过后，应朝朝又有些悄悄躲着姜言礼，不为别的，就是难为情。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实在不想看到自己满脸坨红的傻样了。
知道被玉文大学录取后，应朝朝查看了玉文大学的论坛，找了很久看到了一位古典文献学专业已经毕业两年的学姐发帖。
这位学姐定的也是出版业方向，她在帖子里写了自己的心得，告诉学弟学妹们，如果要在出版业打拼，理论知识和技术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实践。她提议有条件的话，进大学就开始找出版业的实习工作，薪资不重要，重要的是混经验和人脉。
帖子里还提到，出版业的专业知识严格来说更倾向于是一种工具，和语言类学科在实际应用上并没有多大差别。如果要从事出版业，最好能确定自己想走的方向，辅修这个方向的学科。
玉文大学有一项规定，大二时可以选择申请双学位，辅修一门和主专业不同的学科门类。除了申请时间有特别要求外，大一年级的专业课成绩好坏决定着申请是否能通过。
应朝朝一直对民俗学感兴趣，玉文大学又刚好有民俗学的本科生、硕士生基础课和选修课。于是她很快拟定了自己的计划：立刻开始找和出版业相关的实习工作，等开学了努力提高大一的专业课成绩，既能争取奖学金，又能申请辅修民俗学为第二专业。
应朝朝这么想着便花了一天时间在外面跑了一圈，找到了三家离家不远的出版社，又上官网查看他们的校招和社招内容。
大概晚上熬了夜，第二天她睡过了头，匆匆忙忙捞起吧台桌上姜言礼给她留的早饭就往文承庄园去了。
恰好是大学录取的时段，文承庄园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哪怕能坐着休息会，一整天下来她也是腰酸背痛，感觉自己像被卡车碾了似的。
这一天直到快11点，应朝朝她们才完成了当日的工作。她换了衣裳要走的时候，在员工休息间看到了褚羽的背包。
“小瑭，褚羽还没回去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钱小瑭歪歪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不说我都忘了。昨天有个崔家少爷购买了两天的庄园租住服务，指名让褚羽去。不过这会应该已经退租了。”她们刚好走出餐厅门，她指了指西边的小庄园，“喏，就是那，03号，‘西边月’。”
应朝朝有不太好的预感。
“崔家少爷，崔辰野？”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钱小瑭点点头。
应朝朝的脚步慢了。她想起崔辰野霸凌褚羽的事情。现在和她同届的都已毕业，没了姜言礼和崔英浩的压制，也不知道崔辰野是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人了。
“小瑭，你先走吧。我过去看看。”她说着给褚羽打起了电话。他没有接听。
钱小瑭轻喊：“那你抓紧。再20多分钟末班地铁就没啦。”
应朝朝摆手：“知道啦。”
她往03号小庄园走，走了几步停下了，回转身去找了餐厅部的值班经理黄虞。她不是没想过找庄园部的经理，只是丰富的打工经验告诉她，一旦让对方经理知道底下的人是个麻烦体质，那兼职多半就保不住了。她不想因为误会就给褚羽招来麻烦，可又确切感觉到他大概逃不掉被霸凌的可能性。
“好，我和你去看看。”黄虞听她这么说，就和她一起去了03号房。
文承庄园的小庄园其实就是两三层的叠墅，带一个小型花园和游泳池。
她再次打电话给褚羽，然而对方还是没有接听。
小庄园一楼的门开着，大概没有插电卡的关系，里面黑洞洞的。黄虞没有庄园的权限，自然也开不了灯。
应朝朝站在客厅，响亮地喊了声：“褚羽？”
“褚羽？”他们用手机灯光照着，把一楼都逛了遍，又往二楼去。
在二楼次卧，他们听到卫生间传来一声暗哑低弱的呼声。
“学姐……”
应朝朝松了口气，过去查看发现卫生间的移门被人用简易晾衣架抵住了。
她刚想把晾衣架拿开，就闻到了从移门底下泄出来的带有大海气息的雪松味信息素。
是褚羽的信息素，浓郁得像被焯烫了的空气。
好险，她没有把晾衣架拿开。
“……你易感期了吗？”她退开一步。
黄虞在旁皱了皱眉，拿出手机一通操作。
“他们喂了我……诱导剂。”一门之隔，褚羽死死压抑着想夺门而出的念头，“学姐，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能不能……”
“……”应朝朝急忙打断他的话，“黄经理也在。我去给你找一支抑制剂来。”
褚羽沉默了会：“好，麻烦你们了。”
她刚想走，黄虞拦住了她。
“这里没有抑制剂自助机，庄园里面也只有Omega的抑制剂。”他声音微冷，“你在楼下等，我去找一个来。”
应朝朝点头，和他一起先下了楼。黄虞去找抑制剂，她则等在了03号庄园的门口。
今天有很大可能会赶不上末班车，应朝朝冷静地想了想，发了条信息给姜言礼。
【拂晓】：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
