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几人发现她眼眶发红,纷纷围了上来,知道她被蚂蟥咬了后,一个个出起了主意。
“我以前也被蚂蟥咬过,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要不问问村子里谁家有药酒,抹一抹或许会好点。”
陆长安心里抓耳挠腮的难受,又用肥皂搓洗了好一会,原本白皙的腿变的一片通红。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陆长安,有人找。”
陆长安趿拉着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远远就看到周锦和立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
他穿着刚才的那身衣服,裤腿卷到膝盖上还没扒下来,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手里还捏了个东西。
陆长安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周锦和视力好,一眼就看到她两条腿明显不一样,本想蹲下看一看,顾忌到那么多人在,把药膏塞到她手里,“去医疗点买的药膏,涂上试一试。”
陆长安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买了药。
她本来想着等会骑车去医疗点请陈医生看一看,既然他已经买了,省得她跑一趟。
陆长安抿了抿唇,“你等我一会,我去拿钱。”
“不用,等会涂完药过去吃饭,我给你弄点补身子的。”
说完,头也没回的离开。
陆长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拿着药膏回宿舍。
药是白色的膏状,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还在接受范围内。
她挤出来一点,涂在患处,皮肤立刻清清凉凉,等了好一会,清凉感散去,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也消失了。
没想到药这么管用,她总算安了心。
又过了一个小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彻底消失,腿也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她换了身新衣服,骑着自行车去了周锦和家。
周锦和已经把饭做好了,炖了锅黄鳝汤,又蒸了点玉米饼。
黄鳝汤炖的奶白奶白,里头放了几颗枸杞,看起来没那么吓人。
怕陆长安不敢喝,特意解释了一番,“以前我爸说过,黄鳝汤补益气血,你刚被蚂蟥咬,正好补补身子。”
陆长安半信半疑,憋着鼻子喝了一碗。
味道不怪,还挺鲜。
她的饭量不大,又吃了个玉米饼就饱了。
送完药回来后,他就在收拾黄鳝,林林总总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特意给她炖的,于是又哄着她喝了半碗,像哄小孩似的。
见周锦和还往她碗里盛汤,陆长安连忙拿手挡着碗,“我真的饱了,你自己吃吧。”
总感觉周锦和和她爸似的,在家的时候,只要她爸盛饭,陆长安的那碗肯定堆老高。
妈妈经常骂他,“你是喂女儿还是喂猪。”
爸爸只能悻悻的把饭扒出来,“我怕囡囡吃不饱嘛。”
“你以为囡囡是那三个混小子啊。”
想起家人,陆长安眉梢都带着笑意。
看她高兴,周锦和也高兴,“对了,王双和王想让刘婶去村子里请婆婆帮你驱一驱,估计下午才过来。”
没想到他们为了她愿意冒着危险做那种事,陆长安心口止不住的发烫,“太麻烦你们了。”
“别说这种话。”
细想下来,他们还真是这个帮那个,那个帮这个。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谁欠谁的多。
陆长安心中免不了有几分担忧,“我现在已经好了,万一刘婶去找婆婆的事被人发现,肯定会很麻烦。我去找王双,让他们不要去了。”
周锦和把碗放在桌子上,随手擦了擦嘴巴,“外面太热,你就别出去了,我骑车跑一趟。”
他的力气大,蹬自行车蹬的也快,可惜到了之后发现刘婶已经去过了。
王双拿着丝瓜络搓洗小龙虾,“不用担心,我娘偷偷过去的,没有人发现。”
能帮到陆长安,他还是挺开心的,欠的人情总算是还了点。
陆长安低垂着眉,“下次别这样了,我怕落人把柄,对你们影响不好。”
要被□□的话,不仅仅是村子里的人□□刘婶,连王双和王想也要□□他们的母亲,这种滋味哪个子女都受不了。
王想蹲在对面,手里也忙活着刷龙虾,“怕啥,不止我们,村子里去的人多了,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没有明说而已。”
陆长安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二天上工,队长齐大华把女同志都叫了过去,“给你们安排新的任务,去地里拔草,咱们分工合作,好好表现,前段时间抢险救庄稼的事,我已经打好报告上报给上头去了,等批示后,奖励什么的大概也跟着下来...”
