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松嗓门最大，嚷嚷着要出去聚餐, 庆祝大家终于脱离高三的魔咒。
周彪加了一句, “我同意, 老柴请客。”
这时候, 老柴仿佛感受到了同学们真心的召唤，出现在教室门口。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周彪手里攥着的一把碎纸片，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老柴大摇大摆地走上讲台，和平时一样，双手撑在讲桌上。
“怎么不吵了，接着吵啊，周彪，扔吧，没事儿，我已经不是你们的班主任了。”老柴这句话，还是笑着说的。
“不是了。”
后面又补了一句，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
许诺捕捉到老柴脸上落寞的神情，喊了一句，“老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班主任。”
“对对对，就是，永远都是。”
大家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老柴被大家的情绪感染，一拍桌子，“走，我请客，去溢香阁，随便点。”
溢香阁是嘉林一中附近一家比较出名的饭馆，当然是以贵出名。
“呜呼，老柴万岁！”
“老柴万岁！”
老柴示意大家安静，“大家看看周围的同学哪个不在，都通知一下，今天晚上，一个也不能少，咱们不醉不归。”
老柴这语气，还没喝，好像已经醉了。
曹阳率先说了一句，“我同桌陆承不在，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听到曹阳这句话，许诺还讶异了一秒，后来转念一想，呵呵，确实是人家同桌。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老柴这次下了血本，早早就定下了溢香阁最大的包间，可以做五十人的，挤挤就能坐下7班全体同学。
许诺跟林鹏还有一堆女生挨在一起，男生们自动去了那边。
但也有大胆的，专门往女生堆里扎。
毕业了，没人管了，可以为所欲为一点了。
陆承到的比较晚，一进门，老柴就召唤他。
“来，陆承，过来坐。”
王南松眼疾手快的给老柴旁边加了个凳子。
老柴另一边坐的就是许诺，也是老柴要求的，说许诺是跟他顶嘴最多的学生，必须挨着他。
这时候大家都已经喝了酒，一个个的脸颊绯红。
柴宝林拍了拍陆承的肩膀，拿着酒瓶子问他，“陆承，老师知道你的身体，你就别喝了，你喝饮料。来，把可乐拿过来。”
王南松周彪他们都知道，但是许诺不知道啊。
许诺还纳闷呢，这可是散伙饭，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喝可乐呢？
“等会儿。”许诺站起来伸手制止了正倒可乐的王南松。
“干嘛呢，女生都喝啤酒了，一个大男生喝可乐好意思吗？”
说着，许诺回身取了个新杯子，咕咚咕咚倒了满满一杯啤酒。
几个男生不敢说话。
老柴欲言又止，陆承眼神示意，没事儿，由她去。
许诺倒满推了过来，陆承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干了。
屋内顿时掌声雷动。
此时此刻，散伙饭的氛围达到一个小高潮。
班长尹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要向老柴敬酒。
“老师，您是我上了这么多年学，遇到的最好的老师，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我虽然成绩好，但是内向不敢说话，是您鼓励我，坚持让我当班长，才成就了今天的我，老师，谢谢您。”
尹星深深地鞠了一躬。
接下来是王南松，他为自己曾经给老柴起地中海的外号而道歉。
两个人没有多说，都在酒里。
周彪有点喝高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老师，你知道吗，有一次您让王南松罚站后，他还写了一首诗呢。”
王南松捂着他的嘴不让说。
“你让他说，我不怪你。”
周彪得到特赦令，开始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老柴的头发。
老柴的头发，在黑板上，在讲台上，
在课本上，
就是不在他的头上。
夏天，我们班都不敢开电风扇。
怕老柴的头像蒲公英一样，风起头秃。
......
