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凌清清要拽自己下来,小凤凰挂得更紧了,整颗脑袋恨不得钻进她颈窝,倔强道:“我不要!”
“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以前你、你不是这样的。”
凌清清:“以前我怎么样?”
小凤凰一时答不上来,只好气馁地说:“现在你不喜欢我,还不让我喜欢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喜欢……”
“苏霖!”凌清清的语气不由自主加重。
“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
“我才没有。”小凤凰气冲冲道。
“苏霖……”凌清清一声叹息。
小凤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用着一道极轻的声音:“可我不会阻碍你什么的……”
那日凌清清对他说过无论是谁都不能阻碍她,他佯装没有放在心上,可分明就很难过。
他从未想要阻碍她什么,凌清清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忽然有些羡慕那个让凌清清苦谛树上生出情丝的那个“苏霖”。
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手抓住小凤凰在空中乱扑腾的手,拖着他往屋子里走。
“苏霖,明早醒来后你不要后悔。”
小凤凰一听,倏地抬起脑袋,不服气地嚷嚷:“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
他一惊一乍:“我才不后悔,我就是喜欢你!”
“绝不后悔!”
“绝不!”
“砰——!”
第66章 活儡
等到小凤凰第二天醒来时, 只觉得浑身酸疼。
他一脸郁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我昨晚被人打了一顿。”
凌清清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昨天你自己喝醉后撞的。”
昨晚, 她嫌苏霖太聒噪,直接将他敲晕, 谁知喝了酒的苏霖像是被人打通了那根筋,是不是猛地坐起身嗷嗷两句,凌清清就守在边上揍了他一晚,但凡小凤凰有了动静, 凌清清便上手锤他。
小凤凰半信半疑, 但凭着他对凌清清的了解, 还是不服气道:“你少唬我, 肯定是你揍的。”
凌清清挑了挑眉, 没吭声。
见凌清清不说话, 小凤凰迅速转过头来, 发出一道哀嚎,简直不敢置信:“哇!真是你揍的!”
“是我。”凌清清这回终于不否认了。
小凤凰瞪大眼:“你又揍我干什么?”
凌清清反问:“你不记得昨日你干了什么?”
小凤凰面带疑惑:“我做什么了?”
凌清清:“没什么了。”
见凌清清如此敷衍的态度, 小凤凰炸毛,“唰”地钻出被窝:“你肯定又瞒我什么!”
他气势汹汹正要找凌清清讨说法, 屋外传来一道叩门声:“祖师爷,剩下的人都带到了……”
-
京城,客栈。
“宋惯生,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桑时若气急败坏, 怒斥一声紧跟身后的男人。
“不是时若你叫我出来的吗?”宋惯生一改往日目中无人、极易炸毛的脾气,乐呵呵地反问她。
桑时若深吸一口气, 态度强硬:“我怎么不知宋大少爷何时与我熟到这般称呼的地步。”
“你我早就定下娃娃亲,相识十余年怎么就不熟了?”
一提到婚约, 桑时若冷冷地望了他一眼。
宋惯生立马笑着摆了摆手:“好好好,不说这个,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不愿被婚约束缚,我一定想会办法解,但我也是想与你成婚的。”
“……用我自己的方式。”
此时的桑时若还听不太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白他一眼:“宋惯生,你是不是有病!”
宋惯生没有说话,只是侧首低眉朝她笑了一下。
桑时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明共用着同一具身体,可另一魂的宋惯生却给桑时若完全不同的感觉。
比起还带着少年意气与天真、浑身带刺的宋惯生不同,眼前之人要更加成熟,像是一个已经独当一面,经历过许多后,性格逐渐趋于温和包容的青年男人,他的眉心一直紧锁着,哪怕与她玩笑时也不曾彻底舒展,似乎藏着什么很重的心事。
桑时若虽然受不了宋惯生突然转变态度以及那些肉麻的称呼,但不得不说眼前的人似乎更懂得如何照顾旁人。
这两日宋惯生跑前跑后,为她斟茶倒水,还买了些街市上花里胡哨的小玩意直接塞给她。
桑时若直接冷脸拒绝,将东西丢出去:“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曾经的宋惯生迫于家中逼迫,也曾心不甘情不愿带她出去逛街,也曾在摊贩的吆喝招揽声中买下过这类小玩意。
不过当桑时若丢开这些东西的那一瞬间,宋大少爷就该变脸了。
可眼前的宋惯生好脾气地弯腰蹲身捡起它们,拍了拍上面的浮灰,又递给她。
“我说我不要。”桑时若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宋惯生疑惑:“怎么会?可我记得你每次从这些摊子前走过,眼睛都看直了。”
桑时若以为宋惯生又在明里暗里嘲讽自己,当即要反驳,可一抬头却对上了他的目光。
“你……”
宋惯生目光认真地看着她,像哄孩子般:“桑时若,你走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
“如今你身上所有的束缚都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了。”
我已经很厉害了,已经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了……吗?桑时若扪心自问。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桑时若盯着手中的竹鸟,有些恍神。
年幼时,她曾为讨长辈的欢心,烧掉了仅有两件玩乐的小东西,其中一件就是从别人那捡来的竹鸟。
不知为何,宋惯生的言行举止,都让桑时若险些有了一种两人相处很久的错觉。
可记忆中的宋惯生若非家中长辈逼迫,从来不愿与她多待半刻钟,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似乎瞧出她的疑惑,宋惯生似是嘲弄地笑了笑:“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放不下面子。”
……每次都是临阵脱逃。
为什么是……“他”?
桑时若侧过脸,凝眸问道:“什么意思?”
