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晴走后,张素芳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小诺,我会把你和思翊照顾好的,我以前有一点积蓄,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钱的事不用担心。”
许诺看着张素芳流泪的脸,伸手帮她拭去眼泪,“芳姨,钱您不用担心,我妈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都多的用不完。”
张素芳把许诺抱在怀里,终于哭出了声,“好孩子,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
翌日上午,沈芳晴带着律师来了。
抚养权变更协议上,许广林已经签了字。
律师郑重其事的问了许诺一下,是否愿意将抚养权由爸爸变更成妈妈。
许诺看了看沈芳晴。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许诺没办法不这样做。
她点了点头。
律师让许诺签了字,说把协议拿去公证处公证一下,就离开了。
沈芳晴说还有事,需要赶回帝都,就匆匆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许诺,抽空把法语入门学一下,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许诺应了。
张素芳把家里的阿姨和司机都辞退了,自己亲自下厨为许诺做了一顿饭。
经过这次事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起了微妙的变化。
张素芳一边给许诺盛汤,一边说,“小诺,你能留下来,阿姨别提多开心了。”
“思翊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许诺呼噜呼噜地喝着汤,才发现,张素芳做饭也特别好吃。
好像全天下就自己的妈妈不会做饭。
“芳姨,我爸的事,那个小鬼知道了吗?”
张素芳重新坐到餐桌上,叹了口气,“我没和他说,他也是初三,特殊时期,最近好不容易成绩有了起色。”
“恩,先别和他说了,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了白跟着瞎担心。”
许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俨然就是一个大人。
可是,她也是个孩子啊。
张素芳看着许诺,觉得这个孩子,突然之间懂事了。
嫁到这个家里来,张素芳是有一些担忧的,听说许家那个女儿是个小混混,上网打架不学无术。
张素芳处处小心翼翼,尽量做好一个慈母角色。
可是渐渐相处下来,她发现,许诺这孩子,根本不是表面那样叛逆,她的叛逆,都是因为父母的疏于管教。
其实许诺内心,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
下午,张素芳把许诺送回了学校。
校门口,张素芳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学习别太累了。
许诺乖乖地点头,感受着这久违的母爱。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母爱吧?
许诺有些恍惚。
可是,她马上又想到,这种氛围,她也享受不了几天时间了。
许诺背着书包,慢慢地往教室走,脑海里想着的都是这一年多以来,她跟张素芳相处的瞬间。
好像大多数都是,张素芳的一厢情愿,和她自己的无动于衷。
她忽然觉得特别恨自己,有点想当然了,没有深接触过,就把张素芳想的特别坏。
进教室之前,许诺先到老柴办公室销假。
柴宝林正和其他老师一起,在工位上批改卷子。
许诺敲了敲门,走过去,“老师,我回来上课了。”
柴宝林从一堆卷子中抬头,“回来啦,家里没事儿吧,昨天走的那么着急。”
许诺想了想,觉得这些事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没事儿,谢谢老师关心。”
“行了,回去上自习吧。”
许诺转身准备走。
“对了,许诺,叫一下陆承,清大的保送生招生简章下来了,需要他填个申请表。”
“哦,老师,保送还得申请吗?我早就听同学们说,陆承保送清大,基本上稳了的。”
许诺有些疑惑,不免多问了几句。
老柴放下红笔,喝了口水。“保送当然也得申请,像他这种在全国奥赛获得一等奖的,申请也就是走个形式,只要没有什么太大的不良嗜好,招生组委会都会给通过的,基本是稳了的。”
许诺回到教室,把话带给陆承。
“同桌,老柴找你。”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天更新时间不稳定,作者已经很努力在坚持日更啦。
第36章 36 、保送
陆承正低头写题, 看到女生背着大大的书包突然出现在座位上。
“回来啦?”陆承问。
“恩,你赶快去吧,老柴等你呢, 是好事儿。”
陆承根本不理她这茬, “你昨天急匆匆回家, 出什么事了?”
