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雀不明所以,第一回 看见这么丰富多彩的眼神,单纯地眨巴眼睛道。
“唉,你......”
嘉树沉重地开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愣是无话可说,摇头道:
“罢了,公子在屋内,你见他去吧。”
林知雀以为裴言渊出事了,焦急地快走几步,一把推开门。
“砰”的一声,老旧门板砸在颓败院墙上,光线斜射进来,灰尘恣意飞舞。
裴言渊背对着她,听到动静并未回头,余光淡淡从她身上扫过,冷声道:
“还知道要来?”
“我、我记着呢。”
林知雀一五一十回答,下意识觉得他不高兴,甚至还有点生气,却猜不透缘故。
她紧抿唇瓣,试探着靠近几步,在他身后停下,怯生生道:
“二公子,可以考我了。”
闻言,裴言渊气息顺畅几分,颀长身姿不紧不慢地转过来,幽深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看见她穿了这身衣服,他阴沉的眉眼略微舒展,欣赏般弯起唇角。
可是,当明晃晃看见那枚平安扣时,他眸光一凛,还未扬起的弧度一寸寸抚平,乌云在眉心聚拢。
“这是什么?”
裴言渊三两步行至她身侧,胸膛仅有咫尺之遥,拧眉俯视她起伏锁骨间的玉坠,冷不丁用指尖挑起,置于掌心把玩。
这么好的翡翠,不像她一位表小姐能拥有的,也从未见她戴着。
他忽而想起那日嘉树所言,有人送她定情信物。
而她,收下了。
既然欣然接受,想必时时刻刻戴在身上,寸步不离吧。
倏忽间,冰凉的玉坠变得烫手,裴言渊指腹加大力道,死死攥着清透绿翡,只觉得无比碍眼,恨不得亲手捏碎。
他一丝理智尚存,深深凝视着她,嗤笑一声,问道:
“谁给你的?”
“没......没有谁,我买下的。”
林知雀被他捏着坠子一拽,整个人向前倾倒,编绳在颈间勒出红痕,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她感受到,这家伙好像更不高兴了,还朝她发火。
可思来想去,她并未做错什么,还特意穿了这件衣衫呢。
为了配它,还破例戴上沈槐安送的玉坠,想着他应该会喜欢。
他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
林知雀来不及细想,赶忙抢过坠子,后退几步,双手按住护在身前,生怕他扯坏了。
这东西迟早要还给沈哥哥,他们的过往不能被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能暴露,自然不能说出实情。
“哦......难怪呢。”
裴言渊拖长了尾音,眸光愈发意味深长,淡漠地从她身上扫过,在对视的瞬间错开,辨不清情绪道:
“当个宝贝似的戴着,不许人碰。”
他早已从嘉树那儿得知真相,一听便知这姑娘又撒谎。
别人送的也就罢了,她根本不愿说实话,还试图隐瞒一切,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兴许是替新欢情郎遮掩,不愿被他发现呢。
甚至,他碰一下都不行。
还真是视若珍宝,担心他弄脏了呢。
未曾想,她那份坚定爱慕,也可以用在别的男人身上。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当真。
原先的不确定,变成了板上钉钉。
“嗯?”
林知雀不解其意地歪着脑袋,看不懂他变幻莫测的神色,困惑地蹙起眉头。
好端端的,为何有种阴阳怪气之感?
她全当是错觉,低头轻抚平安扣,思及他那句话,认可地颔首。
平心而论,这东西是上乘货色,色泽种水十分罕见,确实是件宝贝。
若是放在典当行,只要价格合适,那些掌柜都要争相买卖。
可是,这家伙提这些作甚?
坠子的来历和价值不重要,关键是她戴在身上合不合适,他看着是否喜欢。
“好看吗?”
林知雀张开双臂,身侧迎着阳光,鬓角碎发闪着光亮,笑着问道。
她来之前照了良久,这坠子非常耐看,看得越多,越觉得有韵味,无人能摸着良心否认它的魅力。
“......不好看。”
裴言渊冷漠地瞥了一眼碍眼的玩意儿,眸中闪过冷厉寒光,补了一句道:
“相当难看,下次不许戴了。”
林知雀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睁大杏眸,荒谬地凑上去看他,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瞎了。
就算他不喜欢这种样式,那也不至于说难看吧?
