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裴景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拿出手机去看公司周报,看了半天也没翻页。
就在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有人扣门。
以为是客房服务,裴景彦走过去开门。
然而门口站着他根本想不到的人——江辰凛。
江辰凛是看到圈子里别的少爷发的朋友圈,才得知今天苏振在这里宴客的。
而他也是在一小时前才得知,裴景彦和苏青染领证了。
无法形容自己得知消息时的不可置信,他始终不敢相信,苏青染会这么快答应,也不信,苏振才考察裴景彦短短几个月就同意将女儿交给他。
然而,今天现场的照片在他朋友圈和各个群里传疯了。
他打电话问江蒻,江蒻也应道:“是的,他们领证了,其实很早了,在你们订婚宴后的第四天。因为你当时心情不好,我怕你无法接受,而他们领证的事情木已成舟,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江辰凛就这么以最快的速度,开车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希望,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一点。
他拿到了苏青染的房号,敲门,开门的却是裴景彦。
“她呢?”江辰凛往里看:“她在吗?”
正说话间,洗完澡换了一身居家服的苏青染一边给脸颊拍护理油,一边走了过来:“谁呀?”
等她到了门口,见到江辰凛,彼此也都是一惊。
裴景彦还穿着今天宴会上的衬衣西裤,他人高腿长站在门口,冲着苏青染很自然地道:“是我弟弟。”
随即冲江辰凛道:“辰凛,叫嫂子。”
江辰凛:“……”
他目光死死锁住苏青染,问:“你们真的结婚了?”
苏青染知道,这事不给江辰凛一个痛快,他估计会守在门口一整夜。
“是的,我和他已经领证几个月了。”苏青染靠在裴景彦手臂上:“一开始是冲动,现在发现挺好的。”
见到江辰凛突然红了的眼眶,她道:“不论当初如何,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了,所以希望你往前看。”
江辰凛定定站着,只觉心头呼啸的风在这一刻变得彻骨。
他努力扯出一抹自嘲的笑,道:“当初的事情,你想知道原因吗?”
裴景彦根本没料到,自己和苏青染好好的第一次同床共枕,竟然被这样的事情打破。
但他也的确想知道,江辰凛在发什么疯,也希望在得到解惑后,这件事能彻底平息,未来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苏青染的隐患。
所以他让苏青染换了身衣服后,这才将江辰凛放了进来。
而与此同时,隔壁听到动静的苏浅糖开门,正要离开却被江辰凛叫住:“浅糖,你也过来。”
四个人坐在了沙发里。
江辰凛靠着低头把玩车钥匙,强迫自己变得云淡风轻。
他说起了那个过往——“自从从姑姑的助理那里得知这件事后,我就想着,姑姑这么好,她却死了,罪魁祸首应该得到惩罚。”
“所以染染,我故意上演一出救你的戏码,故意和你表白,成为你男朋友。想让你喜欢上我之后,再甩掉,体会姑姑整个世界坍塌的感觉。”
他说着,呼吸发颤:“但是,我是不是弄错了?”他看向苏浅糖。
苏浅糖在听到前面那段时候就猜到了什么,逐渐地,她确定了整个事情原委。
她顿时变得愤怒起来:“当初找闻姑姑的人根本不是姐姐,是我!因为她不是个好人!”
那时候苏浅糖才12岁,她的失语症刚好些,就连在苏青染面前说话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一次她以为苏青染去了闻琳家,因为学校里有急事,她联系不上苏青染,于是亲自去找。
然而却在无意间听到闻琳和她秘书的对话。
闻琳说,当初校园霸凌她的人死了,是癌症。
秘书说太好了,当初你投的慢性毒药,看来是早就摧毁对方身体了。
闻琳说,但是有个无辜的女生好像最近也病了,但她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她家穷,闻琳只能偷偷给打了些钱在对方账户。
秘书说,其实也不怪她,那时候闻琳真被欺负太厉害。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几乎都是闻琳自责后悔,秘书在安慰闻琳,说她那时候年纪也不大,算是受害者。
而这时,秘书又说,最近苏青染经常过来这边,让闻琳小心点,别表现说漏了。
闻琳失魂落魄点头,在秘书走后,自言自语问自己,是不是该对死了的人负责。
苏浅糖就是那时候进去的,小小年纪的她当时愤怒急了,明明说话都还不利索,但想到闻琳秘书提到苏青染时候的防备,小姑娘就又气又急浑身发抖。
她第一次鼓足勇气在陌生人面前说话,说做错事的人就应该负责,那根本就是无辜的生命!