姜言礼立刻回复了。
【礼】：不是下班了吗？
【拂晓】：褚羽出了点事，应该很快能解决。
【礼】：好。
他的这条回复明显慢了很多。应朝朝就不自觉地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提褚羽？
约莫十分钟左右，小庄园的门被敲响了。
应朝朝探出脑袋一看，看到了提着袋子的黄虞，还有姜言礼和梁述。
应朝朝：“你们怎么？”
黄虞急忙进门：“刚好遇上，抑制剂还是问姜少拿的。”他往前走，“我先上去。”
梁述看了姜言礼一眼，脚步一迈，跟上了黄虞。
少女显得有些局促。
姜言礼抬手看了下手表，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门外带，“还能坐地铁吧？我们现在过去是不是还来得及？”
他拉着她走在绿荫小道上，动作非常自然，像做过千万遍似的。要不是他略略偏头问她时露出那在路灯下烫红了的耳朵以及试图矫饰赧然显得多话，应朝朝差点就信了。
“还来得及，跑起来的话。”
应朝朝将手机塞回包里，忽然就被青年带着跑了起来。
应朝朝吃惊：“你不坐你的车吗？”
姜言礼：“让梁述送那个Alpha了，不适合一起。”
他完全可以让梁述叫辆车送回去，只是他更想尝试和她一起坐地铁回家。
应朝朝一路被拉着跑，所幸地铁站并不远，他们刚进里面，就听到末班车进站的播报声。
四周都是行色匆匆的深夜加班人。姜言礼的高个长腿，笔挺的西裤，以及略显冷淡万事不管的眉眼神态和加班人的疲惫颓丧全然不同。
他过安检、机器扫码的姿势生疏却正确，眼里偶尔有细微的困惑，很快又自行消散。
见所有人过了安检后，焦急匆忙的神态都倏然放松，青年显得有些疑惑。
姜言礼：“不用跑了吗？”
应朝朝摇头：“只要能按时进站就好，末班车会等大家一起。”
姜言礼点点头。
应朝朝：“你坐过地铁吗？”
姜言礼低了低眸子：“没有。我查过步骤。”
应朝朝微怔：“……没有必要这样。”
她私心里仍觉得勉强别人为自己改变实在是一件让人有负担的事。
少女面上迟疑，神色纠结，似乎半点也没有感受到网上说的被人陪伴的甜蜜和开心模样。
姜言礼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在两人要上车时，他拉着她停了停，让别人先上去。
“朝朝，我不是特意花时间来坐地铁，只是恰好有这个机会。”他低低解释，“是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生活。”他微叹口气，“我们确实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但也仅仅只是不同而已。这不是差距，更不是隔阂。”
他拉着她上了车厢。
少女一直蹙眉沉思，直至下了地铁，出了地铁站，她才抬眼看他。
应朝朝：“你不觉得我太敏感，会很累吗？”
姜言礼摇头：“你的情绪我能看明白。”
他微微俯身，将少女鬓边挂下来的粘在唇上的两根乌发轻轻挑开，目光上移，撞进她怔忡的眸中。
身后的出站口已经合上了网门，人群也早已各奔东西。
夏日深夜，街道一片寂静。两人侧身对视，应朝朝能清楚地看见青年垂下来的眸光里有着令她心脏狂跳的宠溺。
第54章
路边, 驾驶座上的梁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小老板要他在这里等一等竟然是为了喂他吃狗粮。
哦对, 不单是他。
他往中央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Alpha少年目光沉沉落在窗外，周身冷气十足。
Alpha的独占欲太可怕了。梁述摇摇头，启动了车辆。
再一次见到褚羽已经是几天后的傍晚。
少年红着脸，湿漉漉的双眼狗狗似的看着她，玉白色的耳廓红艳艳的, 低低地和她道谢。
应朝朝摇摇头，只是仍旧不忘叮嘱了一句：“你和经理说一声吧，崔辰野来的时候你避开些。”
褚羽点头：“我知道了。学姐。”
这天晚上, 褚羽一直在餐厅的后厨帮忙配菜, 偶尔做些传菜的活。应朝朝常常在走廊上看到他，每次见了他，他总是低低弱弱地喊一声学姐，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员工晚饭时间, 应朝朝在后厨外的台阶上吃盒饭。没一会，褚羽也拿着盒饭出来了。
“学姐, 我可以在这里吃吗？”
“噢可以啊。”这个点外面还是热的。
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沉默地吃着饭。
夏天傍晚，日头已经西坠，堪堪要没入远处盘踞的大山。黛色蚕食着绚丽的晚霞, 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
从他们的位置能看到开入文承庄园的汽车。
一辆辆颜色各异的豪车, 驾驶位上都坐着像批发一样的戴着蓝牙耳机, 穿着白色衬衫的司机。
应朝朝不经意抬起头, 就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色汽车缓缓开过去。