还生怕她不知道有多难看,特意补了一刀,简直欺人太甚!
退一万步说,哪怕不堪入目,她费心装扮这么久,就不能说一句善意的谎言吗?
明明上次挺会哄人的,怎么这回变了个人似的,竟全忘了。
她无语凝噎地舒出一口气,懒得理会性子不定的家伙,只想快些偷师学艺,尽早回倚月阁歇息。
“难看也不是给你看,二公子快些考吧。”
林知雀环着双臂,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轻声嘟哝道。
但是,回应她的,是裴言渊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阳光从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她整个人沐浴在春光下,而他伫立在阴翳遮蔽的侧面。
他深沉目光凝滞在她身上,似是筹谋着什么,蓦然迈开步子,一步步朝她逼近。
林知雀心口一紧,手足无措地后退,下意识想逃跑。
可她还未转身,裴言渊先一步伸出修长手臂,围栏般将她圈在窗前,另一只手堵死她的退路。
“你......你想考什么?”
林知雀屏息凝神,琉璃般的眼珠微张,掌心渗出冷汗,声音微微发颤。
电光火石间,她隐约记起,裴言渊教导的是——
想要接近心上人,就不能拒绝他的接近。
所以......他已经开始考了吗?
林知雀慌张地躲闪,身形向后仰,面容逃避地转向一边,极力避开他突如其来的靠近。
谁知,裴言渊笑意更甚,却不达眼底,坚硬身躯紧紧抵住她的柔软,毫不留情地冲破底线。
她呼吸错乱灼热,眼睁睁看着他的面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近的不能再近,挺俏鼻尖相抵,温热气息喷洒在彼此面容,惹得双颊酥痒,绯红迅速上涌。
清甜花香与幽淡竹香弥散,藤蔓般彼此纠缠,刹那间摩擦融合,终究融为一体,笼罩在鼻翼间跳跃挑逗。
林知雀脑海一片空白,眼前只有裴言渊压迫逼近的俊容,几乎溺毙在他熟悉却满是侵略的气息中。
她用仅剩的思绪调动双手,挣扎着想将他推开,发烫的掌心紧贴他轻微起伏的胸膛,手腕却使不上劲。
倏忽间,裴言渊攥住她的手,轻而易举扣在掌心,黑沉眼底带着压抑许久的气性。
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双指攥住她白腻下颌,掐出红痕,勾起唇角。
他微微侧首,鼻翼相互错开,双唇却愈发靠近。
温热春光下,他薄唇的纹路清晰可见。
第33章 33 、心软
林知雀长睫发颤, 气息随着他的靠近而凝滞,脊梁抵在粗糙的窗台上,背对着耀眼夺目的春光。
光线透过柔软耳廓, 丝丝缕缕映照在他们身上,耳根晒得发烫, 绯色悄无声息地蔓延。
她紧抿樱唇,杏眸水光潋滟,焦急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打转,一下都不能动弹,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裴言渊靠得太近太近,迎着阳光, 连脸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鸦羽般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下投射一小片阴翳,衬得他目光愈发深不可测。
他侧过头, 鼻尖从她脸颊擦过, 鼻翼似有似无相贴, 薄唇仅仅相距一寸。
只要挪动一下,无论她朝哪个方向, 是无意还是存心,都会自然而然地贴上去。
他纤长眼睫从她脸颊上扫过, 酥痒顺着肌肤传到心底,林知雀浑身一哆嗦,紧张地蹙着眉心,喉间不禁滚动一下, 僵化的思绪尽力转动。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方才还好好地, 他冷漠地寒暄,还问起颈间玉坠的来历, 并未有什么异样。
她不过是照常回答,催他快些考,以免耽误后面的教导。
怎么他似是受了刺激,倏忽间变了个人一般,一切都带着不对劲的意味。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林知雀无意间极轻地闷哼一声,想要挣开他的力道,忽而想起他们尚在考验之中。
上回裴言渊一片苦心地教导她“想要接近心上人,就不能拒绝他的靠近”,重点是后半句话,不能对他人的接近有所反抗。
这大抵是那次“惩罚”的用心之处,只有不能反抗,才能渐渐学会不去反抗。
结合之前的考验,她现在若是挣脱,便是学得不好,他定要好好惩罚。
可是......他从未说过,会靠得这么近,考得这么真。
林知雀良久不敢呼吸,垂眸凝视他浅绯的唇,指尖不住地打颤。
为何他还在靠近?
