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作多情。
是她不该妄想。
所以,这几个月对她的好,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吗?
反正周围也没人,也不怕人看笑话,她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正哭着,身边传来一阵叹息,紧接着她被人扶了起来。
周锦和眼尾泛着红,腰上还带着围裙,想用手擦掉她的眼泪,可手上还有面糊,“长安,疼不疼?”
声音那么温柔,刚才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无情。
一想到自己的囧样被他看完,陆长安更别扭了。
她扭过头擦掉眼泪,“不疼,太冷了,你赶紧回去吧。”
周锦和没有说话,弯下腰,仔细拍打她身上的雪。
等拍干净后,才一手拿起一个袋子扛到肩膀上往家走。
陆长安不理解也想不明白,便直接问出了声,“周锦和,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对她好。
就算是朋友,对她也和别人明显不同,她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得出来。
周锦和脚步一顿,扭过头看她,嘴角扯了扯,“咱们不是朋友吗。”
去他的朋友。
她才不想当这种朋友。
陆长安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冷着脸,“花生给我,我自己搬。”
不就是一百斤吗,大不了耗上一天时间,她就不信搬不回宿舍。
周锦和对上她的视线,“我可以...”
陆长安小脸微微上扬,“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这么麻烦你。”
他个子高又穿了双草鞋,草鞋也有个2厘米左右,陆长安只得跳起来拽袋子。
周锦和往旁边侧了侧,自顾自得往家走。
陆长安快要气死了。
就算追上他,他也有法子把花生扛回去,朝着他的后背喊了一句,“你愿意扛走就扛走吧,我不管了。”
说完,怒气冲冲的往宿舍方向走。
漫天大雪,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的尽头,周锦和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恐慌,他很想跑过去大声告诉她喜欢她,他愿意和她在一起,可理智告知自己,不能太过自私。
直到雪花在他的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他才转身回家。
陆长安走了很久,以为会出声喊她,亦或者直接追上来,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回去的路明明不远,她却走了很久。
陈兰看到后,赶紧把她身上的积雪拍掉,“哎呦,你怎么没带把伞呢,赶紧钻到被窝暖一暖,周锦和怎么没过来啊,不是说给你拿个火炉子...”
她又说了什么,陆长安没有听清,“吹了点风,头有点疼,我先睡一觉。”
这段时间感冒的人很多,大家只以为陆长安也没好透,并未多想。
新打的被子已经铺好,上面带着棉花的香味,陆长安整个人都埋在里面,她的脑子乱的很,一会是平日相处的画面,一会是他笑着说“我只当你是朋友,没有其他想法”的画面。
想着想着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真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陈兰几个人正围在一起看什么东西,她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你醒了?”陈兰指着地上的东西让她看得更清楚,“周锦和刚送的火炉子,桌子上还有锅和包子,包子正热乎着呢,你要不要趁热吃点?”
第五十章
早上去县城吃的饭菜已经消化的差不多, 陆长安早就饥肠辘辘,套了件外套才慢吞吞朝着桌子走去。
这才发现桌子上不仅有铁锅和包子,还有米和面粉, 甚至还有几小包调料和一碗猪油。
若是以前,周锦和肯定会当着她的面把东西送给她, 现在戳破了那层窗户纸,竟然都不愿意见她。
陆长安心里落差很大。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是不是不应该问那句话?
可她的性子不是那种能憋的住心事的人, 何况之前觉得周锦和对她和别人不一样, 才会开口确认。
她两世以来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到这种局面, 心中满是苦涩, 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以前因为剧情控制, 对楚晏辞各种献殷勤, 摆脱剧情后,面对周锦和反而不知所措。
陆长安一向话很多, 是宿舍里的开心果,见她闷闷不乐的坐在椅子上啃包子, 陈兰走过来小声问,“你和周锦和闹别扭了?”