她说完就跑了,回去后因为情绪激动又发了烧,在床上病了好多天,迷迷糊糊半个月才好。
醒来后,她听说苏青染去找江辰凛于是马上反对,生怕苏青染和江辰凛去闻琳那边受到伤害。
而闻琳的死是自杀,在当时圈子里也算是不怎么好听的事,所以也都是一年后,苏浅糖才得知,根本不会将自己那番话和当初闻琳的死联想到一起。
等苏浅糖一口气讲完当初的事,房间里众人都是沉默。
苏浅糖顿了一会儿,这才道:“我没想过,因为我一句话,导致——”这次是裴景彦打断她:“做错事就应该负责,这是12岁孩子都懂得的道理,浅糖没有错。”
闻琳她被校园霸凌,其实有不少的解决方式,但她用了最极端的——给人下慢性毒药。
这么一个危险的行为被苏浅糖得知,这个社恐的小姑娘当时得多害怕,但她为了自己姐姐,还是站出来克服社恐,在陌生人面前说话。
她哪里有错?
苏青染完全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真相,她心尖发烫,伸臂将不知所措的苏浅糖抱住:“没事,糖糖,不怪你。我家糖糖很厉害,那么小就会保护姐姐了呢!”
因为觉得闻琳危险,所以她一直藏着秘密,阻止苏青染往闻家跑。
苏青染都难以想象,那么个小姑娘,成天提心吊胆是怎么过的那一年。
“竟是这样——”江辰凛仰头看向头顶天花板,努力将眸底潮气压下。
好半天,他才又道:“姑姑的确是错了,而我不知道真相,暗中报仇更是错。”
他说着,望着苏青染,眼底还是难以抑制地弥漫出一层水雾。
他站起来,冲着苏青染道:“染染,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那天在订婚宴上被所有人指责,他都死死咬住不说,却在得知真相后,发现自己错得到底有多离谱!
苏青染看到这个曾经陪伴自己很多个年月的男人,她曾真的喜欢随后又因为被伤害而放下的人,心头也不免有些唏嘘。
正出神间,手已经被裴景彦握住。
他道:“不用管他,不需要回答他。”
苏青染从刚刚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点头:“嗯,毕竟他是你弟弟,现在也算我弟弟了。”
江辰凛浑身一僵,扯出一个比哭难看万分的笑,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尊严:“家里还有事找我,先走了。”
说着,快步离开。
等他走到外面,看见明月,那决堤的情绪这才骤然将他淹没。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后悔。
可惜迟了。
他坐在雪地上,眼角余光里,裴景彦和苏青染的房间灯光熄灭,他听到自己心脏血液冻结的声音。
“染染,恭喜你得了一等奖,很厉害。”
江辰凛对着空气说。
可惜空气无法将他的话传达。
而房间之中,刚洗完澡的裴景彦拉着苏青染的手不放,低头就吻下来:“染染,你刚刚分神了。”
“啊?”苏青染哼哼:“没有,我就是有点点感慨。”
“我吃醋了。”男人嗓音低哑:“酸得很。”
说着,将苏青染的手捉住,落在自己胸膛的位置。
苏青染感觉到那里剧烈的心跳。
随着掌心的震动,她的心跳也跟着不受控共振。
空气逐渐升温,暧.昧跳动在每一个呼吸频率里。
苏青染感觉到,原本清醒的酒又重新迷醉了她,她脑袋乱糟糟的,直到被裴景彦抱到床上才又恢复一点点清明。
“老婆。”
“染染。”
“嗯?”
裴景彦摩挲着她:“叫一声老公,我想听听。”
苏青染被磨得没法,只能软软叫他:“老公。”
猫儿一样。
下一刻,某人便像是被开启了某个开关,热烈,和白天西装革履的样子截然不同。
苏青染迷迷糊糊想,这男人真真太……得寸进尺了。