许诺推着他往外走,心想这人心是真大。
“你快去找老柴, 他等你呢, 天大的好事。”
陆承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只好乖乖去了。
其实陆承心里有数, 他知道老柴找他什么事。
办公室门是开着的,里面人不多, 陆承直接走到了老柴办公桌前面。
“老师, 您找我。”
老柴看见陆承来了,脸上顿时绽放了大大的笑容, 卷子也不看了,直接站了起来。
“陆承啊。”
老柴明显很激动,还踮着脚拍了拍陆承的肩膀。
“小伙子长得真高啊, 看这身子骨也结实了不少,好啊好。”
陆承腹诽, 人岁数大了是不是都唠叨?
自己到40多岁, 也会像老柴这样吗?
陆承强忍笑意, “老师,您找我, 到底什么事?”
“哦哦, 你看我, 激动的, 差点忘了正事。”
老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表格,很宝贝,轻拿轻放,那张纸一点褶子都没有。
“你看,这是清大保送生资格申请表,快,认认真真地填了,老师找学校盖上章,给你寄过去,这保送啊,就稳了。”
陆承看了一眼申请表,并没有接。
“柴老师,这保送名额,全校就我一个吗?”
老柴:“是啊,不仅全校就你一个,全嘉林市,也就你一个啊。”
老柴满心欢喜地给他找了根碳素笔,想让他在办公室直接填表。
“来,坐我这儿写,我给你让座。”
陆承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老柴猜测,这孩子表面看着很沉着冷静,实际上也激动坏了吧。
都傻了你看。
“快写呀!”
老柴的语气,近乎慈父般宠溺。
陆承使劲抿了抿唇,好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老师,我不想保送了。”
“快填表呀,这孩子,别的事一会儿再说。”老柴显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陆承后退一步,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老师,我放弃保送。”
这回老柴听清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听清了。
大家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着这对师生。
“你说什么?”老柴问得不确定,他多希望是自己耳朵花了。
对,就是耳朵花了,听岔了。
“老师,我放弃保送,我要参加高考,清大,不是我的理想学校。”
陆承眼神坚定,语气沉稳,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好孩子,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想清楚了。”老柴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别这么着急做决定,还有三天时间。”
“回去吧。”
陆承还想说什么,被老柴赶了出来。
嘉林一中唯一一个具有保送资格的学霸陆承放弃保送清大的消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晚自习之前的自由活动时间,班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许诺当然也知道了。
王南松把陆承跟老柴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学给她听了。
至于王南松是怎么知道谈话全部内容的,这大概是个永远的秘密。
“他居然放弃保送,是不是脑子都学傻了?”
“怎么可能,人家也许是要出国呢,国内的大学根本容不下人家大神。”
“也许是为了哪个女生,要一起去一个大学呢,好浪漫啊嘤嘤嘤。”
......
各种各样八卦的声音传入许诺的耳中。
而作为新闻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却安然无恙的坐在座位上,专心刷题。
晚自习铃声响了,教室迅速安静了下来。
许诺拿笔戳了戳那人的手背,小声地问,“喂,你真的放弃保送了?”
陆承微微点头,好像在说一件无比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家里人知道了吗?”