车辆拐弯时，透过前挡风玻璃, 她甚至和副驾驶的梁述对上了视线。至于后座，车窗隐蔽性高，她并没有看见里面的人。但既然梁述在，后座定然有姜言礼。
从少女的目光落在那辆汽车上开始，褚羽就一直看着她。
她神色微怔，在车辆拐入地下停车场入口时收回了目光，略一停顿后又开始埋头吃饭，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坐在豪车里的少爷和后厨扒盒饭的少女，天然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学姐。姜少是你的试婚对象吗？”
尽管知道答案，问起来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应朝朝嗯了一声。
褚羽：“可是姜少这样的家世……学姐会很辛苦吧。”
应朝朝扒饭的手顿了顿。
褚羽：“他们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无论走哪都有人捧着，学不会体谅，不知道什么是尊重。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和名声。”
“他们和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混的圈子，多的是捧高踩低，恃强凌弱的势利眼。”
少年的脸上满满的嘲讽。
他说得并没有不对，应朝朝只消想起崔辰野就没了想辩解的心思。就好像以前她一直觉得，那些富二代子弟带来的永远只能是麻烦。
可在她看来，生活经历的不同，让人和人并不能彻底理解对方，所以有时候也没有争辩的意义。
应朝朝觉得没意思，她站起来把饭盒和剩菜分开丢进了垃圾桶，走回到台阶上。
应朝朝：“褚羽。我看得到差距，也明白你说的这些。”
“那学姐你是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对他躲都来不及吗？”
“像他们那样自恃尊贵眼高于顶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对人？”
“他们手腕的袖扣，就能抵我们打工一年的钱。”
“学姐……”
应朝朝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舒服，没忍住打断了他，甚至小小辩解了一句：“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听起来太像是恋爱脑会说的了。
褚羽握着筷子的手用力得骨节泛白，眉宇间的嘲讽被隐忍的怒意覆盖。
“学姐……你喜欢上他了吗？还是他用什么手段诱惑了你？”少年忽然拉住了她，“试婚对象什么的，一定是他做了手脚对不对？”
应朝朝乍然被捉住，愣了：“褚羽？”
褚羽的手紧了紧，盒饭被他搁在台阶上，他站起来，把少女往前一拉一抵，就把她抵在了后厨那半扇合着的门上。
少年好像长得更高了，哪怕矮了她一个台阶，也比她高一点。
被他压在门上，只隔着一拳的距离，呼吸交缠，信息素味道也漫了过来，他的乖顺羞涩消失得无影无踪，少年Alpha初成的压迫感已经有了端倪。
“学姐，我不好吗？”他语气委屈，眼神却带着几分侵略性，“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告诉我，我学起来很快的。”
“褚羽，你退开点。”
少女脸上有些严肃。
褚羽垂眼看了她一会，喉结上下一滚，很不情愿地退到了楼梯下面。
应朝朝松了一口气。
“褚羽，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她作势要往里面走，“你现在高三，还是学业比较重要。”
褚羽的眼神晦暗，语气颇有些幽怨：“那学姐想要什么？”
“想要姜言礼的爱，还是姜家的财和势？”
应朝朝摇摇头：“褚羽，你不了解我。”
少年面色微白。
应朝朝：“我没想过靠别人活着。我只想好好努力，能有一份称得上优秀的工作，让我有坦荡地选择谁，或者毅然地放弃谁的勇气。”
她抿唇，像是叹了口气：“你也这么努力，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少女说完就走了。
褚羽愣在原地，大约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他做事一向都有目的，不反抗崔辰野的欺凌也不过是觉得反抗了更麻烦。接近应朝朝也是因为本能的欲｜求，他甚至还没有非常认真地去了解过她。
“不以真心对人，说的是你自己么？”
身后传来姜言礼冷冰冰的声音。
褚羽身子一僵，脸色沉了下来。
姜言礼压根儿就没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仿佛只是路过，轻描淡写又满是嘲讽地点评了几句而已。
他路过他，循着应朝朝的路线踏进了后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