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陆长安不会做饭,而且学习最费脑子,得吃点肉补一补,他的手艺虽没有国营饭店厨师那么好,但还不错。
陆长安不想让他那么辛苦上工后,还给她琢磨好吃的,“晚上我做饭,煮点稀饭热点包子,再炒个青菜,我的手艺也就这样,你可别嫌弃。”
周锦和揉了揉她的发顶,轻笑道,“我哪里会嫌弃,走吧,送你回去。”
宿舍四人半个月没见,聊天聊到半夜,不仅是她们,整个知青点都闹闹哄哄到半夜。
第二天陆长安拿着书本去了周锦和家,刚坐下没多久陈兰三人也过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
陈兰长叹一口气,“苏宁和楚晏辞又在吵架,我们看不下去书,来这清净会。”
陆长安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二人完全把知青点当自己家,无论吵架还是打架都不管别人死活,“这段时间周锦和都去上山砍柴,你们没事就来这里,咱们还能聊聊天,互相看看题。”
去年十一陆长安去找老师划了重点,回来后给陈兰几个人说了,几人感动的不行,四人感情也越发的好。
一连多日,陆长安都在周锦和家看书,这天原本晴空万里,到了中午天色突然变得阴沉而后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下午,雪已经到了小腿位置,眼看着过六点,天黑乎乎一片,上山的人却没有回来的迹象。
“长安,你别着急,可能在路上耽误了。”
“对,队长也在,不会有事的。”
“是啊,你先坐下喝口水。”
陆长安哪里坐得住,她都快急冒烟了,因着最近天热,周锦和就穿了件毛衣外面套了件单褂子,哪里能顶的住这么冷的天气。
大雪天被困在山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来来回回的走动着,热了一身的汗,最后实在忍不下去,“我得去队长家一趟,麻烦你们在家等等,如果周锦和回来还要劳烦你们去队长家叫我一声。”
说完,她拿着手电筒疾步往齐大华家走,连伞都忘记打。
到了齐大华家,发现张兰香、齐放和齐欣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陆长安心凉了半截,“队长也没有回来?”
齐放摇头
,“没有。”
齐大华和大哥齐然都去上了山,他是一家的主心骨,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能慌。
明知道答案,听到后还是难受的不行,陆长安吸了吸鼻子,“你知道山上的木屋怎么走吗?”
若是被困在山上,那些人极大可能去木屋休息,他们带的干粮又少,雪还在下个不停,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她想去找周锦和。
他救过她好几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他。
齐放重重点头,“知道,我和你一起去。”
张兰香拦住他的去路,“阿放,你和欣欣在家,我和陆知青一起去。”
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在,若真都出了事,让她和闺女怎么活。
齐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二哥,我和你一起去找爸爸和大哥,我不要在家等。”
齐放横了她一眼,“不行,你和妈在家,别乱跑。”
三人哭哭闹闹纠缠了半天,陆长安没觉得心烦,只觉得心里堵的慌,现在恐怕所有上山的家人都在担心不已,但周锦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只有她。
陆长安擦掉眼泪,“张婶,齐欣,你们听齐放的话在家等人,我们顺着去木屋的那条路走,咱们兵分两路,如果他们先回来,你们就找人通知我俩一声,如果我们先遇到,就带他们回来。”
齐欣眼泪汪汪,语气有点冲,“凭什么要听你的。”
和陆长安交恶许久,处处都要和她抬杠,自然不愿意听她的。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哪里有心情和她吵架,但陆长安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直接怼了上去,“平常打个饭手都抖半天,这么远的路怕是走一半就能累趴下,你去是找人还是去拖累人。”
她就是再不济也在河道干了那么久,还每天锻炼身体,齐欣是除了打饭什么活都不想干,一点力气都没有。
陆长安懒得和她掰扯,时间不等人,只能先想法子上山看看什么情况,她定定的看着张兰香,“张婶,你知道今天上山的人都有谁吗?”