拔草比起挖河道,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女同志们高兴坏了,陆长安倒没那么开心。
和周锦和在一起上工时,她还能偷偷懒,去拔草不仅要一直蹲在地上,还不能偷懒,庄稼叶子上还有各种虫子,想一想她就浑身痒的难受。
陈兰撞了撞她的肩膀,“别担心,到时候我帮你。”
四个女同志分了一块地,大概有四亩,时间是一个星期。
陆长安她们被分到了花生地。
花生矮小,没有遮阳的地方。
最好的是玉米地。
现在玉米长得高,没有结穗的杆可以折下来吃,味道和甘蔗差不多,甜丝丝的,大家都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
阮佳佳和孙春芳分到了那里,老早就在陆长安身边显摆。
陆长安索性扭头不看她们,眼不见为净。
齐大华嘴巴张张合合的说话,陆长安已经没有兴趣去听。
最后,陈兰扯了扯她的手臂,“咱回去把工具换一下。”
看她面带忧色,小声说,“别担心,我会帮你。”
铁锹不好拔草,用那种最小的铁片,挨着草的根部,轻轻一剜,草就出来了。
一上午过去了,陆长安猛地一站起来,两眼发黑,蹲的时间太长,腿都不是自己的腿了。
走一步麻的她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
几个人状态都不好,缓了好一会,才往宿舍去。
陆长安现在已经没了去食堂吃饭的心思,索性就着热水啃了个包子。
担心一直这样蹲下去,供血不足,她去外面的柴火垛挑了个光滑的木棍。
在腿肚上轻轻拍打,缓解酸痛。
中午睡了一觉,下午又提着沉重的腿下地。
刚到地口,周锦和正等在那,“拔草的时候坐着,省的腿难受。”
陆长安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小凳子,和周锦和的手掌差不多大小,随便放在筐里也不重,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的话了,“周锦和,你人真好。”
周锦和抿了抿唇,没有开口,通红的耳尖早就透露出他的羞怯。
有了这个小凳子,确实方便很多。
陆长安把凳子往地上一放,戴着手套打圈拔草,没一会草就堆很高,她抱着草扔到地头。
不能把草直接放在地里,不然一场雨后还能活过来。
扔在地头,经过太阳暴晒,很快就能变成枯草。
陈兰她们羡慕极了,心想着晚上回去后也弄个小凳子。
第二十七章
一周后, 陆长安四人圆满完成任务,所有人的位置调整,她们这次被分到玉米地。
阮佳佳和孙春芳最近在她们面前嘚瑟的不行, 每天晚上下工后,都拿着一小捆的玉米杆, 知青点所有人都分了一节,偏偏陆长安那个宿舍什么都没有。
针对的太明显,陆长安懒得理会,她又不是没有东西可吃, 什么水果糖、麦片、麦乳精她柜子都有。
现在她们一听说被分到花生地, 哭丧着脸请齐大华帮忙换一换。
齐大华想也没想拒绝, “组织交代的任务, 凭什么不能干, 你们向陆长安学习学习。”
陆长安那么娇气的人被分到花生地的时候, 可什么都没说, 拔草拔的干净,还是速度最快的一队, 反观她们天天躲在玉米地里不是偷吃玉米杆就是偷玉米,别以为他不知道, 只不过是看在她们是女知青的份上留点脸面。
齐大华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赶紧上工, 再晚八工分就没了。”
他对她们的印象十分不好。
上次河道被淹, 所有人都在忙,让她们去缝个布袋子, 不是这疼就是那疼,最后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
在外面装石块的女同志, 扛石袋的男同志和堆河道的男同志,哪个不比她们累,那些人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冒着大雨忙活了一夜,等结束后多少人的脚和腿都泡的不成样子。
陆长安以前总爱请假,在大是大非面前反而十分端正自己的态度。
苏宁一向是个老好人,和她们的关系还不错,连忙出声缓解气氛,“队长,她们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缓一缓就好了。”
齐大华对她的印象倒是很好,清秀文静,说话不卑不亢,若是没有对象的话和自家儿子倒是能配成一对,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儿子最近好像和陆长安走的比较近。