“还没,下晚自习给他们打电话。”
“为什么?”许诺不死心地问,“别跟我说什么人一辈子不参加一次高考是多么遗憾这种鬼话。”
“因为我跟人约定好了,去南大。”
啪嗒。
许诺拿在手里的笔,掉在了桌面上。
许诺的回忆被拉回去年除夕那天晚上,他们几个年轻人喝酒划拳,玩得不亦乐乎。
在零点倒数的时候,陆承说,许诺,一起去南大吧。
许诺忘了自己当时喝没喝酒,但是,不管喝没喝酒,她都是醉的。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对方却当了真。
要为了这个随便的约定,放弃清大的保送。
那个时候,物理竞赛还没有开始,许诺对于清大南大的具体学科重点也不太清楚。
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打算出国。
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直在到底是否出国上摇摆不定。
可是如今,命运替她做了选择。
许广林出事了,她现在归沈芳晴抚养。
这出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到这里,许诺一刻也不敢耽误。
她随手扯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递给左边的人,“跟我出来。”
把纸条递给他之后,许诺走到讲台上以肚子疼为理由跟看自习的数学老师请了假,出了教室。
楼道里很安静,各班都在上晚自习。
许诺只听见自己的小皮靴碰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她从四楼下到一楼的时候,听见了身后陆承的声音。
“陆承,我有话跟你说。”
“去操场吧。”
说完,许诺快步走了起来。
已经过了立冬,北风刺骨,许诺不觉得拉紧了校服的拉链。
整个学校,除了三栋教学楼是灯火通明的,其他地方是漆黑一片。
甬路上的路灯也是昏黄的,好像蒙了一层雾。
操场上偶尔有几个体育特长生在练习跑步。
两个人并排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陆承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许诺是不是打算劝他不要放弃保送。
其实,在陆承自己看来,这件事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清大和南大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综合类学校。
不过是清大更偏重理科,南大更偏重文科。
这些也都是人们的谣传,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谁都不知道。
陆承对这个看得很淡。
走了大半圈的时候,许诺终于想好了措辞。
“陆承,对不起。”
许诺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陆承有点懵。
“怎么好好的突然道歉?”陆承宠溺地伸手想要揉她的头发。
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陆承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对不起,我可能要失约了,不能跟你一起去南大。我要出国了,我妈在帮我申请巴黎美院,已经交了材料,八九不离十了。”
“你上次看到的法语书,对,其实就是我的,我当时只是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所以骗了你。”
“对不起,你真的没必要为了那个很随意的约定放弃保送。”
“没必要。”
许诺一开始说得很急,歇斯底里。
说到最后,语调渐渐变小,最后没了声音,只剩下微弱的对不起。
她一直在强调,那个约定很随意,可以不算数的。
她一直不敢承认,陆承是为了自己才放弃了保送。
她何德何能啊!
她根本不值得啊!
那个跑步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偌大的操场,只剩他们两人。
周围一片静谧,刺骨的北风吹着梧桐树干,沙沙作响。
陆承听着女生歇斯底里的一番话,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的可笑。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履行那个约定吗?”少年的声音夹着冷风,比寒风更加彻骨。
许诺当然知道不是,但是她不敢说,她一直在装傻。
她知道,她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舅舅舅妈,他从小在家人的温暖和陪伴下长大。
而自己呢,爹不疼,娘不爱,自由散漫,野蛮生长。
“陆承,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你应该在高山之巅俯瞰一切。而我,生来就是草芥,在戈壁滩,在石头缝,拼劲全力,生根发芽。”
“高山和草芥,各自有一方天地。我们不是一类人,注定不能走同一条路。”
陆承看着面前讲话的女生,仿佛一瞬间变得异常的陌生。
她是那个自己认识的许诺吗?
是那个热情奔放,活泼开朗,为了朋友的事情仗义执言的许诺吗?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出国吗?巴黎美院。
果真是顶级绘画天堂。
她竟然这样瞒得一丝不漏。
陆承觉得自己那颗动过手术的心脏,好像突然四分五裂。
又瞬间被整个揪在了一起。
疼,好疼。
“呵呵,你误会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放弃保送是为了把名额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我也要出国了,到美国学医,继承我爸妈的衣钵,已经投了几个学校,不出意外的话,春节后就可以定下来。”
“所以,我放弃保送,真的不是因为你,你想多了。”
这次愣住的,是许诺。
他的父母确实是美国的医生,还参加了无国界救援组织,到非洲支援。
继承父母的衣钵学医,这个说法,还真的是第一次听他说。
自己要出国的事,不是也没告诉陆承吗?
想到这里,许诺觉得,一报还一报,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