宋惯生没有立刻回答,转移话题道:“时若,以后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带宋惯生去趟东海流波山。”
这话让桑时若顿时心生出一种怪异之感。
她惊疑道:“带宋惯生?那你呢?你究竟是谁?!”
他笑嘻嘻:“我就是宋惯生,一体双魂,说到底还是同一人。”
桑时若以为他又在装神弄鬼,没好气地问:“去东海流波山做什么?”
东海流波山既不属于修真也不属于皇族辖地,寻常人根本不会到那去。
宋惯生故作高深:“你不是想知道雷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去了就知道了。”
桑时若:“若是我不去会如何。”
宋惯生笃定:“你一定会去的,不然你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将我的魂魄逼出。”
桑时若强定了定神。
“……”
那种仿佛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受,桑时若不由自主地错开眼神。
“桑时若。”
这是两天内,宋惯生从一堆乱七八糟不正经的“小桑桑”“小时若”“若儿妹妹”诸如此类称呼中第二次正式地喊她名字。
他忽然开口,语气有些艰涩,似乎在心里做着挣扎:“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当初你遇到的不是‘浮生梦’,而是水月镜花的‘夙世’。”
那些你以为在梦境中看到的景象并非预知的未来,而是前世遗留下的破碎记忆……
夙世?
桑时若怔愣片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正当她想开口时,突然一道符纸凭空燃起,发出刺眼的白光。
一道近乎透明的画面浮现在半空,桑时若神情骤变,厉声道:“邵萤生撕掉我的纸人了!”
-
桑时若特意在追踪的纸人身上又加了一道符,只要一撕开纸人,符术就会将被追踪者最后出现的一段画面传送给施术者,但只能维持短短半炷香的时间。
当桑时若赶到纸人追踪的巷口后,很快凭借着符术传来的景象找到了她离开的方向。
两人顺着符术指出的方向一路飞奔。
宋惯生难能认真地问她邵萤生的情况。
“从出皇宫之后,我就一直在留意她的行踪。”
“每日只有在天色暗下后她才离开客栈,方才的那个画面最后还留下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桑时若皱了皱眉:“看这身形应当是个孩童。”
宋惯生若有所思:“谁家孩子那么晚了还不回家?”
他的话像是提醒了桑时若一般。
她猛然停住脚步,一跃跳上高墙,朝着另一方向而去。
“邵萤生是故意朝这边来的。我观察过京城中的布局,过去那边是官道,街面平整开阔,若是逃跑,不可能朝这个方向去。”
“现在去哪?”
“附近流民乞丐最多,街面状况最复杂只有城北瓦子了。”
果然不出桑时若所料,当两人进入瓦子的那一瞬间,立马以神识感知到了邵萤生的气息。
桑时若闭了闭眼,仔细分辨着邵萤生的行动方向。
“走这一条路。”
宋惯生问她:“不直接去找她?”
桑时若摇头:“我要赶在她之前找到那个孩子。”
原本以为一个不懂如何敛气的凡人孩童,应当比邵萤生更容易被发现,可桑时若放出神识在周围寻了许久,都没捕捉到那个孩子任何气息。
怪不得邵萤生找了他那么久。
“若不能被我察觉,除非修为远高于我。”
宋惯生环顾四周,突然开口:“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死人。”
桑时若回瞪他一眼。
宋惯生一脸无辜:“我说的没错啊。”
桑时若被他气笑:“邵萤生难不成追一个死人不成?”
宋惯生:“也不是不可能,凌清清之前不就遇上傀儡了吗?”
桑时若只觉得荒诞至极,当时她也有听闻凌清清在仙陵所遇的傀儡死尸可那些尸体到底只是受人控制的死物。怎么可能自发地有意识逃跑。
她刚要反驳,却听宋惯生“嘘”了一声。
“你听,身后有动静。”
桑时若以为他又在装神弄鬼,正要斥责,却听身后真的传来一道轻得近乎让人无法察觉的脚步声。
桑时若回头时,一个小少年正好从杂物堆后走出。
他身上披着一块破破烂烂的黑斗篷,见到两人,他似乎并不惊讶,在桑时若观察他的同时,小少年也同样在打量着两人。
桑时若神色微动,哪怕此人站在自己跟前,她依旧感受不到他身上半点活人的气息。
最后,小少年的目光停留在了桑时若背后宋惯生的身上。
“你认识我?”
宋惯生摇头,摸了摸下巴:“你带着斗篷我又看不清你模样,怎么知道你是谁。不过……”
他话音一转“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曾经确实见过一人,分明与常人无异,但身上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当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间,宋惯生周身刺眼的雷光如同伏蛇般转瞬朝袭去对方!
随着雷光的逼近,那张藏在斗篷下稚嫩的面孔也顺便被映亮。
宋惯生瞳孔猛缩,骤然抽身回撤,雷蛇瞬间调转方向朝另一侧撞去。
“轰——!”
石板应声而裂,地面瞬间被砸出一道深坑。
桑时若以臂挡去烟尘碎石:“宋惯生,你有病!”
宋惯生挠着头发,略带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没想到真的是他。”
“是吧,”
他转头向那人粲然一笑,“鬼童子。”
当听到宋惯生提到自己名字时,鬼童子望向他的神情明显愣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怎么可能记得我。”
“你都记得我,为何我不能记得你?”宋惯生反问。
桑时若不悦地皱了皱眉,方才这鬼童子见宋惯生还没有什么反应,为何在他使动用雷法后突然变了脸色。
见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桑时若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再打岔邵萤生就要赶过来了。还有……”
“你到底是什么人?邵萤生为何要找你?”
鬼童子久久未能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过了好一会直到桑时若再次开口时,他才失魂落魄地开口:“一年前经过石围天坑的流民都死光了,我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