不行,他得劝一劝,不然娶回来个小祖宗回来,日子可怎么过。
等人走后,阮佳佳愤愤不平,“陆长安肯定给了队长好处,不然为什么会帮她说话。”
孙春芳瘪瘪嘴,附和道:“唉,有些人的命就是好。生下来有好爹娘,生了一副漂亮的脸蛋和娇软的身子,到了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那么多男的帮忙。”
话里的酸气都要冒出来了。
苏宁心里鄙夷,面上不显,好声好气的说,“好啦,大家抱怨会就赶紧上工吧,不然今天的工分就拿不到了。”
一听这话,阮佳佳和孙春芳也来不及抱怨,立马蹲在地上拔草。
陆长安一听说被分到玉米地,高兴坏了。
早先在花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阮佳佳她们悠闲的坐在地上啃玉米杆,现在角色调换,她们成了看戏的一方。
风水轮流转,早晚会转到自己身上。
几人也不敢太放肆,干一会歇一会。
她们的速度快,早早就规划好了一周该怎么弄。
玉米地长的草相对来说比较高,有些缠绕在玉米秆上,不用蹲,伸手就能扯掉,比花生地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下工的时候,故意趾高气昂的路过阮佳佳几人面前,气的她们脸色铁青。
下午上工,几人又在玉米地眯了会才开始干活。
临到晚上快下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刘爱花和陈哥、吴哥的爹娘打了一架。
最开始是一对四,后来王双王想加入了阵营,再再后来陈哥、吴哥和他们的媳妇也都加入进来,现场一片混乱。
打架的、劝架的加在一起有几十人。
陆长安跑过去的时候,现场一阵闹哄哄。
王双一家三口明显处于弱势,本就破旧的衣服被撕成乱七八糟的破布,可怜兮兮的挂在身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刘婶双手叉着腰,把一双儿女护在身后,指着对面的鼻子破口大骂:“...树不要皮都活不下去,你们倒好,连脸都不要了。
我家双对你们没话说吧,什么好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留给你们分着吃,还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呸!我家双掉在河里差点淹死,你们却连装个样子都不愿意。
我现在是知道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不行,小的能好到哪里去。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以后咱们三家断亲,省得相看两厌。”
任谁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陈妈脸色僵硬,“爱花,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就拿上次救人的事说,孩子还小,不懂事...”
“我呸!小陈今年22岁,村子里和他差不多的都当爹了,算什么小孩子。”刘婶嗓门大,丝毫不怵他们,“天天拿孩子还小当借口,哪天杀人放火了,是不是也能用这个理由。”
“刘爱花,我们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得把家底抖落干净是不是?”吴妈气性也大,不依不饶道,“既然要抖落,咱们就抖落个干净。当初你家男人死后,是不是我家男人帮你们盖的新房子,每次农忙的时候也去帮忙。没救王双确实是我儿子不对,可孙儿刚出生,难道要我儿子丢下孤儿寡母去救你的孩子?咱做人不能太自私。”
“自私?所有人都有资格说,就你们没资格。”刘婶眼眶发红,“你别忘了栓子是因为谁才没的。那年发大水,你们的儿子掉进了河里,是栓子把人救了上来,自己反而没了气。当初要不是你们苦苦哀求,我家栓子怎么可能没命。
帮我家盖房子,我给了钱,帮我们收庄稼,我也管了饭,还回给你们了粮食。要论欠的情分,你们这辈子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