一首诗读完，全班哄堂大笑。
老柴也笑了，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老柴的头发确实少，尤其是他们高三以后，更加少的可怜。
“你们啊，真的是我带过最调皮捣蛋的一届学生了，你说说你，王南松，这么好的文采写诗，你作文能得20分？”
大家看着老柴的神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你们给我起外号，骂我，给我保温杯里扔粉笔头，这些我都知道，我又不傻。只是不跟你们计较罢了。”
“王南松，周彪，你们俩最捣蛋，以后去了大学，可不能这样了。”
“尹星，你是个好班长，是我的得力助手，老师得谢谢你。”
“姗姗学习好，长得又漂亮，以后会大有作为的，上了大学可别忘了老师啊。”
姚姗姗哭得梨花带雨的，拼命点头。
“林鹏，老师欠你一个道歉。”
老柴的眼角，也湿润了。
“老师希望你能放下过去，挺胸抬头向前看，不要拘泥于一些小事，祖国的大好河山等着你们的脚步去丈量，你们的未来充满希望。”
“还有你，许诺。”
“老师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国，等你到了巴黎，给老师拍个照片发过来，老师也能出去吹牛了，我有学生在巴黎美院，多自豪啊。”
“还有张韵那个老头子，最近你都没去找他，他上次跟我吃饭，还说想你呢，你可不能把他忘了啊，当初你进美术小组，后来大赛获奖，他功不可没。”
许诺也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会点头。
老柴视线转到陆承身上。
“陆承也一样，老师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你要去哪个学校，但肯定不会差的，你一直都是老师的骄傲。”
老柴给全班52个同学都说了祝福的话，一个都没有少。
同学们都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有人拿起话筒开始唱歌。
老柴一边拉着许诺的手，一边拉着陆承的手。
“你们俩知道，为什么最后我要把你们俩分开吗？”
许诺猜到了，老柴可能会说这件事，没想到真的说了。
老柴喝了每个同学的敬酒，脸色已经红透，眼睛都是红的，吐字也开始不清晰。
“有一天早上，有人给了我一封匿名信，说你们俩在早恋。我看了以后，就决定把你们俩分开了，老师不是傻子，你们俩每天在一起，我都能看到，不要怪我这个老头子啊，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许诺拼命摇头。
怎么会怪他呢，因为那封匿名信，就是许诺自己写的啊。
那段时间，许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承，所以才出此下策。
老柴还在继续说着。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但是有缘无分啊，都要出国了，那可不是异地恋，是异国恋，太辛苦了，还是别恋了，你们还得感谢我，及时帮你们斩断情丝。”
“来，喝一个。”
老柴是真的醉了。
不知道谁领头唱起了张震岳的《再见》，把整个晚上的气氛带到了高潮。
全班大合唱。
一边哭，一边唱。
...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恋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
...
今晚出了这个门，下次再想把全班52个人聚齐，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喝到最后，家在外地的同学，都被送回了宿舍，本地的，一个个都打了车回了家。
老柴已经醉了，脸上的皮肤全部都是红的，就脸头顶上露出的头皮都是，脚步踉踉跄跄，尹星抱着他往出租车里面塞，他还挣扎着要出来，“我没醉，你们先走，我没事儿，我把你们送回家我再走。”
醉成这样了，还在操心呢。
曹阳说自己家离林鹏家很近，主动护送林鹏回去了。
最后剩下的，是陆承和许诺。
“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走？”
两个人同时问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陆承下意识地伸出手，揉了揉许诺的头发。
这次，她没有躲。
刚才的问题，谁也没说出口答案，两个人也默契地没有再提。
许诺在他左边慢慢走着，右手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的，痒痒的，让她有点心猿意马。
蝉鸣渐渐平息，微微凉风吹来，吹在许诺微红的脸颊上。
“对了，我那天路过，看到咖啡馆停业了，不开了吗？”
许诺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陆承：“只是暂时的，舅妈决定生宝宝了，在调理身体，加上我要高考，所以就停了一段时间。”
许诺是真的很喜欢白心霏，也知道她一直想有自己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太好了，阿姨人那么好，老天爷一定会眷顾她的，肯定会生下来一个健康的宝宝。”
“恩，舅舅最近也不忙了，他已经跟队里打了申请调岗，结了手头这个案子，就转岗，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里。”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爸爸没有出事，如果自己不出国，那该多好啊。
她可以和陆承一起去上大学，
她可以和陆承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她可以和他结婚，生子......