张兰香眼泪纵横,点点头,“知道。”
陆长安叮嘱她,“张婶你和齐欣去上山的人家安慰家属,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就说已经派人去找了。
周锦和家里的三个女同志是我的室友,她们也能帮忙,还有王想、刘婶和沈苗姐都可以帮忙,你们多找点人,路上注意安全。”
张兰香连连点头,“好,你和阿放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们家有两个手电筒,齐大华拿走了一个,担心陆长安的手电筒半路出问题,齐放便拿上了另外一个。
山在村子西头,冷风呼呼的刮着,两人眼睛被吹的几乎睁不开。
陆长安心思沉重,只顾着吭哧吭哧的走,不想说话。
齐放看了她好几眼,“别担心,有我爸在,应该没什么事。”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陆长安嗯了一声,“先去找找看。”
有没有问题得亲眼看到才行,看不到人她抓耳挠腮的难受。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山脚。
山上的树木被冰雪覆盖,齐放找了两根木棍,“上山的路不好走,草多树多路还陡,一不小心就会掉深沟里去。”
陆长安伸手接过,“谢谢。”
无论如何,有人陪她一起找,总好过她自己。
山上的路确实难走,风雪太大,更重要的是他们迷路了。
陆长安心中焦急,“咱们要不先想法子下山,再从山脚上来。”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两人又费了很大力气才下山。
来来回回好几次,每次都找不到小木屋。
这样下去别说找人,她和齐放怕是都会被困在山上。
陆长安取下围巾,用牙齿咬开毛线,围巾是周锦和送给她的,她就算再舍不得也得舍,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法子。
走一路做了一路的标记,这次他们顺利的到了木屋。
听到动静,木屋里面的人走了出来,“谁?”
陆长安和齐放赶紧迎了上去,木屋里只有寥寥的几人,没有队长和周锦和他们的身影。
了解后才知道,队长不见了,周锦和等人去找,其他人只能先在屋子里等着。
一听这话,齐放惊的说不出话,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知道周锦和去哪个方向了吗?”
几人摇头,“天刚黑他们就去了。”
五六点天就黑了,眼下已经八点多,竟然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陆长安和齐放没有耽误半分,立刻拿着手电筒顺着他们说的方向,做了一路的标记去找人。
山这么高,草木这么深,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恐怕...齐放不敢再想。
陆长安抿了抿唇,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别自己吓自己,或许周锦和已经找到人了呢,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咱们得把精力用在找人上面。”
齐放眼睛通红,“我...”
他是家中第二个儿子,学习成绩好,家人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大哥这么多年没成家,就是把赚到的钱都投入到他的身上,像之前的学费,后来去学校教书找的关系,哪哪都需要花钱,他被保护的太好,遇到困难乱了阵脚,连陆长安都不如。
陆长安说的对,现在确实不是难过的时候,得先赶紧找人,再晚早晚出人命不可。
也算他们的运气好,在山里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到了人。
第八十六章
齐大华趴在周锦和的背上, 其他人则安静的靠着大树,每个人身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见到他,陆长安只觉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周锦和。”
“长安?”
周锦和不敢置信的看着跑向他的姑娘,红着眼眶张了张嘴巴, 半天才说道,“你怎么...”
来了。
原本死寂的脸突然明亮了几分,他还以为就要葬身此处,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陆长安完全忘记二人的约定, 也忘记了周围那么多人在场, 心里眼里只有他, “你怎么样?”
周锦和嘴唇被冻得发青,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几个人中就他穿了件单褂子, 手冻的和冰碴子差不多。
陆长安连忙取下所剩不多的围巾搭在他的手上, “先暖暖。”
齐放这会才跑过来,慌慌张张问道, “我爸他...”
周锦和面色沉重,“队长摔到沟里, 腿估计断了,得赶紧想办法送到县城。”
大队的医疗点这会应该已经关门,只能去县城, 就是路程太远又下着大雪, 有些麻烦。
一向如山的父亲虚弱成如此模样,齐放声音颤抖着不成样子, “爸...”