一点点,一寸寸,不经意......
他该不会,真的要吻她吧?
思及此,林知雀心底骤然一空,仿佛有什么未曾触碰的地方被揭开,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咚咚咚”撞击心房。
她像是初生的稚儿,懵懂茫然地打量从未见过的世界,慌乱无措中,似乎掺杂着难以言语的情绪。
似是期待,却并非期待。
气血上涌之时,本能地感到激动与刺激,不自觉地朝着新奇的事物倾斜,却在最后一刻被理智拉住。
如同雨季漫山遍野的洪水,与高高的堤坝生死决斗。
每次即将冲破的时候,总会退却几步,只有细微的水流从缝隙划过。
林知雀有片刻失神,摸不清这种奇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内心立刻教训自己一通,顺道嘲讽了好几句。
真是昏了头,她被这家伙攥在掌心,怎么可能期待呢?
她在期待什么?有什么可期待的?
遇上这种事儿,应该大喊救命,拼命逃跑才对!
仔细想来,她与裴言渊关系特殊,有些事情一言难尽,但最初并非如此。
那时她挎着食盒走进竹风院,他连扶她一把都不愿意,她也谨记男女大防,不敢逾矩半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似乎都变了,直到如今的关系?
应该是她求他教导,而他借此名义,总是占她便宜。
为了安抚她,还打着严师的旗号,送她东西,哄她开心。
欺负她懵懂无知,记性也差,一次又一次故技重施,步步为营。
现在装不下去,原形毕露,把羔羊养肥了,就想一口吞了!
林知雀恍然大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哀戚地红了眼眶,唇瓣打了个寒战。
亏她还把这家伙当个好人,简直是猪油蒙心,瞎了眼睛。
这么看来,他不比侯爷好到哪里去。
她不过是从豺狼手上,转移到恶犬口中。
可怜她二八之年,未婚未嫁,大好年华,就要被这家伙糟蹋。
林知雀不甘心地攥紧拳头,想用尽力气与他拼了,但终究势单力薄,连他的掌心都不能挣脱。
甚至,他感受到她的挣扎,阴沉眸光幽若深潭,警告地抬眸。
她鼻尖一酸,默默在心底抹泪,唯一的理智让她泄了气。
哪怕她再努力,也不可能逃离他的掌控。
况且,教导到了这一步,撕破脸就会前功尽弃。
她不仅会得罪二公子,还不能继续讨教,连侯爷也抓不住。
最终会两手空空,一无所获,是否会被赶出侯府也未可知。
寒意从心底升腾而起,林知雀咬紧牙根,僵硬地伫立原地,大义凛然地闭上眼睛。
罢了罢了,谁让她这么倒霉,遇上的这对兄弟,不是狼就是狗呢?
既然走投无路,她只能与命运和解,总不能抹脖子吊死吧?
她就当是走在路上,被不懂事的小狗咬了一口,还恰好咬在嘴巴上。
难不成人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吗?
很显然不是。
反正侯爷不知道,眼下裴言渊不明她的身份,只要不得罪他,暂且安然无恙。
至于以后.......她眼下清白不保,哪还能想得到以后!
林知雀内心长叹一声,就当是个木头人,看不见也听不到。
心中不断默念方才那些话,努力欺骗自己,净化心灵。
裴言渊颇有兴致地凝视着她,如同碰上美味佳肴,不舍得一口囫囵吞下去。
他脑袋又侧了几分,挺立鼻尖抵住她柔软脸颊,唇瓣找到最贴合的位置。
春光明媚,他颀长身姿闲散立着,轻而易举将她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