“没有。”
陆长安不想多谈,既然周锦和已经明确拒绝, 那她更不可能告诉别人, 现在大家好不容易对周锦和改观,她可不想在他身上添几件风流韵事, 让人多想。
和陆长安相处这么多天,陈兰知道她是什么性子, 也明显感觉到她对周锦和有不一样的感情,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但总觉得和周锦和有关,“周锦和还扛了两堆柴放在外面的柴堆里,说是让你煮饭烤炉子用。”
那两堆柴可不少,估计能用到过年。
陆长安顿了顿,很快低头继续啃包子,“知道了。”
他想的如此周到,让她更加难受。
他是那样的好,事事为她考虑,却只是把她当成了普通的朋友。
想到他以后会对别人好,会和别人结婚生子,她就想掉眼泪。
自己本就不是天仙,怎么能让人人喜欢,她不能阻止别人奔向幸福,这么一想就更难过了。
陆长安吸了吸鼻子,就着热茶啃了两个包子。
白天睡太多,这会没有半分睡意。
靠在床头拿着书,却一个字看不下去,余光突然扫到床尾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床被子。
这次去公社打了四床,两床八斤的,两床六斤的,她和周锦和一人两床。
从县城回来,先把重的东西都放到这里,才拐到队长家。
她歪头看了眼窗户,雪还在不停的下。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没由来的大。
南城是南方城市,她自小到大在那里长大。
南方冬天的冷和北方冬天的冷不一样。
南方是湿冷,北方是干冷。
她不记得上一世怎么度过的,但现在真的很冷,很难熬,无论做什么都畏手畏脚。
陆长安突然精神起来,起床套上衣服围上围巾,在被子外盖了一层油纸,一把抱着被子往外走。
刚走几步,陈兰拿着伞跑过来,“去送给周锦和是吗?我和你一块去。”
陆长安抿唇笑了笑,“谢谢你啊。”
陈兰抱着个六斤的被子,打着伞,“都是一个宿舍的,咱们就不用这么客气,若是论起来我们三个都得谢谢你,白天蹭着你的课,晚上还要蹭着你的火炉子。”
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找唐向东补课陆长安应该是给了什么好处的,不然唐向东肯定不会同意。
再说平日里得了陆长安多少好处,就连这次的火炉子也是,她只是帮忙拿过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两人的视力好,远远就看到周锦和家大门紧闭。
陈兰一拍大腿,“坏了,该不会不在家吧。”
这么冷的天,若是把被子放在门外,指不定被谁拿了去。
现如今打一床被子很不容易,今天也是刚好遇到了齐放,有他帮忙才如此顺利,不然估计还要等上好几天。
走近仔细一看,大门确实锁着,眼看天快要变黑,也不知道周锦和去了哪里,陆长安搓了搓手,“我在这等他,你先回去吧。”
陈兰担心她一个人在这等不安全,“我正好没事,陪你一块等。”
好在厨房有两个小板凳,陆长安生了火,烧了点热水,就着灶口烤手。
早上陆长安气冲冲离开后,周锦和返回家蒸好包子,带上火炉子去她的宿舍。
一路上都在想,如果见面了要说什么?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会不会以后都不再理会他?
他心中万分恐慌,就像吃断头饭一样。
终于到了知青点门口,知青们只是张望了一番,并未多言。
刚好看到了陈兰,得知陆长安正在睡觉的消息,把东西放在门口他就离开了那里。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知怎么的突然走到河边。
河岸上的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风吹来刮的脸生疼。
他像是没感觉似的,躺在雪地里望着空中飘落的雪花。
如果他能突然挖一块大金子,如果他能有好的出身,如果他有更好的赚钱能力,他都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意。
现在这个社会,心意算什么,有钱才有可能获得更好的生活。
张雷和沈苗的确是破除万难在一起,但他见过张雷因为沈苗的病无法医治而躲在河边偷偷哭的样子。
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没有钱治疗,日日遭受痛苦,怎么能不悲痛。
陆长安家庭优渥,性格天真,不明白现实社会的苦楚,但他不一样。
八九岁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当时父母突然患了病,花了不少积蓄依旧无法医治,再后来除了他,所有人都病了。
两手空空,除了一家一户跪着求人借钱,能有什么办法。
家人都去世后,他浑浑噩噩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想好好攒钱还债。
这几年唯一开心的事就是遇到了她,可以说陆长安是他人生中的一束光,是她令那片腐朽的荒地生长出茂盛的花。
但花太美好,不该落在他这片荒地。
他整个身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天色渐黑才终于站起身往家走。
他心里想着事,并未注意到家中的异状。
再抬眼刚好撞进陆长安的眸子,黑色的眸子犹如一汪春水,他看着看着开始不自在起来,“长安,今天我...”
他想和以前一样,靠近她,照顾她,喜欢她。
陆长安重重咳嗽了一声,“陈兰,他回来了,我们走吧。”
周锦和这才注意到厨房里窝着的陈兰,到口的话又憋了回去,抿了抿唇,“别走,我有话要说。”
陆长安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些话均被堵在喉咙中,“太冷了,你们吃点饭再回去吧。”
然而这并不是陆长安想听的答案,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怕自己会控制哭起来,吸了吸鼻子,“上午打好的被子都在厨房里放着,天冷别不舍得用。我...我和陈兰先回去了。”
说完,没敢再看他,大步往回走。
回到宿舍,几个人煮了点面汤,一人喝了大半碗,身子总算暖和了些,陆长安说了下个月想请假几天赶早坐公交车去市里买火车票的打算。
陈兰三人已经两年没有回家,听到这话激动坏了,“一起去吧,今年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家。”
问题是她们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假,回家还需要介绍信,万一费尽心血买了火车票却无法回家也是白搭。
四人一商量干脆直接跑到齐大华家问了个清楚。
齐大华一家正在吃饭,见到她们来,还以为有什么事,赶紧放下筷子,“快进来坐。”
齐欣不高兴了,“没看到人家正在吃饭吗,真扫兴。”
一般这个点大家都吃过饭了,谁知道他们现在还在吃饭。
来都来了,没有再回去一趟的道理。
陈兰三个胆子小,不敢说,躲在了陆长安身后,陆长安也不怵便直接问了,“队长,咱们今年过年放假吗?”
齐大华愣了愣,很快笑呵呵说道,“都想家了?也是,知青们有的两三年没回去了吧。”
本来想等几天再公布这个消息,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今年放假时间长,从腊月二十五到正月十六,想着大家好久没有回去,正好趁着过年和家人团聚。你们回去给其他知青说一声,介绍信等快放假的时候来拿。”
从陆长安进门开始,齐放的眼睛就一直长在她的身上。
她穿了一身普通的棉衣,围巾遮挡了大半张脸,看起来脸更小了,只一双大眼睛在外头露着,忽闪忽闪的比天上的明星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