齐大华疼的说出不来话,但还是开口安慰小儿子, “你们来了就好了。”
齐然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先下山,不能再耽误时间。”
因着有陆长安做的标记,这次一群人顺利下山,齐大华和齐然被村子里的年轻人拉到县城医治,其他人回家休息。
回去路上听王双说才知道,原来他们砍柴并非集中在一个地方,一片树林分几个人,砍得差不多再换地方,下大雪时本想着等雪小一会再下山,谁知道雪越下越大,周锦和、王双和张雷只好去找人一起下山,人多又乱,找来找去还差几个人。
齐大华让回来的人先去木屋,他继续找人,哪知一脚踏空直接掉进去几米的深坑。
周锦和等来等去等不到齐大华,便和齐然、王双等人又出去寻人,山里黑不隆通的看不清,齐然在半路又扭了脚,找了许久才在坑里找到齐大华。
周锦和二话不说直接滑下去把人背上来,本想原路返回,哪知遇到了鬼/打/墙,几人在这附近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却一直走不出去。
天寒地冻,连个生火的火柴都没有,他们觉得今夜肯定会冻死在这里,没想到陆长安和齐放竟找了过来。
陆长安也一阵庆幸,庆幸自己叫上齐放,庆幸自己带了这条毛线织成的围巾,庆幸她找到了他,不然……
回去没多久,周锦和等人都发了高烧,好在陆长安宿舍中储备的有退烧药,给他们每人分了两片。
陆长安照顾周锦和到半夜,感觉他的烧退了不少才和陈兰回宿舍,第二天一大早又赶紧穿上衣服跑到他家。
彼时周锦和出了一身的汗,碎发安静的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陆长安看着看着就哭了,她明白周锦和为什么那么拼命,从两人互相喜欢后,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赚钱,尤其去年十一去了趟南城知晓了二人的差距后更是省吃俭用,对她倒是大方的很,这次上山砍柴亦是想多赚点钱罢了。
这段感情,很明显是他付出的比较多。
陆长安弄了点温水,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脖颈和脸。
周锦和一向生龙活虎,很少有这么虚弱的时刻,盯着干裂的嘴唇,陆长安只好用干净棉签沾了点水涂在他的唇上。
周锦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笑了笑,“别难受,我好的差不多了。”
人都站不起来,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叫好的差不多?
陆长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在我面前逞什么强。我煮了点稀饭,蒸了点鸡蛋羹,等会你得吃干净。”
房间昏暗,陆长安点了一盏煤油灯勉强能照亮,外头冷周锦和又不方便下床,便直接端在屋里吃,“我喂你。”
以前生病就是妈妈喂她,她不觉得有什么。
周锦和耳尖红红的,“我自己来。”
陆长安又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枕头垫高,“别说话,食不言寝不语。”
平日里就她的话多,现在倒教训起人来了。
周锦和失笑,“好,我不说话。”
陆长安端起鸡蛋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凑到他唇边,“张嘴。”
周锦和十分听话的张口吃下。
鸡蛋羹寡淡无味,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碗。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陆长安的睫毛,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昨夜这种味道和关切的目光照顾他到半夜。
周锦和本就因为发烧失去了力气,又因为她的投喂变得更加软绵绵。
一个人喂一个人吃。
房间里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饭量虽然比平日少了点,好歹吃了下去,饭后,陆长安又喂了他一颗退烧药。
周锦和因为药性又睡了过去,陆长安收拾完碗筷就坐在床头看他。
他的手掌宽大,比她的手大出来一圈,手背和小手指一片红肿,眼看着又要生冻疮,陆长安就知晓他定是又忘记涂蛤蜊油,她知道东西放在哪里,随便一找就找了出来。
剜出来一坨蛤蜊油,先在手心化开,然后拿着他的手认真而均匀的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