可能是今晚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脑海有些不受控制，总会冒出一些荒唐的想法。
她想要送陆承一个礼物。
一个毕业礼物。
一个只敢接着酒劲儿送出去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再见了，高三7班。
第43章 43 、雨夜
燥热的夏夜, 一丝凉风也没有，水泥路面被炙烤了整整一天，到了夜晚, 温度返升到空中。
阴云密布, 看不见星星和月亮的影子。远方隐约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这才是初夏季节, 就让人黏腻难安。
许诺加上喝了酒的缘故，心里更是燥热莫名, 有一股无名的冲动。
许诺是个行动派, 有了想法的那一刻，身体已经开始实施了。
她喊了他一声。
“陆承。”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你...闭上眼睛。”
陆承感觉到衣角被人拽了一下，只好乖乖停下脚步, 不知道女生要搞什么名堂。
“什么礼物啊, 这么神秘。”
“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就知道了。”
陆承乖乖地闭了眼。
眼睛闭上之后, 虽然暂时看不到，但是其他五官的感觉忽然变得敏感起来。
陆承感觉到有人在像自己慢慢靠近，淡淡地茉莉花香沁入鼻息。
湿热的气息由远及近, 萦绕在他的侧脸颊。
陆承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
他好像猜到她要干嘛。
过了几秒，果然, 陆承感觉到左脸颊落下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吻。
那人好像也很紧张, 只触碰不到一秒, 就匆匆离开。
豆大的雨滴毫无防备的落下来，砸在皮肤上, 有微微的痛感。
路上慢悠悠散步的行人都开始奔跑起来, 把包挡在头上, 寻着遮挡物避雨。
陆承迅速睁开眼, 伸手抓住了那个准备逃跑的“偷吻贼。”
“怎么，亲完就想跑？”
许诺被他说的涨红了脸，红得像碳。
她本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逃跑的。
反正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面，就给这段遗憾的感情，画个不太圆满的句号。
可是事实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雨势越来越大，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只有僵持在原地的少男少女。
陆承额发全部被淋湿，紧紧抓着她的手，眼底的情绪浓郁的好像要溢出来，“许诺，你要干什么？亲完就跑？嗯？”
那颗曾经做过手术的心脏好像格外敏感，此刻正咚咚咚跳个不停。
他一面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一面拉着她往巷子里面跑。
巷子深处，没有路灯，暗黑一片。
斑驳的墙皮上，贴着各种小广告，好像城市的牛皮癣。
陆承把许诺抵在墙上，脸凑得很近，黑眸盯着她，“许诺，我要亲回来。”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未落，陆承的唇就重重地压了下来。
男生也是第一次，根本不懂得什么技巧，内心的震撼全都落在了唇上，就这样覆着她的。
直到气息稍稳，陆承才开始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男女主角一样，一下一下，轻轻啃噬她的唇边。
轻柔，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传世的珍宝，动作是极力压抑克制的，而内心是无比狂热。
这是一个夹杂着雨水的湿热的吻。
男生清冽的气息和着啤酒的味道，和苦涩的雨水一起进入许诺的口腔，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许诺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
就疯狂吧，哪管明天会怎么样。
就疯狂吧，哪管路在何方。
两个初学者，根本不会换气，才吻了一会儿，陆承就放开她的唇，大口呼吸。
少年性感的喉结和流畅的下颚线就在许诺眼前不到5厘米的地方。
许诺大着胆子，吻上他的喉结。
少年被她搞得浑身战栗，眸子里好像有火。
“许诺，你疯了。”
如果说，少年时代遇到的人太过惊艳，之后的日子，怕是很难再遇到。
如果说明天我们注定分离，那今天就不要再留遗憾。
-
许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头疼欲裂。
恍惚间，她还暗骂今天的闹钟为什么没响，害自己迟到。
爬起来洗漱的时候，神思才慢慢回笼。
高考已经结束了，她不用再早起背课文，背单词。
然后，前一天晚上的回忆争先恐后一股脑儿的涌进脑海。
聚餐，喝醉的老柴，最后的大合唱。
还有...在小巷子里疯狂吻她的陆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